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個串兒 (1)
魏濂進來隔門便上了鎖, 他放人在貴妃榻上, 低頭望着她。
傅晚凝微啓着唇呼吸, 她的面頰因醉酒而紅潤,眼角的那顆淚痣灼灼生耀, 無端的生出了一絲媚,淺淡卻不煩膩,是最生動的引誘,無言的向他讨着疼愛。
魏濂彎下腰去捏住她的下颌,掌着她的臉稍稍擡起,那後腦的絲發縷縷下垂,直墜榻邊,她的眼眸開了一點, 水波在她的眼中徜徉,那混沌的迷蒙在睫毛的遮蔽下欲掩欲羞,他看着心熱, 弓身俯過臉和她相近, 快要吻上她的唇時, 他暫頓住, 喊着她道,“晚凝。”
傅晚凝眉尖籠起,疊出嬌, 她極輕的張嘴道, “你好近……”
魏濂便吻了下來,他的吻虔誠而綿長, 從她的唇邊緩慢的舔舐着,一點點的蠶食着,趁她失神時,輕易的撬開她的嘴鑽了進去,那席卷而來的愛欲灼燒他的身體和意志,控制着他要對懷中人行使他作為男人的原始沖動。
唇齒間的被動絞纏令傅晚凝那一點清明也混了去,她軟着身體想逃,雙腿縮起,手也茫然的抓在魏濂胸膛上,她嘟囔着聲道,“……別。”
魏濂挑開她的腰帶,手極慢的探進她的衣衫中,他一遍遍的吻着她,吻的她無力跑脫,只能偎進他的懷中任他肆意妄為,他聽着她的喘息聲,啞聲問道,“別什麽?”
傅晚凝泣一聲,眸中的水落下,她被魏濂抵着舌尖,軟弱的本能使得她縱容着魏濂的進食,她在這加劇窒息的舔吻裏求饒着,“別吃我……”
魏濂笑出來,放過她的嘴唇,手卻還在得寸進尺的游走着,他将唇貼着她頸間的肌膚,淺咬一口道,“我不吃你,但要讓我摸夠。”
傅晚凝顫一下身,将手挂到他的脖子上,她閉着目流淚,削肩倚在他胸前,竟是默許了随他動。
魏濂欣喜,一手攏住她的腰帶人倒進榻裏。
燭火漸熄,榻中人軟成水,呢喃着聲哽咽。
五更天時,魏濂從屋裏出來,一臉餍足。
香閣紅着耳朵站在門邊,“老爺。”
魏濂輕關上門,壓低聲道,“她睡得不安穩,別讓人進苑裏打攪她。”
香閣低聲道,“您沒要水……”
魏濂眸中笑意加深,“別跟她說我來過。”
香閣有些為難,“那,那奴婢要不要進去服侍夫人沐浴?”
魏濂挑一邊眉,不耐煩道,“別進去吵她。”
香閣嘴上答着是,心裏想的卻不是一回事,都進過房這麽久,夫人那身子沾了遍還不讓人送水進去,這叫個什麽事。
魏濂懶得跟她解釋,防她進屋,還添話道,“往後夫人午睡醒了,讓廚房炖點豬蹄送屋裏給她吃。”
香閣絞着帕子道,“夫人口味清淡,豬蹄可能吃不下……”
魏濂沉思一瞬,“紅棗花生黃芪粥也不錯,味淡且适合女人食用。”
香閣趕忙記牢。
魏濂便晃蕩着出了蘭苑。
香閣看他走遠了才敢跺腳,攤上這麽個要命的祖宗,夫人往後可不得苦出淚。
快過晌午,傅晚凝才睡醒,她支着半身坐在床上,一腦漿糊,宿醉過後,頭疼的要裂開,她扶着腦袋下床,竟是渾身都不對勁,就好似被人碾壓了一遍,腿根都在發酥,她惶惶然的朝外叫人“香閣。”
香閣急忙開了隔門進來,瞧她走路打飄,便握住她的胳膊道,“昨兒夜裏酒喝的多,您要不再歇一歇?”
