第36章 去京城

小晚說:“總覺得天下沒有相公不知道的事情,為什麽你這樣厲害?”

淩朝風道:“是你見過的人少,要知道天外有天,不能太過自以為是。”

小晚抱着地圖,這句話她懂,滿是憧憬地問:“以後你會帶我到地圖上的地方去看看嗎,會帶我坐大船嗎?”

“你想去外面的地方看看?”淩朝風很意外,他以為小晚如今不再受苦受虐待,便會老老實實安于現狀,哪怕永遠留在這間客棧裏也不會覺得悶。

小晚卻是點頭:“可想了,不過要先做好店裏的生意,将來帶着彪叔張嬸還有二山一道去。”

淩朝風問:“想先去哪裏?”

“京城。”不是小晚“胃口”大,她說,“青嶺村白沙鎮外面的世界,我只知道京城,一直很想去看看。”

淩朝風笑而不語,摟過她的腰肢:“早些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廚房,聽着小晚叽叽喳喳說昨晚看地圖認出好多地方,才明白昨天張嬸念叨的川渝蜀地是什麽意思。

張嬸被逗樂了,笑道:“川渝可不能吃,不是大青魚也不是鲈魚。”

彪叔則揚揚菜刀說:“晚兒,叔今天去碼頭買一條大青魚,給你炸熏魚吃。”

小晚也不懂熏魚是什麽,必是好吃的,不過她現在興奮的,是淩朝風答應将來不忙時,帶她去外頭的世界轉轉,而第一站就要去京城。

“嬸子,我們一道去好嗎?”小晚熱情地發出邀請。

但是廚房裏的氣氛,卻像滅了火的竈頭,漸漸冷下來,自然張嬸還是揚起笑臉:“成啊,到時候咱們一塊兒去。”

小晚很高興,端了一大盆粥去大堂,遇見二山,也是樂呵呵的,說将來二山去京城做大官,就能接應他們之類的話。

只言片語傳到廚房裏,彪叔切着一盤泡菜,張嬸從醬缸裏撈出浸了一晚上的茶葉蛋,兩人默默不語,半晌張嬸端着碗筷出去,才笑了一句:“我哄她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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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叔颔首:“我知道。”

吃飯時,本以為小晚會繼續興奮出遠門的事兒,但淩朝風說起了素素姑娘,小晚才記起來,她今天要陪相公去一趟鎮裏看望素素,去京城的事,就這麽過去了。

吃過早飯,張嬸用小壇子裝了十幾個茶葉蛋,讓小晚捧着當禮物。

淩朝風駕車,小晚不肯坐裏頭,與他并肩,伴着車輪聲馬蹄聲,背起了三字經。背完一遍,雖有幾處要人提醒,也總算是背全了,淩朝風直誇她聰明。

小晚歡喜地問:“相公,你幾歲背的三字經?”

淩朝風随口道:“三歲吧。”

她一時不說話了,抿着唇,像是受了挫折,淩朝風逗她:“十七歲開始也不晚,人家說,活到老學到老。”

“我在想,将來我們的孩子,不論是女娃娃還是男娃娃,也要讓他們三歲就背三字經。”小晚抱着茶葉蛋,認真地說,“不要像我似的,大字不識,什麽都不懂,又笨又傻。”

淩朝風問:“這麽着急就想生小娃娃了?”

小晚得意洋洋:“那可不,誰叫我家相公那麽厲害。”

淩朝風忙嗔道:“大白天的,胡說。”

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白沙鎮,這會兒沿街的商鋪早就開門了,捕快在街上巡視,遇見他們,遠遠打了招呼。

淩朝風見小晚緊張,便道:“往後見了李捕快不必害怕,他面硬心軟,是心腸很好的人。”

“真的?”自然相公說的,小晚都信。

到了思韻閣,未進門,已是香氣陣陣,岳懷音正在店堂裏指揮夥計将新的貨品擺在架上,乍見淩朝風,不禁雙眸含光,但又見穆小晚從他身後站出來,立時便收斂了。

“你們來看望素素嗎?”岳懷音道,“她已經好了,如今和陳大娘一起,負責後院的打掃,并在廚房裏幹些活兒,淩掌櫃,小晚,你們看這樣還行?”

