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剛才是不是步子跳錯了?”安祈單手搭在米爾頓的肩膀上,跟他交錯身體,前身一碰,一氣呵成地完成了一個旋身的動作。
“嗯?什麽?”米爾頓還沉浸在開場舞的親近上,鼻端是安祈身上若有似無的青草香,還處在心猿意馬的狀态,沒聽清。
安祈又将問題重複了一遍。
“有嗎?”米爾頓總算回過神,略茫然,“我沒覺得啊。”
“有,我剛才發現的,其他人的步伐和我們有些不一樣。”安祈眨眨眼,“不過我們一直挺默契,都沒有踩到對方,所以大家可能以為我們改編了舞步。”
米爾頓一聽,不光嘴角是翹起,連眼角也是彎彎的:“這說明我們很合拍。”
“嗯,合拍。”安祈也忍不住笑了,其實是兩人反應都很快,能夠在出錯時順勢将錯就錯而已。
不過也是因為對對方都挺熟悉,能夠下意識地配合對方,一首舞曲才會銜接得如此天-衣-無-縫。
太陽節的開場舞很長,大概有十分鐘左右,樂曲是節日的保留曲目《獸神賜福》,在任何喜慶的節假日裏都通用。音樂節奏快而流暢,就跟人們的心情一樣歡快。
一曲下來,饒是身體已經經過洗髓伐經的淬煉,安祈和米爾頓的臉上都有些熱意,氣息也稍微快了些。
“還跳嗎?”安祈問他。
“不了,我可沒有被人圍觀的愛好。”米爾頓搖搖頭,“以前開場舞都輪不到我,今年還是頭一次,早知道會被抓來頂包,我就花點時間認真學一學就好了。”
米爾頓學習能力不差,只是從前有這類活動的時候,他都是能不跳就不跳。
而且他對舞伴十分挑剔,在遇到安祈之前,唯一給他當過的舞伴人就是母後,并且還是西裏爾皇後硬拉着他,才願意伸伸胳膊動動腿。
其餘時候米爾頓都站在一邊當個旁觀者,他那副面無表情的高冷模樣能吓跑很多雌性,加上身份擺在那裏,也沒人敢上前邀請他跳舞。
就這樣,從沒好好學過跳舞的米爾頓,和同樣沒好好學過跳舞的安祈,湊成一對難雌難雄代表皇室跳了開場舞。
Advertisement
幸好總體跳得還挺流暢,加上兩人表情都淡定,在外人看來沒準還真的以為他們是故意改動舞步,标新立異的。
說不定還會成為新的流行舞步,年底的豐收節上就會有一群人趕時髦跳新舞步。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安祈問道:“原來安排的人不是你,難道是太子殿下?”
獸帝雖然傷好了,但對外仍然是坐着輪椅的形象,不能和皇後跳開場舞。
“是啊,以前太陽節的舞,都是皇兄和母後跳。現在他有未婚妻了,當然就該輪到修雅和安德烈跳舞。去年豐收節他們剛定下婚約的時候,就是他們跳的開場舞。”米爾頓說,“不過今年聽說修雅沒趕上,他現在正和一個考察團在偏遠星上研究新發現的藥草。”
安祈見米爾頓臉上有些困惑的神色,主動替他說道:“如果知道太陽節在什麽時候,修雅應該會提前趕回來,不至于說來不及。而且這種大型活動的開場舞,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很少有臨時換人的情況,說明修雅原本時間上來得及,後來來不及了。你在疑惑,是不是你皇兄和修雅吵架了,所以他沒有來。”
“安祈,怎麽我想什麽你都知道啊!”米爾頓既佩服,又有點高興,“這是不是就叫心有靈犀?”