傅晚凝坐到銅鏡前,木着腦袋回想昨晚的情形,她好像是被魏濂抱進來的,魏濂和她……
傅晚凝立時一怔,她艱澀的去問香閣,“昨晚有人來我屋裏嗎?”
香閣端水給她喝,保持平日的淡定道,“沒。”
傅晚凝喝盡,不确定的再問道,“老爺沒來?”
香閣略有同情的看着她搖首。
傅晚凝大大的呼一口氣,面容顯出雀躍,倏然又騰手将臉蒙住,只想把腦子裏那個羞人的夢趕出去。
香閣交手站一邊道,“夫人,奴婢給您梳妝?”
傅晚凝心頭跳的歡,倒裝作鎮定道,“我有點餓。”
香閣幫她穿好褙子,再出去接了水給她洗漱,她道,“是該餓了,快到飯點了。”
她捧起傅晚凝的頭發,才要梳,傅晚凝傾着身往鏡裏看,手也往頸子上摸,“都快過秋了,還有蚊子。”
那頸子上點點紅痕,不明真相的還真以為是蚊子咬的。
香閣快速幫她梳好發,搪塞着聲道,“昨晚開了窗子,估摸是飛進來了,待會兒奴婢燃些香薰,您忍着些。”
她想了想接道,“您要不要沐浴?”
傅晚凝瞅着她,“這會兒沐浴?”
都快用午膳了。
香閣揪起眉,“您身上不難受嗎?”
傅晚凝不懂她的暗示,只道,“腿有點酸。”
香閣更憐憫她了,“泡泡澡會好很多。”
傅晚凝糾結。
倏爾要回她時,魏濂挑着門簾進裏頭了。
“左等右等不來人,敢情才起來?”
香閣掐着聲避到角落裏當影子。
傅晚凝一見他就想起昨晚上的虛影,直接沒臉跟他對視,只低着頭聲如蚊吶道,“睡遲了。”
魏濂朝香閣飄過一眼,她果斷退出裏間。
“這才一天沒見,又對我生疏了?”魏濂将手按在妝臺前,低身去看她,“是我又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事了?”
他離得太近,傅晚凝伸手撐在他的胸口上,臉是再不能望他了,“你先出去。”
魏濂捂住她的手,神色轉為悲痛,“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可算曉得你是個沒良心的人了。”
傅晚凝便有些內疚的仰臉和他道,“你誤會了,我并不是要趕你,我有些事……”
魏濂順勢抱起她,坐上躺椅後,将頭靠到她的肩上,“我心思向來敏感了些,你若是有事直截了當的說與我,莫要像方才那般,我想的多,只覺得你膈應我。”
傅晚凝那要推他的手就歇了,只搭在他頸旁,胸腔如擂鼓,“你不能老是這麽抱着我,我,我是個女人……”
“我以為你把我當心裏人了,未想不過挨近了些,你就推三阻四,你之前說的話是全喂了狗?”魏濂撫在她的腰上,用一副極痛心的表情質問着她,“你跟我強調你是女人,我又能做什麽呢?我就是想做點什麽你受的住嗎?我一門心為着你,你倒好,搗鼓着要遠離我。”
傅晚凝被他指責的升起羞愧來,她猝然一激動,底下一熱,便有濕意淌出,她當場便拽着他的肩帶哭泣,“你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魏濂也感覺到腿上暈濕,初一傻眼,昏了頭的環住她上擡,正見腿上着了點紅,她月事來了。
傅晚凝這下可剎不住淚了,拿手搡他。
魏濂自知理虧,趕緊放她落地,朝外叫人,“香閣,拿月事帶進來。”
傅晚凝抱住臉,咽着聲道,“……我要換衣裳。”
魏濂疾步走出屋。
約有小半個時辰,香閣拿着髒掉的衣裳出來了,魏濂臨門問她,“還哭?”
香閣悶頭點一下,心裏直腹議,哪有這麽欺負人的?