小晚連連點頭:“多謝岳姑娘,這是我們店裏做的茶葉蛋,請你嘗嘗。”

婢女小翠上前接過,哎喲道:“真香啊,淩夫人,奴婢們能嘗嘗嗎?”

“當然可以,若是分不過來,我回頭再送些來,也不知道你們這裏有多少人,若是少了,請不要嫌棄。”小晚說得體面周到,丈夫在身邊,她怎麽也要有些客棧內掌櫃的架勢才行。

岳懷音自然不會在乎一口吃的,引路道:“我帶你們去見她。”

淩朝風則開門見山地說:“在下找素素姑娘有些要緊的話問,恐怕要耽誤她幹活,還請岳姑娘包含。”

“淩掌櫃總是這樣客氣,我和小晚可是做姐妹的,大家都是自己人。”岳懷音溫婉含笑,蓮步輕移,便将他們帶到了後院。

不久,素素單獨帶他們去屋子裏,陳大娘覺得奇怪,問岳懷音,她道:“我猜,淩掌櫃是想你們不用一輩子拘束在這裏,可以堂堂正正去任何地方,可以回家鄉。”

屋裏,淩朝風把來意說明,素素便搖頭道:“淩掌櫃,我只是個妾,家裏的秘密,我并不知道。”

小晚雖不明白,但耐心安撫她:“你別怕,慢慢想,想到什麽都成。”

淩朝風分析,素素不是不知道府裏的秘密,而是沒有這個意識,于是循循善誘,幫着她想。

素素抓着小晚的手,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來,說:“淩掌櫃,尚書府的夫人,也就是老爺的妹妹,每月十七必定回娘家,風雨無阻,那一天老爺就會和她關起門說很久的話,這算不算事?”

淩朝風颔首:“諸如此類,還有嗎?”

素素努力回想,想起每年秋天有人送來大閘蟹,可蟹簍裏只上面一層蟹,底下全是白銀,老爺就會派人去尚書府請妹妹回來吃螃蟹。

還聽老爺提過,因這兩年正好趕上皇帝派兵攻打梁國,每每禦駕親征時,京城裏便松散下來,那一陣老爺進進出出特別忙,每回都特別高興,也會少打她一些。

“淩掌櫃,對不起,我每天挨打擔驚受怕,實在也留心不了別的事。”素素愧疚地說,“我知道您問這些做什麽,不是我害怕不肯告訴您,實在是沒有了,若是我再想起什麽,下回見面我再告訴您。”

淩朝風已然一一記下,含笑道:“該是夠用了,光是中秋節的螃蟹,就夠他受了。”

小晚在邊上,聽得雲裏霧裏,事情說完,他們便要走,岳懷音還等在外面,小晚忙上前說:“岳姑娘,耽誤你做生意了。”

岳懷音笑道:“沒有的事,我來白沙鎮,也沒什麽朋友,你們來,我很高興呢。”

小晚說:“幾時也請你來我們客棧坐坐,你去碼頭提貨時,停下來歇歇腳嘛。”

淩朝風不言語,只是和氣地含笑站在一旁,待她們客氣罷了,便與小晚一同離去。

岳懷音看着挺拔的身姿消失在眼前,心底又是一空,淩朝風進退得宜,很守分寸,卻不知他若未娶,是不是也這般模樣。聽說他和小晚成親才沒多久,她若是早半年來到這裏,該多好。

