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美人,你往哪裏逃

青玄和游君兩人同時開口,察覺對方的話後卻又迅速錯開了視線,沒人有所動作。

“你們不用借一步說話了嗎?”若筠好生奇怪,“還是你們想在屋子裏單獨說話,讓我們出去?”

“不用!”游君和青玄又同時開口了,然後別扭地沒有再看對方。

寒天目光一閃,依舊沉默。

【切記,切記。如果此行遇到一名複姓司空的七歲孩童,務必、不顧一切也要将他争取過來。】

游君想起了師父元均仙長早上的話,但當時師父的話裏并未說明是一名女童,心下難免有些躊躇。

如這般重視的天才人物,像缪寒天,那都是早早就推算出來了的,連什麽時辰完成入門任務都是掐算得精确了的。

但這位司空若筠,卻是玉衡宮元均仙長昨夜觀察天象方發現的,推算出姓氏和地點後便第一時間以傳音入密的法子吩咐了他。

而青玄的反應,讓游君明白對方定是接到了同樣的命令,掌門師伯果然比自家師父道法深厚,居然連生辰也掐算出來了。

游君不由得嘀咕道,至于這麽巧嗎?這湄江城真有這麽多天才?

青玄給游君使了個眼色,現在是誰搶先一步也沒用了,得趕緊把話圓回去才行,不然真叫人以為蓬萊是随便誰都能進的了。

“這個……”游君素來不善撒謊,絞盡腦汁地想着要怎麽改口,“司空姑娘,恩,靈力很,恩,很特殊,所以,恩,這個……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她能解開靈鎖符。”想是見他窘迫,寒天很有同門愛地開口解圍了。

游君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一聽天才師弟發話了,順着話頭道,“司空姑娘沒有靈力,但竟然能解開靈鎖符?哈哈,看來司空姑娘也是我輩中人啊。這顆測試靈珠使用過久,只怕是有些,咳咳,不靈了,不如姑娘參加蓬萊的入門大典,屆時會由掌門親自測試靈力的!”

靈珠失靈?這借口實在太拙劣,青玄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倒也沒有拆臺。

這一波三折的,若筠也暈了,“你的意思是我真的可以進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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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若筠反而開始猶豫了,“可我還沒跟我娘說這件事,我娘就快要成親了,我能不能等她成親了再過去啊?”

“你說什麽?!你居然——”青玄接收到游君警告的眼神,一雙柳葉眉都快糾結成柳葉合心眉了,還要極力平複着自己的語氣,“那,你娘何時成親?”

“很快了,就在下個月初八。”

游君接口道,“那無妨,你慢慢來好了。”

這态度——跟剛剛可不一樣。

寒天微微皺眉,方才還說入門大典就在一個月後,要他明日卯時就出發,怎麽如今便改了口?他方才多嘴,不過是察覺到兩人的态度有異,做了下試探而已。

青玄欲言又止,她算不得心機深沉之人,臉色變化太快,自己都有點不習慣。

游君笑呵呵道,“那就這麽定了吧,青玄師妹暫且先帶寒天師弟回去,還要麻煩青玄師妹向掌門禀報,下個月初八我便同若筠師妹一起回蓬萊了。”

“也可能是初十。”若筠想着娘親剛結婚,她就跑路似乎不太合适,又趕緊解釋道。

“也可能是初十——麻煩青玄師妹了。”眼看青玄的臉跟黑鍋一樣了,游君方正的臉也快跟着擠成一團了:小姑奶奶,你就別添亂了成不?

青玄臉色不大好,連帶着對寒天的語氣也平平,“師弟記着時辰,明日卯時初刻我們便出發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相比而言,游君的語氣就輕快多了,笑眯眯地對若筠解釋道,“若筠師妹,我也先走了,還要向師父禀報一聲。等遲些時候,我再來找你。”

說着,兩人一前一後跟搶火似的出了門。

寒天若有所思,房間裏立時只剩了他與若筠。

若筠看起來還不大想走,賴在桌子上假裝嬌弱無力,目光卻炯炯有神地注視着寒天,“寒天,你為什麽要幫我?”

不等他回答,若筠低頭沉思一會,認真道,“你居然還知道我姓什麽,難道你是因為先前與我有了肌膚之親,所以要對我負責到底嗎?”

寒天默然。

“何必如此委婉。”若筠含羞地扭着衣角,“若果真如此,你只要開口說就行了啊,我一定會答應你的。”

她再擡頭時,面前已空無一人,哪裏還有寒天的影子。

若筠坐直了身子,嘴角噙着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你我都去蓬萊了,你以為你還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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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大吉,萬事皆宜。

福威镖局三喜臨門,一者趙陵娶親,二者是若筠被選為蓬萊弟子,實在是無上光榮,第三卻是趙陵正式成為福威镖局的總镖頭。

福威镖局總镖頭胡老五膝下無子,一直看重趙陵,視趙陵如己出。胡老五眼見趙陵成家立業,便在喜宴上正式宣布等自己百年之後,将福威镖局傳給趙陵。

是夜,湄江城着實熱鬧了一番,賓客盡歡。

一對新人送走賓客,卻不忙着去實踐春宵一刻是否值千金的問題,而是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三娘一身大紅嫁衣,眼淚婆娑地拉着若筠的手,“竟這樣着急嗎?不能多留兩日?”