魏濂笑一下又斂成平穩的神色,道,“燒些姜糖水來。”
香閣便去了廚房。
魏濂探身去看床上,那被褥拱成一團,隔一層聽不見聲了。
他坐在床側掀一點褥子,直看到她的腦袋出來,便住了手。
傅晚凝倔氣上來,側臉到床裏。
她眼周一圈緋,才止住哭,那嘴角還下撇,很是生氣的神态。
“是我不好,”魏濂擡手覆在她細削的背上,徐徐順着。
傅晚凝團着身體,揣着聲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魏濂微怔,手就收回來,他轉過身臉望着窗外,面容沉靜中瀉出一縷憂傷。
他那樣子委實引人心疼,傅晚凝偷瞄一眼便怒氣全消了,她從被褥裏爬出手,怯絲絲的去勾住他的小指,搖了一下道,“我跟你鬧着玩的。”
魏濂強忍住勾唇,只冷淡道,“你心底沒我,何必做出這番姿态?”
分明是他招惹人,現而她才下了臉,他又折騰人,她都好聲好氣的哄着了,還要她說出些燥人的話,非得逼得人哭才罷休。
傅晚凝啜泣着,“你抱也抱了,還要我來說好話,我再是沒皮沒臉,也做不出那等低三下四的事,你要斤斤計較到哪般?非要讓我嘔死嗎?”
魏濂回拉一下她的手,帶着她的被褥抄起抱到腿上,他抹幹她眼角的水珠,低問道,“肚子疼嗎?”
傅晚凝卧在他的臂彎裏偏就不理他。
魏濂微挑着唇,也未再問。
隔門那邊敲起聲。
魏濂說一聲進。
香閣捧着端盤進來,那姜糖水正冒着熱氣。
魏濂端碗過來舀着勺吹了吹,“在外屋擺飯吧,辛辣的全部撤走。”
“是,”香閣遵着話走了。
魏濂攜勺喂傅晚凝,“用過午膳,我們得進宮。”
傅晚凝揪住他的袖子道,“我不去行嗎?”
魏濂臉呈寒色,“太後娘娘送了禮,咱們得去謝恩。”
傅晚凝打一下他,送一尊送子觀音給他是個什麽好意境,他還得入宮道謝,可真是被人打了左臉還要湊上右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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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午時天陰了,魏濂和傅晚凝剛入外宮。
連德喜佝偻着背守在內宮門邊,“老祖宗,夫人安好。”
傅晚凝移過身躲到魏濂後背。
魏濂便攥住她的手腕,問連德喜,“汪袁在不在衙門裏?”
“汪公公不久才走,要不奴才給您叫回來?”連德喜道。
“算了,回頭我去他府上找人,”魏濂從袖裏摸出個大紅喜包遞給他,“這兩日辛苦了,衙門裏你看着我放心,等回頭我提你做了提督。”
連德喜雙手托着那紅包樂開花,“能替老祖宗管事,奴才求都求不來,是老祖宗信得過奴才,奴才才有此造化。”
魏濂在他肩上拍兩下,帶着傅晚凝進了內宮。
從前魏濂與孫太後走得近時,入鳳璋殿不需人通傳,如今他們才在殿門前,就被守門的小火者攔住了。
魏濂氣定神閑的站在門邊,睨着小火者笑,“見到你祖宗都敢攔?”
那小火者跪在地上身子打顫,“廠督大人,您等候一二,太後娘娘說了,誰進鳳璋殿都得先進去通禀……”
魏濂眸深漸陰,“那還不滾去通禀,讓咱家在這裏幹等着?”
那小火者便給他磕了三個頭,轱辘似的跑進院子裏。
過半刻鐘,如意過來迎他們,“讓廠督和夫人久等,娘娘才醒,您見諒。”
魏濂笑一聲,“沒甚事,打擾到娘娘午休了。”
如意便領他們進院裏,經垂花門恰遇見徐富貴打頭帶一隊人要出去,想是升了職,他已換的一身盤領衫,那身板都比往日挺的直,底氣上來了,精氣神足的亮眼。
他一眼就瞧到了傅晚凝,目光怔怔地盯着她,這一身女兒裝束刺了他的眼,他竟從沒想過她掩了身份。
俄頃他俯身給魏濂請安,“奴才叩見廠督大人。”
魏濂頓下腳,望着傅晚凝,她把頭垂得很低,并不想給徐富貴看見,魏濂少有的和氣問着話,“如今歸禦馬監了?”