安祈搖頭:“你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很好猜。”
米爾頓眨眼:“那也是在你面前才會這樣,在別人面前我都會板着臉,就像這樣……”
他伸手把眼角和嘴角往下拉了下,眼睛和嘴巴頓時變成了兩個“八”字,看起來頗為滑稽。
安祈順利被他逗笑:“沒有那麽誇張,你只是不愛在陌生人面前笑而已。”
“誰說的,熟人我也不怎麽愛跟他們玩笑。”米爾頓努努嘴,目光指向安德烈,“你看我們兄弟,什麽一見面就互怼,怎麽可能笑。”
“但你還是很關心他的。”安祈直言不諱,“修雅這次沒有來,錯過了開場舞,你剛才還擔心安德烈殿下。”
米爾頓耳朵微紅,矢口否認道:“我那只是好奇而已,誰要擔心他!再說了,就是因為安德烈那家夥跟未婚妻鬧矛盾,還要我們兩個來頂包,這筆賬我還沒跟他算呢。”
安祈已經習慣了他的口是心非:“擔心的話就直接去問本人……”
“我才不去。”米爾頓立馬說。
“……我也想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安祈緩緩把剩下的話說完,微笑看他,“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那接下來的行程我就都聽你的。”
“……行,去就去!”米爾頓咬牙道。
太陽節一共放假三天,有的人選擇旅行,有的人就自己的星球街頭上狂歡,很少有人會待在家裏不出門。
難得三天不用上班上學,當然要抓緊時間玩個痛快。
而安祈和米爾頓也是在這三天的分配上産生了分歧,雙方罕見地都沒能說服對方。
以往安祈說個什麽,米爾頓都會說好,哪怕有時候安祈的提議在別人眼裏相當異常,米爾頓也會無條件支持。別說舉雙手贊成,要是情況允許,讓他舉雙腳都行。
但是這次不一樣。
米爾頓是想趁這三天時間跟安祈到沒人的地方,度過只有他們兩人的假期。
無論是去可以狩獵的星球冒險也好,還是在海底城市消暑也好,可以去的地方有很多,米爾頓都已經讓人制定了一套旅行方案,連行李都打包好了,就等着上午的活動一結束,他們直接就可以出發。
然而安祈說,這三天裏他想回一趟安家。
之前鬧出不孕不育的風波時,安家沒少在其中“幫倒忙”。媒體就像是追逐腥味的鯊魚,不但把安祈在醫院裏的體檢記錄全部扒了出來,還把安祈的家族也查了個底朝天,連安家祖上出過什麽名人都能寫出一篇報導來。
這些都跟安家人的配合有關,興許安家的家主,也就是安祈的父親認為這是個大出風頭的機會,所以對媒體是有問必答,還盡往誇張的方向答。
要不是這樣,流言蜚語也不會愈演愈烈。
也就是安祈稍微和現代人有些脫節,不玩星網社交媒體,也不看個人主頁(唯一的個人主頁還是藥劑師官網自動匹配給通過考試的藥劑師的),否則他能被百萬網友的唾沫給淹沒。
米爾頓也是眼見情況不妙,才立馬挺身而出,轉移衆人的視線。
但安家的做法,到底是觸犯到安祈的底線了。
這輩子的家人,和修真界不一樣,不是出一筆錢再幫幾個忙就能斬斷親緣聯系的。
這裏是星際時代,雖然可以通過法律關系脫離家族,但是以安祈現在因為米爾頓的關系,一舉一動都被外界的人關注。
要是他貿然和安家脫離關系,媒體肯定又會報導類似“上位之後抛棄家人,忘恩負義”的話,安祈自己是不怎麽在意的,但米爾頓是這個國家的皇子,形象受損,對他的家人也會産生影響。
安祈對米爾頓的家人印象都不錯,雖然身居高位,卻沒什麽架子,對自己人也都掏心掏肺的。米爾頓和安德烈更是兄弟情深,讓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兄弟情的安祈很是稀罕。
他想珍惜這一切。
所以安祈才會想要借着放假的幾天,跟安家的人見上一面,把話說清楚,該警告的警告,讓他們今後行事收斂一點,不要為了蠅頭小利連良心都要出賣。
不過米爾頓卻覺得,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也不遲,很不必為了這些沒把安祈當過家人的親戚放在心上,甚至為此專門浪費了難得假期。
要知道假期結束以後就要迎接期中排位考試了,這可是關乎到下一年某項重要活動的考試,絕不能敷衍了事。
米爾頓認為,安祈見過安家的人以後,心情肯定會不好,這就必然會影響到他的期中考試。
安祈上半學期的平時成績已經夠慘不忍睹的了,就算現在認真對待起來,期末最終的綜合分數也不一定好看。
米爾頓比安祈還要緊張他的期中考,也正是由于緊張過頭,才會難得強硬一次,怎麽都不肯松口。
于是兩人就這麽僵持着,誰也說服不了誰。
不過他們倒是沒吵架,安祈的性子就不是那種容易和人置氣的,再加上他認準了米爾頓,對他好都來不及,又怎麽會為這麽點小事生氣。
其實安祈心裏已經有些想要答應米爾頓的了,不過是趁這個機會,讓別扭的米爾頓去關心一下安德烈罷了。
看見米爾頓神色輕松地從安德烈那邊回來,安祈就猜道:“情況應該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糟糕?”