“已經麻煩師兄多寬限幾日了,我頭一次上蓬萊,總不能遲到的。”若筠認真道,“蓬萊規矩就多,說了今天走,便是一定要走的。”

蓬萊中人對他們來說就是天上仙人,三娘也不敢埋怨仙人,便哀怨地看着一旁的游君,“可我都還沒給你找到合适的貼身丫頭。”

游君也很哀怨,他最近已經替若筠背了無數黑鍋了,短短幾天,他大概要把這一輩子的黑鍋份額都用完了。

唉,唉,再多背一口也無妨,他也不敢解釋,輕咳一聲,言簡意赅道,“時辰不早了,該啓程了。趙夫人還請放寬心,我會好好照顧若筠師妹的。”

趙陵也勸道,“三娘,筠兒去蓬萊是好事,日後有機會,還是能相見的。”

說着,便給若筠使了個眼色,示意快走,三娘這邊他來勸慰。

至于事後,趙陵究竟如何勸說自家娘子的,就不必細言了。總歸是良宵恨苦短,紅帳輕翻,春情滿屋。

夜寂寂,昏黃的半月已西沉,天幕上零散着幾顆星子。

若筠同游君才剛繞出家門口的巷子,若筠忽然停住不走了,“游君師兄,我們說了初十再走的哦?”

游君心中頓時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警惕道,“若筠師妹還想去哪?!”

“師兄果然深知吾心,我還想去個地方。”若筠負着雙手,一臉憂國憂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此去蓬萊,我若是塵緣未了,只怕也于修道無益啊。于修道無益,就是有負天下蒼生啊。”

游君無力道,“若筠師妹,你想去哪就去哪吧……”不要随便就給自己戴這麽高的帽子啊!

若筠其實是因為接到口信,說清涼苑的杜秋娘重病,希望她能抽時間去看看。告別了娘親,她趁便借了游君之力,偷偷摸去了清涼苑。

沒想到半月不見,清涼苑已是冷冷清清。一路上了杜秋娘所居的小樓,都是寂靜無聲,只有咳聲漸漸虛弱,聽得人心都要揪起來了。

等杜秋娘好不容易昏睡過去,若筠便請了游君上前把脈。但游君卻只看了看杜秋娘臉上已現青白之色,便搖搖頭, “壽數将盡了,我最多只能讓她死前不那麽痛苦。”

眼見游君給杜秋娘服了藥,若筠目光黯然,坐在床邊,呆呆地看着杜秋娘急劇消瘦下去的臉。

游君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麽,掩門悄悄退下了,順便也要去解決下基本問題:到底多出了兩個人,還得想法子掩飾。

杜秋娘悠悠醒來,見到若筠果然高興,“咳咳……筠兒,你怎麽來了?”

“為美人服務是我的本職。”若筠扶她起身,又端了杯熱茶來,“我聞到玫瑰花香了,是新制的花粉嗎?”

杜秋娘噙着一抹溫柔的笑容,“筠兒鼻子真靈,妝臺上有我新制的玫瑰粉,勻面最是自然,你拿來與我梳妝,可好?”

若筠依言取了那只琺琅盒子,又取了鏡子為她照着,似乎看不見她顫抖得厲害的手,認真道,“我方才來的時候,見窗臺下鳳仙花開得正豔,你教我染指甲好不好?”

“好呀。”杜秋娘整了整淩亂的頭發,“她們覺得我病了就應該好好休息,我想每日梳妝的話,都要以為我瘋啦。可我蓬頭垢面的,真是不習慣呢。”

若筠便起身,到窗前探手去摘那些新鮮的鳳仙花。聽到這話,偏頭一笑,“女為悅己而容。”

杜秋娘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說來,還是筠兒你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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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君很糾結,一連兩日,若筠都逗留在此不肯離去。

到底催,還是不催?

糾結着,游君又來到了門口,門是輕掩着的。

外頭毒辣的日光,透過價值千金的重重浣影紗,瞬間便柔和得如三月陽春。

窗前,杜秋娘正在攬鏡自照,全不似前兩日奄奄一息的模樣,蒼白的肌膚完美地掩飾在脂粉之下,眉翠如羽,唇色嬌嫩,兩頰腮紅如自然生暈,豔光照人,“筠兒真是好手藝。”

“都是秋娘指點得好。學了這一招,等我長大了,也能糊弄住人了。”若筠笑着為她一下一下地梳着長發。

杜秋娘溫婉笑了,“筠兒天生麗質,無需裝扮也是天仙。”

“果真?”若筠摸了摸自己的臉,頓時欣喜萬分,“果然還是秋娘有眼光!我也覺得我很有風華絕代的潛力!!”

杜秋娘忍不住撲哧一笑,“筠兒怎能自誇風華絕代?”

“先要自己多誇誇,才有機會真的風華絕代啊!”

兩人相互打趣着,沒有一絲離別的傷感。

小軒窗,正梳妝。

明明是溫馨的一幕,但游君看着,心底無端地湧出酸澀來。

杜秋娘印堂日漸發黑,只怕如今是回光返照而已。

紅顏多薄命,這樣美麗的容顏不久便将永遠從這世上消失了。

有這麽一瞬間,游君恍惚明白了若筠的心思。

他正要悄悄地退出,卻見一個身量不高的少年,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也不知從哪打了滾回來。

少年怔怔地站在門口,望着梳妝臺前的一大一小,已是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 寂寞的洞主蹲地上畫圈圈……軟妹紙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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