徐富貴謹聲回話,“回廠督話,奴才現如今是禦馬監的奉禦。”
魏濂攙緊了傅晚凝,淺淺彎唇,“爬的夠快。”
徐富貴将頭抵在手上,“蒙太後娘娘恩慈,奴才才能得福氣。”
魏濂咂一下聲,輕拉着傅晚凝轉腳繞過他随如意往裏去了。
徐富貴捏緊拳頭往地上猛一下砸,倏地起身率人直走出鳳璋殿。
到的殿門前,如意先推門進去,瞧他們跟進來,才入了東暖閣。
一會兒時間,便有宮女挂起一層紗幔,攔隔了外殿和內殿。
傅晚凝瞄着那紗幔,禁不住心中吐一句,這樣的輕紗哪裏能擋得住人,不過是遮個大概,雖是瞧不見裏邊人的樣貌,但更能營造出一種朦胧的窺視欲。
片時孫太後出來,歪靠到美人榻上。
魏濂和傅晚凝皆跪地。
“本應該早早入宮給娘娘拜謝,奈何昨晚酣暢,今早上府裏又有事纏住了,還望娘娘莫要責怪,”魏濂道。
孫太後瞪着對面的人,“魏濂,哀家可有不少時候沒見着你了,一轉眼你就娶妻了,也不告哀家一聲,好歹是哀家将你一手拉扯大,你這本忘得夠快啊。”
她絲毫沒将傅晚凝看在眼裏,在她看來,傅晚凝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卑賤女子,只要她願意,當場就能将傅晚凝賜死。
魏濂笑說,“臣自是謹記着娘娘的恩德,娘娘近些日子不是忙,臣也見不到娘娘,臣也大了,娶妻是緊要,這不趕着來宮裏給您磕頭。”
孫太後呵一聲笑,指了指那紗幔對如意道,“把它給哀家撤了。”
如意便讓人卸下紗幔。
孫太後的目光盯向傅晚凝,“擡頭給哀家看看是個什麽妙人兒。”
傅晚凝便面色揣揣的仰起臉。
這張臉熟悉的讓孫太後心驚,她下榻來直走到他們面前,目光怨毒的刻在她的臉上,她嚼穿龈血道,“名兒呢?”
傅晚凝微小的眨一下眼,“……串兒。”
賤名賤命。
孫太後提着袖子擋住嘴吃吃笑,“魏濂,你存心的吧。”
魏濂不解,“娘娘的話臣聽不懂。”
孫太後蹲到地上,平視着他,“哀家疏忽了你,你心裏吃味,就找個這麽像的女人氣哀家,哀家自是體諒你的心,不過你也太沒分寸了,當哀家會一再放縱你?”