離開思韻閣時,小晚說起客房裏的胭脂水粉都是用過一次就扔,雖然房費确實貴,店裏不在乎這些,可也太浪費了。

便問淩朝風是不是能麻煩岳姑娘做些小巧精致的,既不浪費也不失了檔次,又能和思韻閣做點小生意,謝謝岳姑娘的幫忙。

淩朝風誇小晚開始為客棧的營生計算,但客棧裏一年也來不了幾個女客人,和岳姑娘做這筆生意,只會給人家添麻煩。

小晚笑道:“我還以為自己想了很好的主意呢,昨天收拾雲澤,見水粉胭脂只稍稍動了一些,張嬸就給扔了,可心疼了。我想自己留着,嬸子說,你要生氣的。”

淩朝風道:“那是自然,做了我的娘子,只許你用天下最好的,怎麽能用別人剩下的。”

小晚心裏甜甜的,回去的路上,帶着淩朝風去了鐵匠鋪向周叔問好。

周鐵匠見到傳說中的淩朝風,直看得彈眼落睛,但見小晚一身光鮮雙頰紅潤,比前幾日見面更好,便道:“晚兒,你娘一定在天上保佑你呢。”

提起娘親,小晚難免有幾分悲傷,回去的路上,淩朝風問:“晚晚,母親葬在哪裏?”

小晚道:“村後的墳地裏。”

淩朝風看了看天色,時辰已經不早了,便說:“明日一大早,我們去給娘上墳,我去拜一拜母親。”

小晚眼睛紅紅的,哽咽道:“相公,謝謝你。”

他們順道去香燭店請了香火紙錢,回到客棧,聽說明早要去給小晚的娘上墳,彪叔便立刻做了些素菜,翌日天還沒亮就蒸上大白饅頭,打點整齊将他們送出門。

昏暗的晨曦裏,張嬸望着馬車遠去,對自家男人笑道:“不知小晚幾時會懷上娃娃,到時候咱們店裏,可就熱鬧了,我這輩子,還沒帶過孩子呢。”

彪叔看她一眼,摟過妻子的肩頭:“晚兒的孩子一出生,咱們也是爺爺奶奶輩的了。”

張嬸嗔笑:“怎麽,嫌我老了?”

彪叔卻捧過她的臉蛋,照着重重香了一口:“媳婦兒,我們回去接着睡會兒?”

這一邊,馬車一路颠簸,經過白沙鎮,還要往西走才能到青嶺村,但是他們出門早,淩朝風駕車又快又穩,天才亮起來,他們就到了。

母親葬在村後,本是在老穆家的墳地裏,可許氏進門後,挺着肚子大鬧了一場,說鬼魂來索胎要老穆家斷子絕孫,穆工頭不得不把小晚的娘遷出去,孤零零地葬在邊上。

小晚每次上山砍柴,就會偷偷跑來看望母親,把墳頭的野草拔幹淨。

不料被村裏多嘴的人,在後娘面前說了句,說小晚娘的墳頭特別整齊幹淨,許氏便知道小晚經常去祭奠她娘。認為小晚這麽做,是詛咒她,要給家裏倒黴,把她毒打了一頓,威脅若是再見她去上墳,就把她娘的骸骨挖出來,扔到荒山野林去。

此刻淩朝風動手将墳頭上的野草拔除,從溪邊接來水,将已經有些風化的石碑沖刷幹淨,說是石碑,也就是塊石頭,雖然簡陋,也不算太糟糕,對死去的人,還有幾分敬畏。

小晚将素菜一一擺好,點了香燭,和淩朝風一起燒了紙錢,她跪在母親墳前,雙手合十念念有詞,更暗暗問娘親,是不是她給自己送來這枚玉指環。

淩朝風拜了岳母,告知母親自己是誰,摟過小晚說:“娘,您放心,往後我會待小晚好。”

之後他們又去穆家墳地裏,拜了小晚的爺爺和祖母,小晚的姐姐當年去世時才三歲,莫說墳頭,穆家墳地的石碑上連名字都沒有刻。

而他們在這裏掃墓,很快就被村民發現,旁人不認得淩朝風,也認得小晚,有人飛奔回來,隔着籬笆大喊:“文保他娘,小晚和你家姑爺回村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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