“嗯。”米爾頓點頭,“皇兄說,修雅本來是要回來的,但是飛船臨時出了故障,只能在路上耽擱一天,所以來不及了。”
“那就好,這樣你就能放心了。”安祈對他笑了笑。
米爾頓臉上一熱:“關我什麽事,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好了,現在事情都弄明白了,你剛才答應過我的,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安祈:“我都記着呢。”
“咳。”米爾頓清了清嗓子,看着安祈微帶笑意的黑色眼眸,“我想好了,那些有名的旅游城市肯定人山人海,你不喜歡。所以這三天時間,我們到梓木小行星,你的封地上去度假。”
剛才過去的時候,幸好安德烈提醒了他,安祈是新授爵的子爵,封地上還有一座艾斯曼堡,現在也是安祈的所有物了。
“房子那麽大,怎麽裝修,放什麽家具進去,你們可以趁這個時間好好想想。”安德烈調笑道。
米爾頓覺得跟他哥聊了這麽長時間,也就最後這句話最有用,于是匆忙結束話題趕回安祈身邊。
安祈也覺得米爾頓的提議不錯:“是該想好要怎麽利用起來,城堡和別墅不一樣,地方很大,可以種很多東西。”
米爾頓聽見花草樹木之類的字眼,眼皮就本能地一跳,還好他已經習慣了,能調節過來。“那我們等活動結束就出發,梓木星不遠,坐飛船兩個小時就能到。”米爾頓對安祈說。
獸帝給安祈這個爵位就是為了表達感謝的,自然不可能給他太遠的封地,那樣的話別人搞不好還以為是要流放他呢。
所以兩個小時的路程,正好。小兩口在帝都星呆膩了,可以利用周末的時間到小行星上散散心。
這樣的安排可謂是十分周到,操碎了老父親的一顆心。
于是上午活動一結束,安祈就和米爾頓登上了前往梓木星的飛船。
梓木星環境優美,比愛莎星多了一分人氣,因為這裏有幾座人口超過百萬的城市。
身為這片封地的領主,安祈每年可以得到這些城市稅收的20%入賬,哪怕将來安祈什麽都不做,也能利用這些稅收過上富足的日子。
艾斯曼堡附近環境清幽,在一座大城市的城郊小鎮上,離市區和景區都不遠,距離剛剛好。
這座城堡外表看起來相當古老,已經有一定的年頭了,還保留着尖頂小格子窗的造型,外面有一整片樹林,郁郁蔥蔥,茂密挺拔。
安祈見到這大片的綠地就很滿意,默默地在心裏盤算可以種的花草樹木。
“我和漢森聯系下。”安祈點開終端。
漢森是艾斯曼堡世代的管家,在城堡沒有主人之前,都是由漢森家族負責打理的,據說他們專業也敬業。
安祈也是今天才拿到這一代的管家漢森的聯系方式,來之前他已經和對方發過消息,這次則是通知對方他們已經到了城堡。
城堡外有一層透明保護罩,只有擁有權限的人能夠打開,安祈作為主人自然是有權限的,所以無需等待管家來開門,就先跟米爾頓走進莊園。
“咦,這裏怎麽有人?”米爾頓皺了皺眉,因為他發現對方的穿戴并不像城堡的傭人。
那個是一名穿得很像暴發戶的雄性,正左擁右抱地摟着兩名雌性,坐在游泳池邊的遮陽傘下面,舉止非常的……那啥。
眼看那人即将要把游泳池邊的太陽椅當做床來滾,而且動作也越發大膽,安祈眼疾手快,伸手擋住了米爾頓的眼睛。
米爾頓:“……安祈,你為什麽要捂住我的眼睛?”