她以為自己看穿了魏濂的心,心情一通大好,當着傅晚凝的面就要去拽魏濂,“哀家曉得你心裏憋悶,咱們處的久,你自是滿心滿眼都是哀家,可誰叫你是太監,哀家再饑不擇食,也吃不下你啊。”
她現時這般浪蕩模樣和那堂前端莊穩重的太後簡直判若兩人,傅晚凝在一邊看的犯傻,再見魏濂還笑着,心裏不知怎麽就有氣,氣的什麽她沒心想,只念着出宮了再不願睬他。
這氣一上來,她腹中就如刀絞,痛的她哆嗦。
魏濂搶回衣袍,道,“娘娘的話總讓臣雲裏霧裏,您提攜了臣,臣當然是發自內心的敬重您。”
孫太後面色不豫,她立起身又變回那個寶相莊嚴的太後,“魏濂,你不進宮哀家還得尋你,哀家這手頭有樁事,得要你去辦。”
魏濂笑道,“娘娘請直言。”
“淮安府留守司上報他們發現了一座丹砂礦洞,哀家正愁沒人下地方,整好你來了,這等重要差使還得你親自去哀家才放心,”孫太後閑适的看了看護甲,笑得親熱極了,“勞你累跑一趟,等你回來封賞少不了。”
丹砂這東西是個絕物兒,大多數情況下,它和黃金相依而生,淮安府若真有丹砂礦,那極大可能金礦也長在此,這樣的肥差落誰頭上都是幸事,但讓魏濂去,那就不應當了,他執掌朝政,貿然離都就空缺了一塊,那這一塊得有人去填,所以孫太後就是要借此打壓他,噱頭找的好,他都不能反對。
魏濂扯一下唇,“即是此等重事,臣自然要前往。”
孫太後歡欣,難得分出一點目光給傅晚凝,“你這小婦人若是怕悶,等你走後,哀家把她接到宮裏,倒也可陪陪哀家。”
傅晚凝頹喪着臉,若魏濂答應讓她入宮,那她可能一個月都活不過。
“她娘家剛好在淮安府,臣順便陪她回門倒省事,”魏濂嘴角漾起一片笑,“今年淮安府澇災,她一家子逃難來的邺都,索性臣出差,帶她回去看看。”
孫太後眼裏含着憎惡,轉腳坐到上座,“你倒癡情。”
魏濂笑意不減,“娘娘,昨兒底下人尋到個合眼的,要送進來嗎?”
他可真是蔫壞,孫太後才和江寒英勾搭到一起,他卻裝傻要送人進鳳璋殿,站遠處看好戲,髒水撒不到身上,生怕惡心不到人。
孫太後氣的臉都要扭曲,“你當哀家這什麽地方?宮外的人也敢往鳳璋殿送,是平日哀家待你太溫和了,讓你輕狂到這種程度!”
魏濂露出譏诮,伏倒身體道,“臣胡言亂語了,娘娘大度饒臣這一次。”
不饒怎麽辦?不饒他手裏捏着她找野男人的證據,除非她想滿天下人都瘋傳她的風流事,要不然她就只能大度。
“哀家饒你這次,可不能再有下次,”孫太後道。
魏濂謙恭道,“臣記在心裏。”
孫太後自座上下來,扭身回東暖閣,“跪安吧。”
魏濂和傅晚凝做一拜,離了殿。
出宮後,傅晚凝腹痛的走不動路,那臉也慘白的沒了血絲。
魏濂伸臂攬她進懷裏,“疼的厲害?”
傅晚凝沒勁的擰他手,想推開他。
魏濂抱着人先進馬車,靠案幾邊放了食盒,他打開來端出排骨湯,還冒着熱,便放案幾上道,“氣我?”
傅晚凝捧碗喝湯,并不回他話。
魏濂将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溫熱慢慢渡過來,中緩了腹痛。
傅晚凝放下碗,苦着聲道,“要不你放我走吧。”
她覺得自己很不正常,她的情緒圍着魏濂轉,甚至不排斥他的觸摸,這是錯誤的,從一開始就不對,他們的關系亂了,她想避開。
魏濂歪頭看她,“太後娘娘盯着你,你一離開我她可能就會來殺你。”
傅晚凝轉過臉不讓他看,“我走了她會放過我的,我不該插到你們當中。”
魏濂扳過她的下巴,黑着眼望她,“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和她之間沒關聯,你覺得我會看得上一個人老珠黃風騷入骨的爛貨?”
傅晚凝急促的顫身,往後仰着頭欲脫離他的手掌,“……我不知道。”
魏濂箍住她,陰厲着聲道,“你若敢跑,她定會遣人來捉你,你想怎麽死?”
