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張嬸的故交

隔天,彪叔帶着二山去采辦食材,順道去思韻閣告知素素和陳大娘,往後不必再東躲西藏,而小晚和張嬸便在家打掃。

各個房間,替換下幾大盆床單帳子,小晚通通抱去後門井邊,再跑來見張嬸在樓上擦地,一面對她說:“晚兒,你去廚房燒熱水兌着洗,井水涼了。”

小晚卻偷偷一笑,避開張嬸跑回來,右手輕輕握拳捧在胸口,心中輕輕一念。

一瞬間,床單帳子從木盆裏飛起,井繩嘩嘩帶着木桶下井打水,盆裏水渦飛旋,床單帳子像魚兒似的在水裏游,洗衣棍滿天飛,如此一盆又一盆,像是有十七八個人同時在幹活兒,不到小半個時辰,三大盆東西,就被洗的幹幹淨淨。

她不再驚恐萬狀,而是笑眯眯地叉腰看着,待得張嬸忙完裏頭的事來幫忙,見小晚正在晾曬,不禁道:“晚兒,這麽快,洗幹淨了嗎?”她上前摸了摸又聞了聞,真是幹淨極了。

“我的天,晚兒,你也太勤快了。”張嬸連連誇贊,“這要不是來做老板娘,只怕掌櫃的轉天就辭退我了。”

小晚忙道:“不會不會,就算他這麽做,我也不答應,我好歹是老板娘。”

張嬸卻笑道:“哪有老板娘幹粗活的,頭一天你們是互相鬧別扭,現在呢?”

小晚端起木盆,想了想,便笑意盈盈地說:“相公主外,我主內。”

兩人說笑着進門,淩朝風正從外頭歸來,見她們高興,便問什麽事,張嬸道:“晚兒如今念了書,說話也文绉绉的了。”

淩朝風含笑搖頭,問:“明天要不要随我一道去碼頭迎接客人,我訂的精炭,同是那艘船來,二山也去,要幫着把炭拉回來。”

小晚自是十分樂意,之後一整天勤勞地将客棧上下收拾幹淨,幫着彪叔準備食材,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夜裏在淩朝風懷裏鑽來鑽去,相公則在她身體裏鑽來鑽去,之後軟綿綿心滿意足地睡過去,一睜眼天就亮了。

淩朝風今日穿靛色深衣,小晚便在櫃子裏翻出同色的中衣,外頭罩衫是白底鑲了靛藍的寬邊,腰帶闊氣,系上一根穿了瑪瑙珠子的紅繩,如此白色不會太素,靛藍不會太暗沉,一切都剛剛好。

她已經學會如何為自己盤發,如何搭配首飾,下樓來站在淩朝風身邊,便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人。

今日套了兩架馬車,客人因是微服私訪,雖說可以在碼頭租車,既是店裏的客人,當然該由他們來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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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晚問淩朝風,到底是什麽客人,有多大的官。

淩朝風說:“比那刑部尚書,大得多。”其實告訴了小晚,她也分不清楚高低,何必太複雜。

太陽高高升起時,一艘大船緩緩進入白沙河,本是一艘跑碼頭的商船,搭了形形色色的人。

“唐大人到了。”淩朝風目光銳利,說着便帶妻子迎上前。

小晚好奇地看着,只見從踏板上走下來一位氣質溫和的中年男子,五十來歲模樣,比起之前那位孫大人,真是瞧不出半點高官的威風。

“唐大人。”淩朝風上前抱拳行禮,剛要介紹小晚,卻見那人擺手,轉身像是等候什麽。

接着從船上又下來一對男女,男子已是兩鬓添白,而那位夫人,雖不是妙齡少女,可瞧着比張嬸年輕,容貌絕美、氣質溫和,小晚看在眼裏,心裏微微顫動,她怎麽覺得,又有幾分似曾相識。

“朝風,今日帶兩位朋友一道來做客,可有空房間?”唐大人溫和地說,“只住兩日。”

“二位是?”

“我的朋友。”

聽唐大人如此回答,淩朝風便知不能再問,客氣地将他們迎至馬車前。

那位夫人好奇地張望着碼頭上忙碌的光景,眼中帶着笑意,對什麽都新鮮,時不時與她的夫君說幾句話。男子便用溫和的目光看着她,耐心地聽她說。

他們雖非老夫少妻,可似乎年齡差得也不少,而年長些的男子自帶幾分說不出的氣勢,讓小晚不敢盯着他看,但夫人就溫和多了,與小晚也是十分客氣。

夫妻倆一起駕車,客人坐在馬車裏,時不時能聽見裏頭在說話,那位唐大人是恭恭敬敬,不斷地說:“老爺夫人,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宜,兩三日便足夠了。”

那位夫人便笑悠悠,滿不在乎:“你忙你的去。”

車廂外,小晚輕聲問夫君:“相公,他們是比唐大人還大的官嗎?”