“辣眼睛,不好看。”安祈直白道。
“那你為什麽能看,我就不能看?”米爾頓握住安祈擋着自己的那只手,卻沒有把它拿下來,只是握着。
“我也沒有看。”安祈偏過頭,随手甩了一張暴雨符出去,“等會兒就好。”
暴雨符在空氣中化作煙塵飄散在空中,聚氣凝水,泳池裏的水大部分都成了雨雲。
還在遮陽傘下尋歡作樂的三人毫無察覺,悶雷陣陣,他們全然沒聽見,那名雄性正要去剝兩個雌性的衣服,突然頭頂砸落傾盆暴雨,瞬間就把三個人澆懵了。
雨幕遮擋了視線,安祈放下手,對米爾頓說:“可以了,現在什麽也看不見了。”
米爾頓往那個正在下暴雨的地方看了看,快步跟上安祈:“那個人你是不是認識?”
“見過。”安祈簡短回答。
是見過而不是認識,言下之意很明顯,對方進入城堡,甚至看起來過得比安祈還像主人,這中間根本沒人告訴安祈。
米爾頓又問:“他是誰?”
“一個遠房親戚。”安祈捏了捏眉心,“大概是我父親帶過來的。看見他,我幾乎能預想到,現在城堡裏已經住進了一大家子的人。”
米爾頓怒道:“漢森呢,他是吃白飯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漢森是我的管家,按理來說家裏來客應該要跟我彙報的。”安祈平靜地說,“要麽是他來不及通知我,要麽是他不知道該不該通知我,總之,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米爾頓的臉色十分難看。
尤其是在一推開門就看見一串小孩子嘻嘻哈哈從他們跑過,米爾頓的臉色都能跟鍋底有一拼了。
安祈繼續往前走,慢悠悠地說:“正好都在呢,也省了再跑一趟的時間。”
由于艾斯曼城堡已經多年沒有主人,城堡裏除了漢森以外,就只有五六個傭人。這幾個傭人全都站在走廊一側,對來回跑動上蹿下跳的孩子們視而不見,偶爾城堡裏傳出搖鈴聲時,他們才會離開原本的位置。
這幾人見到安祈和米爾頓,先是愣了愣,然後紛紛惶恐地跑過來:“是米爾頓殿下,和艾斯曼子爵嗎?”
米爾頓只是冷冷一哼,因為現在除了安祈他看誰都不順眼,所以他沒有開口回答。
安祈看了看他們,發現這幾人見到自己的時候仿佛看到了救星,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我是安祈。”安祈對他們點點頭,“漢森管家呢?”
“真的是子爵閣下啊!閣下回來了就好。”其中一人露出松口氣的表情,回答道,“漢森先生在樓上書房,已經快兩個小時了,那位安……”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忙擡頭去看安祈的臉色,見他沒有異色,還用眼神鼓勵自己說下去,就繼續道:“安先生這兩天一直在跟漢森吵,他想要拿到城堡的權限,可是漢森堅持這件事要經過您的同意。”
“我上去看一下。”安祈說。
“子爵閣下……”那人以為安祈是對漢森的做法不滿,慌忙說,“漢森也是職責所在,是這些人突然出現,說是您的家人,硬要住進來的……”
“我知道。”安祈對他微笑了下,“漢森做得沒錯。”
那人這才放下心來,恭敬地說:“那我們去為二位準備房間和茶點。”
這回不用搖鈴,他們就主動開始服務了。
安祈從一樓大廳走到三樓書房的途中,一共遇到了不下十個安家人。
有安父的兄弟以及他們的家屬,也有安母的雄性弟弟,這些人有的見到安祈當做沒見到,有的認出是安祈和米爾頓,想要上前套近乎,卻被他們甩開。
一路走來,米爾頓的臉色是黑了又黑,差點沒有當場揍人。
“別生氣,這事很快就能解決。”安祈反過來安慰他道。
米爾頓更加氣不打一處來:“為什麽你都不生氣?看他們那樣子就知道,平時他們也沒有尊重過你!明明應該是你比我更生氣才對,他們利用你,卻還心安理得地享受通過利用你得來的好處,難道都這樣了,你還把這些人當成你的家人?!”