傅晚凝愕然地搖頭,眼中已潤出水,“我是無辜的……”
魏濂劃出一絲陰笑,“你入了我府上就不無辜。”
傅晚凝去抓他的衣袖,求着道,“我不想呆了,我真的不想呆了。”
魏濂拭去她臉邊的淚,托住她的頭抱穩了,“再等等。”
傅晚凝雙手扣到他的後頸上,柔聲跟他商量道,“我以後不想進宮了……”
魏濂低頭和她鼻尖相對,“就這一次,往後都不讓你進宮。”
傅晚凝竊笑一聲,身子依在他胸前,自我厭棄道,“我不喜歡你抱我。”
魏濂眯住眼,長睫撲下,将将與她的交錯疊加,蝕骨暧昧盈滿了馬車,他微呼一下氣,唇近她唇邊起開道,“那你抱我。”
傅晚凝呆愣着看他唇邊笑,臉紅透了,“……我也不喜歡抱你。”
魏濂又近一些,玉潤的臉現出惱,“可我喜歡。”
傅晚凝圓睜着眼,目光裏他的唇淺淺勾起,挑出的弧度勾人心弦,她咽一下口水道,“……你,你可以抱別人。”
魏濂逗着她,“你想我抱誰?”
傅晚凝當真思索起來,魏濂身邊的人她認識的不多,熟的就連德喜和汪袁,她斟酌着道,“……連公公。”
魏濂沉長的嗯着,“明兒把他宰了。”
傅晚凝便雙手做拜,“你當我沒說。”
魏濂捏兩下她的耳朵,放她躺到小榻上,“睡一會兒。”
傅晚凝便合了眼。
天快黑時,魏濂送她回府,他囑咐香閣服侍她吃過,他便又出了府,一路直奔汪府。
太監也愛養女人,雖說不能行魚水之歡,但玩女人的花樣卻還是不少的,這上面汪袁頗精此道。
魏濂過去時,他正脫了衣裳要和小老婆共浴,被魏濂直接揪去了書房。
“我說你急着出司禮監,原來惦記着這事,”魏濂拿着帕子擦手,“你膽子不小啊,先帝後宮的女人都敢從帝陵裏偷出來,不怕被人逮着參你一本?”
汪袁一臉臊,“那殉葬制度本就殘忍,她才十九歲又沒破過身,奴才瞧她實在可憐才動了心将她調包了。”
魏濂哼一聲,“我懶得跟你啰嗦這個,我不日就要出邺都,有幾件事你給我辦好了。”
“您說,”汪袁沏開一壺茶,給他倒茶水。
魏濂往他肩上一按,“我一走,太後娘娘定會提拔人,不管是誰,朝政這一塊你給我守死了,蒼蠅都不能飛進來,我回頭提連德喜做提督,有他幫着你,你不必擔心守不住。”
汪袁立時跪地,“廠督信任奴才,奴才赴湯蹈火也願意。”
魏濂拉他起來,“咱們是一條船上的,我不信你信誰。”
汪袁蹙一下眉,“您為何聽太後娘娘的吩咐出邺都?”
魏濂拿手指點點他,“問到點子上了,我出邺都雖是順太後娘娘的話,但我确實要下地方縣府去做事,至于做的什麽事,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
汪袁連連點頭。
魏濂搓一把手,撚起茶杯喝着,“還有兩樁事。”
汪袁哈着腰做聆聽狀。
“抽出一批番子我要帶出邺都,”魏濂喝掉茶水,将茶杯轉着玩,“從東廠提出幾個番子給我看緊了劉太醫和王太醫,他們給鳳璋殿的用藥都給我記下來,最好能拿到藥方子。”
汪袁給他續一杯茶,“您和太後娘娘……”
“人家找着新歡了,就想一腳把我踢開,”魏濂憂愁上臉,“我這手裏一點把柄都沒有,她若卸磨殺驢,咱們都得死。”
司禮監合鍋端很容易,只要她沒污點,随便往他們身上栽一個贓就都跑不了,這個道理汪袁是懂得。
“奴才馬上去安排。”
魏濂合着眼,“順道兒去鎮撫司把沈立行叫過來。”
汪袁忙沖出府。
将過子時,汪袁和沈立行趕回來了。
沈立行一臉迷惘,那臉側還有女人的口脂,看着就知道他是被汪袁從女人被窩裏揪出來的。
魏濂困乏的捏着眉心,“又宿哪家窯子裏了?我跟你說的你都當耳旁風了?”
