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個串兒
番子在晌午回東廠複命了,他們帶回來一批人,全部拉進了诏獄裏。
魏濂審問人時,讓獄卒們全部退離,他搬了把椅子坐到那狹小的窗戶邊,光線穿進來,正照在他面上,白的煞人。
他翹起二郎腿,眼睛涼涼的盯着那群人,挑了個看着像是一家之主的中年男人道,“你是串兒爹?”
“回,回大人,小的是串兒爹,”那中年男人抖擻着身軀道。
魏濂悠閑的點頭,“你兒子現在出息了。”
串兒爹一陣哆嗦,頭抵在地上就差要縮進土裏。
魏濂啧聲道,“可咱家發現,這進宮的根本就不是串兒,你來跟咱家說說,她是誰?”
串兒爹怯懦的給他磕頭,“大人,您這話說的奇,他不是串兒他是誰?小的往宮裏送人難道還敢假冒不成?”
鄉裏人慣會小聰明,他曉得魏濂只是在炸他,所以他也咬定不松口。
魏濂悠長的啊了一聲,随即支起腿走到他們跟前,他巡看着他們,最終将眼神放在一個婦人身後,那小子躲在他娘背後,已經吓得癱坐在地。
魏濂彎下腰,就手揪住他的後襟,将人提了出來丢在幾人前頭,“他是誰?”
串兒爹顫着聲道,“……他,他是小的侄子。”
魏濂眸色生冰,猛地下腰掐住小子的喉嚨,死死的勒緊讓他呼不了氣,那小子登時唬的哭喊,“爹!爹!救……我……”
串兒爹哪還敢耍心機,把頭磕得砰砰響,“大人!大人!您饒了他吧,他什麽都不知道!”
魏濂趁手将人甩地上,轉身又坐回到椅子上,他忍着心間增起得暴戾,道,“咱家再問一遍,進宮的是誰?”
“……回大人,那娃兒逃命來了黃田村,小的一家收留了他,正巧宮裏的公公來村上招小太監,小的一時財迷心竅,就綁了他讓公公帶走了,對外只稱是串兒進宮做太監,”串兒爹支吾着聲道,連一絲隐瞞都不敢做,“小的也不知他叫什麽……”
魏濂面龐顯出猙獰,他厲聲道,“這麽說,你們一家欺騙了皇族,拿了官家的錢卻交個無名之人來,你們好大的膽子!”
他舉手朝案幾一拍,那案幾就坍塌倒地。
地上跪着的人皆惶恐,不停的叩頭,哭着求饒。
魏濂翻袖擡腿,開了獄門跟門口的汪袁道,“這一家子拿咱們忽悠着玩兒,給我按謀反罪定。”
他側首睨着那地上吓的尿濕了褲子的小子,跟汪袁補道,“給他先走宮刑。”
汪袁捂着鼻子,“都遵您的話辦。”
魏濂翹上眉,揚步離了诏獄。
他推掉所有事,進衙門特意讓小太監闩上門,瞅着沒變故了,他才回了自己院子。
傅晚凝躺在榻上半昏半睡,他進來時,人眼都沒睜。
魏濂往近去,手碰了碰她的額頭,發覺有些熱,便倒了些清水給她灌下去,眼看着她喝完水慢慢有知覺,他笑的更加開心。
傅晚凝眸中顯光,她沒表情的望着他。
魏濂沒有立即跟她說話,他有點急的出屋去,約有半刻鐘,他拎了食盒進來,從裏面端出一碗瘦肉粥放在矮桌上,“起得來嗎?”
傅晚凝昏沉着頭揭褥子,快要下榻時,才想起她沒束裹胸布,她擡首去看魏濂,他毫不遮蔽的看着她,那眼中暗光沉起,足以令人驚羞。
她着急的去抓褥子,往回躲。
魏濂低下頭笑,背身站到櫃子邊。
傅晚凝便走下來拽了件褂子披身上,她端坐到桌邊,舀着粥吃,她确實餓了,那一碗粥下肚,才勉強精神了些,她這下清楚魏濂不會殺她,但她依然忐忑,他要怎麽對她也讓她很擔憂。
她又爬回榻上,魏濂轉身走到桌邊,看那碗裏的粥喝的幹淨,他道,“傅小姐,你讓我好找。”
傅晚凝戰栗一下,悶話道,“進宮并非我願。”
魏濂從食盒裏端出藥湯遞給她。
傅晚凝捧着碗緩慢的将藥咕盡。
“傅小姐受苦了,”魏濂接過她的碗放到桌上,他忽然就變了個人,沒了老祖宗的威嚴,跟她說話是一種略帶敬語的口吻。
可傅晚凝沒在他的話裏感受到尊敬,反而聽出了戲谑,她垂着眸道,“你不必如此,我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
“安樂侯一去,傅小姐竟淪落到此等境地。”
魏濂唏噓着聲道,“我這司禮監到底是個太監窩,小姐在這裏多有不便,不如随我出宮?”
傅晚凝望他一眼又轉向其他地方,她澀聲道,“……随你。”
魏濂啞笑一聲,複進裏間拿來一件鬥篷,對她道,“傅小姐得罪了。”
傅晚凝瞥着那鬥篷,很快移走眼睛,難堪迫使她無法正常與他對話。
魏濂将鬥篷系在她身上,給她帶好了帽子,那鬥篷是他穿的,這般一罩,她整個人就被兜進去,外人完全看不出她的臉貌。
他躬身将傅晚凝橫抱起來,傅晚凝便想跳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魏濂手沒放,他下意識地摟緊道,“外頭黑了,你看不見路,走慢了,宮門再關鑰就出不去了。”
傅晚凝說不出無理取鬧地話,她雙手交互放在胸前,不敢碰他一下。
魏濂上勾唇線,抱着人往外走。
夜一靜,小太監都回房睡覺了,只留個守門的,瞧着他來,也不敢擡頭,只伏低身道,“老祖宗,馬車準備好了。”
他們走的不是前門,往南院去,後門口置了輛馬車,連德喜等在那兒,看他抱人來,谄笑道,“老祖宗,夫人睡了?”
魏濂乜着他,“多話。”
連德喜撓頭,腆着臉道,“您快上去吧,還有半個時辰玄正門就要關了。”
魏濂便上了馬車。
車簾一關,馬車行進時,傅晚凝又推他,他放她坐到軟墊上,遞了一杯茶到她手裏。
傅晚凝托着茶淺抿了一口,才窘迫道,“我不是你夫人。”
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女子,名節這東西到底還是挂念着的。
魏濂繞着手指玩,“傅小姐想岔了,你畢竟要暫住在我府上,夫人這個由頭對外還是比較好的,若不然你入了我府上,總不能是我的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