“我看起來很像一個爛好人,或者腦子有坑的人嗎?”安祈哭笑不得。
修真界中殺人奪寶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能把修為堆得高的人,外表再怎麽仙風道骨,內裏都不是天真單純的人物,能守住本心良知而不堕入魔道就算不錯了。
如果指望他們跟天生缺心眼的人一樣,不論別人對他如何利用,對他抱有再大的惡意,甚至想要他的性命,都可以像聖人一般笑納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這樣的人絕對活不過煉氣期。
再說了,連聖人都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話,可見善良也是要分人的。
安祈當然不是什麽聖人,他其實就是一俗人,踏上修真的道路就是為了活得逍遙自在,追随本心。
從前低調不問世事是一種追求,現在為了米爾頓高調而活也算是一種修行。
“我有辦法讓他們收斂起來。”安祈對米爾頓說,“以前是懶得去做,現在時機到了,正好把問題一塊解決。”
“你打算怎麽做?”米爾頓好奇地看過去。
印象裏,安祈從沒跟人紅過臉,也不知道他會用什麽方法勸服一群不講道理又粗俗蠻橫的親戚。
“待會兒你看着就知道了。”安祈對他眨眨眼。
聽到安祈的話後,米爾頓的臉終于不再烏漆抹黑,反而帶着些許期待。
書房中,漢森始終板着一張嚴肅的臉:“這是不可能的,安先生。”
安父氣道:“我是安祈的父親,他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你不過是個管家,我讓你把權限交出來,你就得交出來,不然我就讓我兒子解雇你!”
“那就等子爵閣下把我解雇了再說。”漢森不為所動。
“你……你這人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啊,我都說過多少遍了,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好,你給我等着!”安父咬咬牙,點開終端,正要去翻通訊錄把安祈找出來。
然而,他還沒點開安祈的名字,就見到安祈本人出現在書房的門口。
和他同行的,還有一名高大英俊的獸人雄性,長得……非常面熟。
“安祈?米爾頓殿下?!”安父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們什麽時候過來的?”
“就剛剛,我已經給漢森管家發了消息,但是他并沒有給我回應。”安祈淡淡道,“我還以為身為這裏的主人卻被管家怠慢,沒想到是因為父親把他絆住了。”
漢森眼中劃過一絲訝異,他很快低下頭道:“我很抱歉,子爵閣下。這是我的疏忽,我應該在收到信息後立刻出去迎接您的。”
“這不怪你,你會因為我而顧及我父親的面子,也是盡忠的表現。不過我希望你下次能先跟我溝通,确定什麽事情更加重要,什麽事情可以延後再進行。”安祈看着他,“聽樓下的人說,你已經連續幾天都在這個時候被我父親叫到書房來是嗎?這挺耽誤時間的,你聽一次就夠了,又不是上課,每回都要去做筆記。”
“安祈,你這是什麽意思?!”原本以為兒子回來,可以順利把城堡的權限拿到手,結果聽着聽着,安父就越聽越覺得不對味兒。
要不是顧忌米爾頓還在,安父這時已經吹胡子瞪眼,把話罵得更難聽。
安祈将目光轉移到安父身上:“我的意思很明确,我的管家是在為我服務,而不是為安家的任何一個人,他有權利拒絕您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什麽意思,你是不想認我這個父親了嗎?”安父皮笑肉不笑道,“二殿下就在你旁邊,安祈,你急于撇開生養自己的家族,這般忘恩負義,你讓殿下怎麽看你?”