沈立行難為情的嘿着聲,“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魏濂手放到膝上,目寒若冰,“我給你提個醒兒,上頭現在正愁抓不到咱們的錯,你那掉□□裏的樂頭不給我收起來,等回頭就掉職,我先說好了,你掉職我可不會認你是兄弟,我第一個跟你撇清,你自己掂量。”
沈立行抹一下頭發,身姿站直了,他正色道,“廠督放心,卑職定謹言慎行。”
“都坐,”魏濂道。
兩人便都端坐下來。
魏濂先看着沈立行笑,“交給你的那件事怎麽樣了?”
“有點頭目了,趙璋宏每日中午那段時間都會歇息,趁這個時間他去了好幾次蒼瀾殿,”沈立行道。
魏濂脊背放松,“好,我過淮安府再回都約有一個月,這段時間你讓他們摸清楚他進去幹嘛,還有他去的時辰,我回來之前你要全部查清。”
沈立行鄭重地颔首,“謹照廠督話辦。”
魏濂咪一口茶,轉向汪袁,“這一個月我不需要你立刻就拿到藥方,但是我回來時,要知道太後娘娘的身體狀況。”
汪袁答是。
魏濂轉一下脖頸,起身道,“我跟你們說的事如果都辦妥了,那咱們後頭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如果你們稍有放松,糊弄着過,那咱們的腦袋就不保了。”
沈立行和汪袁互視一眼,皆心中起謹慎,“定不教廠督憂心。”
魏濂擡擡手,悠哉的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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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濂進府裏已是一身輕,進東苑門前見香閣愁着眉立在那兒,他肅着臉問道,“夫人怎麽了?”
“……一直腹痛,”香閣猶豫着攥手,“您出府後就沒停過,奴婢看着都怕。”
魏濂轉了腳往蘭苑走,“讓韓大夫看過了嗎?”
“韓大夫開了些暖身的藥,他說夫人體寒,得慢慢調養,”香閣道。
魏濂眉頭微起皺,腳下加快過廊到屋門前,“去燒個腳婆來。”
香閣屈膝轉出苑。
魏濂進門裏,往床上看,傅晚凝蒼白着臉陷在被褥中,細眉緊鎖唇咬半邊,初初一看便知她疼的着實厲害。
傅晚凝破着聲道,“回去睡吧。”
魏濂摩挲着她的面頰,半側身靠到床邊,另一只手鑽進被裏蓋住她的小腹,“我給你捂捂。”
傅晚凝着急後退,“你不能這樣……”
門外香閣恰在此時道,“老爺,腳婆燒好了。”
魏濂下地去拿了腳婆回來,把它塞到傅晚凝的腳下,又照勢靠進床裏,“活受罪,又沒人看得見守個什麽禮,往外了說,誰不知你是我女人,我給你暖肚子還要推我,好心沒好報。”
傅晚凝眸含水,“我不是你女人。”
魏濂揩她的眼角,“還是黃花大閨女,就知道對我哭。”
傅晚凝拿手擋臉,“你睡我床了。”
魏濂脫了皂皮靴,掀了褥子搭身上,就手攬着她的腰,“你屋裏哪樣東西不是我的?”
傅晚凝掰着他的手,“你回你屋去,我,我不疼了。”
魏濂稍稍一拖,把她包住,“謊話精,一戳就破,我抱一會兒等你不疼了我就走。”
傅晚凝低低哭泣着,“你抱我還睡我床,我沒人要了。”
“我不是人?”魏濂挑起她的下颚專注的看着她,“還是你從沒想過我。”
傅晚凝愣住,她呆呆的無法回應,她的心在劇烈跳動,那節拍打出歡快來,她知道是不對的,她怎麽能對一個太監生出這樣的心思呢,她說出的話本就是錯的,她的字字句句都在讨要承諾,她說出口就後悔,她是瘋了嗎?