淩朝風淺笑:“也許吧,我們只管招待客人。”

“嗯,我不管閑事。”小晚信誓旦旦,“往後不論有什麽事,我都和你商量。”

很快,他們回到客棧,小晚跳下車,從門前搬來小凳子,好攙扶夫人下車。

夫人的手又白又嫩,和張嬸不一樣,顯然從不幹活,白玉似的肌膚,便是她養尊處優的一生。

但她又和養尊處優的人不太一樣,眼中帶着幾分自上而下的貴氣,仿佛能包容一切。

店裏聽得馬車動靜,知道客人來了,張嬸端着茶迎出來,笑道:“唐大人,可把您盼……”

小晚帶着客人進門,張嬸迎面走來,可她的話才說一半,忽然就定在那裏,一動不動。

三位客人進店落座,氣氛有些奇怪,張嬸将茶具放下,漠然道:“不知另有客人,招待不周,小人這就去準備茶杯。”

就連小晚都覺得不對勁,但見淩朝風朝她使了眼色,便辭了衆人,往後廚來。

果然見張嬸拿着茶盤,呆呆地站在廚房門口,她悄悄走上前,輕聲問:“嬸子,你怎麽了?”

張嬸回過神,淡淡一笑:“沒什麽。”

少時,便拿出來兩只茶杯,可想了想,塞給小晚說:“你叔忙不過來,我要給他打下手,就不去前頭了,晚兒,你去應付吧。”

“哦。”小晚自然是答應的,可嬸子今天有些奇怪,之前發生那麽多事,來過那麽些奇奇怪怪的人,她哪一回不是稀松平常見怪不怪,今天只不過是多了兩位尊貴的客人。

她回來侍奉茶水,見丈夫和唐大人站在一邊說話,淩朝風遞過眼色,是要她一切如常,小晚也是機靈,何況應對兩位彬彬有禮的長輩,一點也不難。

“小娘子幾歲了?”夫人問她。

“十七歲,初秋才嫁來的。”小晚腼腆地說,“在客棧學本事不久,若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夫人包含。我叫小晚。”

邊上的男子,聲音貴重,語氣不凡,小晚總不敢正眼看他,而他對自己的妻子笑:“和你當年差不多年紀。”

卻被夫人笑話:“那你當年呢?”

此時唐大人和淩朝風過來了,對小晚說:“請夫人去房裏休息,還有一個時辰才用午飯。”

小晚便熱情相邀:“夫人,您這邊請。”

為這一對夫妻,開的是那間視野最好的雲澤,唐大人本是邊上的雲萊,可他不肯,非要住到對面朝北的屋子,小晚也不勉強,反正每間屋子都打掃得幹幹淨淨。

只是之後端茶送水的,店裏只有小晚和二山,平日總能聽見張嬸的笑聲,今日她進了廚房後,就沒再露面。

“相公,嬸子沒事吧?”小晚很擔心。

“你做你的事,好好照顧客人。”淩朝風不算敷衍,畢竟,他也不知該從何對小晚說起。

那些往事,張嬸若篤定不提,那就把一切化在風裏,若想解釋,讓她自己來親口告訴小晚更好些。

小晚心思簡單,張嬸不來,她便要努力周全一切,上上下下地忙碌,待得開午飯,又和二山一起将飯菜湯羹端上桌,那位唐大人無論如何都不肯與二位一起用餐,只能在邊上另擺了一桌。

且說小晚嫁進門,跟着彪叔吃盡天下美食,而每每來店的客人,無不驚嘆他的廚藝,這二位卻像是見過大世面,雖然誇贊菜肴美味,但也不過如此,和之前小晚見過的客人很不一樣。

至于唐大人,總是坐立不安,一頓飯吃得不踏實,小晚後來似乎聽見夫人對他說:“你再這樣,就先走吧,瞧得我們不安生。”

輪到小晚和二山吃飯,她們在後廚,張嬸已經回房了,只有彪叔在準備晚上的東西,聽得小晚問二山:“好像是很大的來頭,相公說唐大人比刑部尚書還大,比孫大人還大,那麽比唐大人還大,是多大?”

二山往嘴裏扒拉米飯,口齒不清像是故意敷衍:“肯定很大。”

彪叔在邊上切着菜,默默不語。

午後淩朝風和唐大人帶二位去鎮上了,小晚忙了一上午,本在屋裏歇中覺,可是心裏惦記着張嬸,便又爬起來,下樓來後院找張嬸。

剛要推門,聽見彪叔的聲音說:“他們認不出你了?”

張嬸的聲音冷冷的,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認出來了,沖我笑呢。”

彪叔又問:“掌櫃的知道嗎?”

張嬸沒出聲。

彪叔又道:“事到如今,還能怎麽樣,把你帶回去?”

小晚聽得呆呆的,今日來的客人,難道和張嬸是故交,為什麽要把她帶回去,帶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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