安祈看了眼米爾頓:“沒事,反正米爾頓也不會介意。”
米爾頓也對他眨眨眼,表示贊同。
這樣的親戚有還不如沒有呢,他完全支持安祈脫離安家這片泥沼。
可惜安祈說暫時不能那樣做,因為會影響皇室的聲譽。
米爾頓心裏是又甜蜜又矛盾,他不想看見安祈因為自己受委屈,又清楚他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決定怎麽做都有他的道理。
安祈對安父道:“父親,我也不和您拐彎抹角了,我希望今天下午您就能帶着所有親戚們離開這裏。所有人,包括您自己。”
安父氣得臉都紅了:“安祈,你這是趕我們走?你讓殿下評評理,哪有把父母趕出家門的孩子,這像什麽話?我們遠道而來,還沒在城堡裏住幾天,你就讓我們離開,那我們住哪兒!”
“你讓我來評理?”米爾頓不等安祈開口,就對安父道,“我覺得安祈說得挺有道理,不過,我不想等到下午,一會兒就麻煩你們離開吧。”
安父詫異地看向米爾頓,又看兒子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終于明白他們是鐵了心。
安父立刻倒在地上,死死扒着桌子腿:“我不走,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管你是殿下還是子爵,這是我兒子掙回來的東西,就是我的,你們要敢趕我走,我就馬上聯系媒體,讓你們名譽掃地!”
米爾頓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撒潑打滾的中年獸人。
他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如此無賴的人。
真是長見識了。
心想怪不得安祈從來不談自己的家庭,之前在學校裏要表現得這麽低調了。就憑他這麽低調,安家指望他釣金龜婿的傳言都還能弄得全校皆知,說不定這流言就是安家人自己散播出去的。
突然間,米爾頓就理解了安祈的不容易,特別心疼他。
他還在醞釀安慰安祈的話時,就見安祈走到安父面前,蹲下-身:“您要去找媒體,可以啊,我也正打算‘大義滅親’一回,把您偷稅漏稅、販-賣-人-口和違禁軍-火、以及五年前手上的那條人命,一一公布出去。”
“你,你再說什麽,我聽不懂!”安父把頭轉到一邊,這是心虛的表現。
“還有那些親戚們,誰手裏都不是幹幹淨淨的,認真找總能找出些錯處來……”安祈話還沒說完,安父就紅着眼睛瞪他。
“你敢!”安父大口地喘着氣道,“安祈,我好歹是你的父親!”
安祈點頭道:“所以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帶着那些人離開,然後自首去吧,這樣判得還能輕一點。”
安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指顫抖。
“人總要為自己犯過的錯誤付出代價,伯父。”米爾頓懶洋洋地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一名皇子,只要想查,分分鐘就能把你從小道大做過的違法之事都翻出來?”
安父哆嗦了一下,才喃喃道:“我沒有殺人……”
“你是沒有親自動手,但你把別人弄得家破人亡,最後活不下去而選擇自殺。”安祈搖頭道,“只是為了打擊競争對手就要置人于死地,太霸道了。”
霸道太過,就等于親手種下了禍根。
哪怕今天安祈不提這件事,被安父傷害過的人,或是他們的親屬也會想辦法把他扳倒。
只要做過的事情總會留下證據,何況安父也不是十分聰明的人,他留下的漏洞太多,要不然安祈也不會對他犯過的事一清二楚。
米爾頓再次提醒道:“伯父,自首總比被抓要好一些,你想清楚了。”
安父嘴唇抖動了下,臉色灰敗,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安祈是我的兒子,我出了事,他也不會光彩到哪裏去。這些事情你們有辦法幫我擺平的,是不是……”
“沒有,就像米爾頓說的那樣,自己種的因,就要吞下它結出的果。”安祈說,“其實證據我都整理好了,正想找個機會和您聊,如果您能對調查局的人實話實說,也省了我的功夫。”
事到如今,安父是再也不敢存有僥幸心理了。
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太得意忘形,聽說兒子得了一整顆星球作為封地後,把親戚們都招呼過來享受奢侈的生活。要是他沒有來艾斯曼堡,說不定安祈就不會對他說這番話,也不會逼着他去自首了……
但,後悔已經來不及。
安父頹然地坐在地上,聽見漢森咳嗽的聲音,擡起頭,發現房間裏的三人還在看着他。
那是無聲地提醒他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這座城堡。
安父目光微閃,他站起來,快步往外走。
“對了,父親。”安祈站在他身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他道,“要是您打着先回去轉移産業,再改名換姓躲到偏遠星上的話,我勸您還是不要輕易去嘗試。”
安父:“……”
“還有,我已經讓母父把您流落在外的那位私生子接回家了,他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能夠确保您不會在媒體面說亂說話,您說是嗎?”安祈還對安父微笑了一下。
安祈的母父這次被留在安家的祖宅,沒有跟過來。一來是他本來就不受安父待見,二是家裏正好缺人照看,他就留下來看家了。
盡管安母頭腦不夠聰明,又有些畏縮怕事,但聽說安父還有一個私生子,還是雄性獸人,被藏得很嚴實之後……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在一個家族裏沒有雄性的前提下,雌性才有資格繼承家産,安祈本來是安父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私生子,還是個雄性,這件事觸動到安母敏感的神經,他瞬間抛開膽怯和懦弱,為了維護自己孩子的利益而奮力鬥小三以及他的兒子……最後大獲全勝。
過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私生子被安母扣住了,而他們都來不及向安父彙報。
混賬,這小子是把他生路都堵死了,還反過來威脅他啊!