魏濂雙目彎成歡悅,他俯下頭沒覺察她的退卻,便輕輕吻上了她的唇,他吻的很小心,只要她有一點反抗他或許都會停下來,但是她沒動,她傻了,她被一個太監親了,她在這親吻裏失了判斷力,只知抽噎。
魏濂牢牢固住她,唇從她的嘴邊吻到她的眼角,她的眼淚被他吻幹,他便貼着那顆曼妙的淚痣喃聲道,“不哭了。”
傅晚凝抓緊他胸前的衣裳,只這一句便止住了哭,她的眼睫上還帶了水霧,在夜燈下迷離的如稚童,她細着嗓子叫他,“魏濂。”
“嗯,”魏濂答着,複又噙住她的嘴角,他貪婪的掃蕩着嘴下的寶貝,在她無意間張唇時探進了她的口中,捕捉着她的小舌,團着她一同嬉戲。
傅晚凝唔着聲,手緩緩軟下來被他逮住握在手裏,她的腦中炸開花,在他的誘惑裏成了一塊木頭,連身體柔進他的掌中都未躲,在這唇舌交纏的她忽然支吾着聲,“……難受。”
魏濂松開唇,壓着她的腦袋在胸膛上,“哪裏難受?”
傅晚凝閉緊了眼,“哪裏都難受。”
魏濂輕笑一聲,“難受為什麽不躲?”
傅晚凝蹭着他,“躲不掉。”
魏濂抱緊她,“那不躲了好不好?”
傅晚凝啞笑,“……好。”
魏濂咧嘴,如獲至寶地長舒一聲,“睡吧。”
傅晚凝恍然着入了夢,她的身心松了,縱使他是太監她也踏進了這條路,她走到黑了還有他陪着,再差還能有多差,她的眼裏已經容不下任何人了。
良夜成景,轉瞬即逝。
離開邺都前,魏濂帶傅晚凝去看了她娘。
傅家人的墓排一列在東駿山腳下,傅晚凝在角落裏找到了她,她跪地上給那墓碑叩頭,魏濂也跪下來跟着她磕。
傅晚凝羞澀的看他,“不用你這樣。”
魏濂笑了,“該磕的。”
傅晚凝便拽他起身,“咱們走吧。”
“不跟她說說話?”魏濂拍掉她膝蓋上的灰,望了望墓碑,那裏面躺着的人承了多少愛戀就受了多少苦,懷璧其罪,她若能決定自己的命運,或許又是另一番景象。
傅晚凝灰下臉道,“她想我好好活着,我在這裏呆久了她會不高興。”
魏濂捏着她的手腕往回走,“你娘很苦。”
傅晚凝回頭看一眼那越來越遠的墓碑,“他們都不喜歡我和我娘。”
魏濂送她進馬車裏,半身倚在車壁上,“怎麽逃的?”
傅晚凝低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道,“我娘将我埋在沙子裏……”
魏濂掀開車窗,探出頭去看,那一片已成黑點,再瞧不見墓碑上的人,他放下車簾道,“你有一個好母親。”
傅晚凝嘆一聲,“我以前想着我嫁人了一定要帶她走,因為府裏沒人對她好,我很少見到我父親,那些丫鬟說我是野種,說我娘給我父親帶了綠帽子,所以我父親幾乎不進我們的院子,我從很小就知道她是為了我活着。”
魏濂看着她那與傅淵宏相似的嘴唇,認真道,“你娘沒做錯什麽,內宅裏的丫頭婆子最愛嚼舌根,編排人很有一套,你只需記着你娘很好。”
傅晚凝癟嘴,“好不好的,人都沒了,再說也沒什麽意義。”
魏濂拍一下她的背,轉了其他話道,“江南好玩的物事多,趁這次機會我帶你去玩個遍。”
傅晚凝面露憧憬,“以前在書上曾看過江南水鄉,真如那句詩所言,爐煙郁郁水沉犀,木繞禪房竹繞溪①。”
魏濂微一笑,“好詩。”
傅晚凝顫一下眼,“不是我做的。”
魏濂偏身躺下來,右手撐着頭對她道,“要是別的心氣高的,定會說是自己做的。”
傅晚凝被他看的腼腆,偏身道,“我很懦弱。”
魏濂也贊同,“還笨。”
傅晚凝蜷住手,洩力道,“你若反悔了,我沒關系的。”
魏濂哧着笑,直身勾起她的腰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