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許琮搬出來後,賀聞隔三差五會過來,他自己一個人待着雖然覺得孤獨,但生活有了盼頭以後,也并沒有那麽難熬。
小支一直嚷嚷着要過來許琮住的地方看看,今日又給他打電話,語氣可憐巴巴的,“小琮小琮,你就讓我過去吧,我保證不亂動你的東西。”
許琮如今和WAH唯一有聯系的只有小支,兩人漸漸聯系熟稔後,小支就一直小琮小琮的喊他,他糾正幾次無果,也就被迫接受這個稱呼了。
小支三番兩次提出,許琮實在下不了拒絕的口,想着賀聞今晚應該不會過來,到底把地址給小支發了過來。
結果沒到兩個小時,許琮就接到門衛的通知,說是有個男孩子來找他。
小支做事向來風風火火的,果然,他一打開門,一道瘦小的身影就迫不及待鑽進來,嚷嚷着,“外面好冷好冷,快凍死我了。”
許琮看他誇張的搓手不由被逗笑,給他找了棉鞋換上,又進廚房倒了杯熱牛奶端出來給小支。
小支捧着杯子左看看右看看,眼睛裏冒着光般,“哇,賀少給你住這麽好的地方,我就是賣一輩子也住不起。”
他驚覺自己表達不當,沖許琮吐了下舌頭,咕嚕一口牛奶,踩着棉鞋跑進卧室看。
許琮沒計較他的無心之語,哭笑不得看他像只小猴子一樣亂竄,進去廚房煮面。
賀聞今天沒說要過來,他吃得簡單,小支參觀完屋子,捧着牛奶站在廚房門口,羨慕的長出一口氣,“真好。”
許琮回頭對他笑了下,讓他去拿碗筷盛了雞蛋蔥花面,兩人端到飯桌去吃,小支吃得很急,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
明明是簡單的一碗面,小支誇得像是什麽山珍海味一樣,許琮被他不着調的誇了一通,實在忍不住道,“食不言寝不語,小心噎到。”
小支不管,依舊喋喋不休含糊說着話,“你都不知道我餓了一天了,要不是你我還得餓下去。”
“怎麽不去吃飯?”
小支含着一口面,吃得熱了,脫下外套,露出裏面的長袖來,随口答道,“就不想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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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琮忍俊不禁的搖搖頭,正想說點什麽,目光一瞄,忽然見到小支露出來的手腕處有一圈明顯的淤青,他一頓,話都卡在嘴裏,像是有一團漿糊糊住了般。
這樣的痕跡他沒少見,有些客人鬧得狠了,不是沒把人栓起來的,他雖然沒遇過,但不代表小支不會遇見。
許琮沉默的吃完面,把碗端進洗碗臺卻沒有洗,轉去拿醫藥箱,然後走向吃飽喝足正躺在沙發上享受液晶電視的小支身邊。
他坐下來,抓住小支的手,小支頓了下,明白他要做什麽,嘻嘻笑道,“不礙事,我皮厚,看着吓人,其實不疼的。”
許琮看他一眼,小支撅了下嘴,沒說話了,乖乖把自己的袖子卷起來讓許琮給他上藥。
露出整只手臂來,青的紫的,觸目驚心,許琮眼瞳一縮,呼吸變得都有些急促,他甚至不用問,就知道這些傷痕是怎麽來的。
小支見許琮這樣,咧嘴一笑,“我真不疼……”
許琮動作輕柔給他上藥,沒應他的話,心裏想怎麽可能不疼,他也經歷過這些,哪一次不是疼得死去活來?
聒噪的小支也安靜了下來,待許琮細細給他上了遍藥,正嬉皮笑臉想緩和氣氛,許琮忽然很嚴肅的看着他,“小支,你還年輕,不要再做這份工了。”
小支把長袖放下來,微微垂着腦袋,許琮看不清他的神情,半晌他才擡頭,一貫插科打诨,“我不做這個能幹嘛呀,我什麽都不會,還有什麽工作比做這來錢更快?”
許琮被他的理論氣到了,有點恨鐵不成鋼的,“你這個想法不對,回去上學也好,學份手藝也好,哪個不比你做這個強?”
在許琮看來,十九歲的小支人生有無限的可能性,現在再不及時抽身,以後就來不及了。
小支看着許琮,笑容慢慢褪去,又突然笑了下,偏過頭去,“許琮,我和你不一樣,你是被迫,我是自願的,你是不是覺得我挺賤啊?”
許琮愣了一下,現在的小支就像只渾身冒刺的小刺猬,被紮了一下,忍不住回紮一下,他嘆口氣,“我沒看不起你。”
其實他自己又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呢,不管他是被迫還是自願,也都深陷泥潭,洗都洗不白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許琮起身收好醫藥箱,回過頭來小支站在他身後,做錯事般扁扁嘴,“我沒想和你頂嘴的。”
許琮抿着嘴微笑了下,走過去安撫的摸了下小支的頭,“抱歉,我也不該揣測你的生活。”
小支擡眼看着許琮,那眼裏的柔光令他恍惚了下,他緊緊抿着唇,在許琮轉身的瞬間,一下子把自己全部袒露在這個溫柔的人面前,“我媽有腎病,每周都要做透析,我不做這個,我媽就會死的。”
許琮的心像被鈍器砸了一下,震驚之餘又立馬明白過來,沒有人願意糟踐自己,即使是沒心沒肺的小支,也有自己的理由。
他無比心疼這個比他小了幾歲的少年,垂眸看着強忍着哭意的小支,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小支實在憋不住了,嗷嗚一聲大哭起來,哭得斷斷續續的,“我也不想出來賣,可是我湊不夠錢,我媽就換不了腎,她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承受了太多的少年一下子決堤,哭得天崩地裂,許琮不擅長安慰人,有點手足無措,只能伸出手去安撫小支的背,希望能以此安慰。
小支哭了一會,抽抽搭搭的往許琮懷裏撲,許琮被撞得退了兩步,放任了他的動作,一邊輕輕拍着小支的背,一邊溫聲道,“是我誤會你,對不起……你媽媽會好起來的。”
他不知道該怎樣去減輕小支的悲痛,想了想,伸手給了小支個擁抱。
小支反手抱住他,哭得更大聲了,有種一哭就停不下來的趨勢,上次他哭許琮只覺得吵,但這一次那一聲聲的哀嚎,卻顯得那麽痛苦。
他不禁收攏了手臂,想以此給小支些許溫暖。
突然間,客廳響起一道冷冽的聲音,如同寒劍出鞘,空氣在瞬間冷凝下來,“你們在幹什麽?”
許琮急忙去看,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而滿臉寒霜的賀聞站在玄關,散發出迫人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