安父真遺憾自己怎麽沒有被氣暈,要是這樣還能對媒體訴訴苦。然而他直到離開城堡都是好端端的,既沒暈也沒倒,耳邊被親戚們的話吵得嗡嗡響都沒事。
真是見了鬼了。
安父不知道的是,安祈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縷靈力,這縷靈力會讓他的身體保持清醒,不會被憤怒沖暈頭腦,也不會讓他故意整垮自己的身體。
甚至有助于勾起他心靈深處的善念和愧疚之情,幫助他早日自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親戚們走了以後,城堡一下子空曠許多。
安祈和米爾頓終于能夠松一口氣,有時間了解艾斯曼堡了。
漢森把城堡平面圖發到安祈的終端上,一邊道:“這座城堡建于獸星歷1744年,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中途曾經維修了三次,我的祖上是從1780年後就開始侍奉這的主人,期間這裏曾經換了六位主人,分別是……”
“行了漢森,不用介紹得這麽詳細,資料裏都有,我可以慢慢看。”安祈擡頭對他說,“我比較關心的是有多少地可以用來種花草,重新翻整需要花多少時間?”
漢森很快明白過來,子爵閣下是一位六級藥劑師,喜歡種植藥草是再正常不過的愛好,于是他想了想,在平面圖上指道:“這一帶都是城堡的範圍,您可以随便種任何花草,重新翻整不用花多少時間,大約一周就能将所有樹林夷為平地。”
“這片樹林我還挺喜歡的,保留起來吧,我要那些空地就行。”安祈說。
“是,子爵閣下。”漢森馬上記下來。
“另外,房間的問題……”安祈回頭問米爾頓,“你要住哪間房?”
米爾頓想也不想就說:“住你隔壁那一間。”
“好。”安祈指着主人房右邊的那個房間,“以後這個房間就是米爾頓專屬的,就算來了客人也不能給別人住。”
“好的,我記住了。”漢森說。
“至于裝修,我覺得這裏都挺好的,不需要再裝修了。”來之前還以為古老的城堡會有不少年久失修的地方,如今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安祈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漢森再次點頭,又想起一件事:“子爵閣下,關于傭人……需要再雇幾個人嗎?”
“不用,有他們已經足夠。”安祈搖搖頭道,“本來我是覺得連這些人都不需要的,不過既然他們已經在城堡裏服務了這麽多年,就還是讓他們留下來吧,如果忙不過來就用家務機器人幫忙。”
漢森忽然笑了下:“子爵閣下真的很善良。”
“我也覺得,安祈就是太溫柔了,才總是容易被人欺負!”米爾頓插了一句道。
安祈手一抖,差點沒把手上的水杯給砸了。
溫柔善良?容易被人欺負?這說的是他?
※※※※※※※※※※※※※※※※※※※※
受:我真的只是怕麻煩而已……
攻:我家小雌性太善良,真讓人擔心,所以我要保護他,一刻都不能離開他
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