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漢森其實是個不錯的管家,他并不會因為安祈的出身而用有色眼鏡去看他,對他的态度也是表裏如一的忠誠。
這份忠誠從他的祖上一直延續至今,從未更改。
而對于安祈的家人不請自來一事沒有提前通知正主的行為,漢森也很快道了歉:“是我自作主張了,因為不清楚主人是什麽樣的性格,想通過這件事了解一下,卻沒有把握好分寸。”
見到安祈真人後,體會到他說話做事的風格,漢森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即使安祈對他沒說過幾句話,從短暫的接觸上,也能猜到他對下屬的要求——首要的是忠誠,毫無保留和隐瞞。其次才是能力或者其他。
城堡裏的那些傭人安祈本來是不打算留的,但他們在安祈剛來的時候就明确站在了城堡主人的那邊,幫想要維護城堡尊嚴的管家說話,僅是這兩點,就讓安祈改變了主意。
所以漢森才會有那句誇贊安祈“善良”的說法,而他也把對安祈的稱呼從“子爵閣下”改為了“主人”。
等到太陽節三天的假期結束,漢森還罕見地生出一種寂寞的情緒,用刻板的臉孔對安祈道:“主人,下次放假還會過來嗎?”
“來的。”安祈點點頭。
他花了三天時間跟管家商量好城堡周圍的土地該怎麽利用,等土地重新翻整,他肯定還要再過來看一次,确定哪塊地種什麽。
漢森聽說後,微不可查地笑了。
他是這一代漢森家族裏最年輕有為的那個,所以家族選拔管家的時候,他當仁不讓地奪得了第一,順利進入城堡。
學習那麽多管家的知識,就是為了能夠報效主人,而一個值得如此付出的主人卻可遇不可求,漢森覺得自己很幸運,他不但要把自己所學全部付出,還把忠誠和熱情都報效給新主人。
米爾頓眼角微抽,趕緊拉着安祈上了飛行器。
安祈對他的不尋常的小動作投以一個疑惑的目光。
米爾頓繼續抽抽眼角,見安祈始終沒有收回目光,才憋不住道:“我覺得那個管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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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問題?”安祈自诩看人方面的眼力不差,卻也沒有看出什麽來,不由奇道。
“他……他好像對你有意思。”米爾頓磕磕巴巴,聲音像是在水裏悶過似的,含糊不清。
安祈卻聽清了,一下子笑出來。
“笑什麽,你沒感覺,我可都看見了!”米爾頓一臉暴躁,“他對你笑,還叫你主人,還自作主張說要給你造一座花房!你又不是雌……普通的雌性,造什麽花房,以為這樣就能取悅你嗎!”
安祈還是笑着:“嗯。”
米爾頓兇巴巴地看他:“那你還笑!”談論我的時候怎麽也沒見你笑過。
這才認識幾天啊,就這麽有好感?
那雄性管家長得非常一般,年紀又大,看起來快三十了吧,還好意思裝嫩,每天打着請教的名義在安祈面前瞎轉悠,業務這麽不熟練為什麽不回學校重新學一遍?
米爾頓的臉色更加難看,看起來更兇了。
不知道為什麽,安祈覺得米爾頓這副生氣的表情是越看越可愛,很想伸手去揉一揉。
然後他就手随心動,真的把手放在了米爾頓的頭頂上。
米爾頓:“……”
這是把自己當毛團來安慰嗎?米爾頓頓時有些淩亂地想。
安祈笑意未減,看着他的眼睛:“你看誰都覺得對我有意思,各人标準不同,所以我也不會勸你什麽。不過就算管漢森真的對我有意思,對我也沒什麽影響,我又不會去喜歡他,也不會喜歡其他人。”
“真的?”米爾頓本來還郁悶着,聽完以後眼睛驟然一亮。
灰綠色的眼眸仔細看瞳仁有一點像豎着的橢圓,和常人的小圓點不一樣,還保留着貓科動物的特征,亮起來的時候就像兩顆貓眼石,漂亮得耀眼。
“真的。”安祈認真盯着那雙眼睛,“我要是有那方面的想法,會直接和對方說的,心态上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不會玩那些你猜我猜的暧昧游戲。何況皮囊都是身外物,我真要有心找一個,會考慮多方面的因素。”
“什麽因素?”米爾頓脫口問道。
“很多,比如品性如何,愛好和我是否相似,或者我們能夠接受各自的習慣和喜好,以及修真的資質,能不能過日子,能不能陪我走得長遠……”安祈一一細數道。
他見多了因為道侶身亡而修為大減甚至情傷難癒的修士,所以把自己的心收得很嚴實,對另一半的要求也很嚴苛。
安祈長得不差,前世也有道友跟他告白,想要做他的道侶,男的女的都有。
而他全都拒絕了,因為都不合适。
不是沒想過找一個,但到頭來發現還是靈寵比人更靠譜。
就算那些條件都符合,感覺不對,也還是不行。
米爾頓在聽完安祈的這段話後就陷入了沉默。
自己的品性肯定是沒問題的,這點是安祈自己承認的,說見他心思純淨,當初才會救他的……修真的資質應該也是好的,安祈不止一次地誇過他有天賦,有靈性,修煉速度快……
至于愛好,安祈喜歡做吃的,自己喜歡吃他做的吃的,不正是很合拍嗎!
簡直每一條都符合!
米爾頓心花怒放,要忍得很辛苦才能不被安祈看出他眼裏的得意洋洋,但嘴角的弧度還是騙不了人。
安祈莫名地看着他:“我剛才說到很難遇到符合條件的人,你就笑得這麽高興做什麽?”
米爾頓更加開心:“以後你留意留意身邊,肯定會發現的。”
“再說吧。”安祈對此不是很感興趣,他還是比較在意米爾頓會吃醋這一點,“米爾頓,漢森的事情就過去了,以後你也別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麽有敵意,他對我只是上下級的态度。”
“嗯哼。”米爾頓心思已經跑到将來兩人互相喜歡的場景幻想上,對漢森還是什麽森的已經不在意了。
安祈繼續道:“不是我自戀,長成這樣,想要別人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我跟你保證,遇到對的人我會第一個跟你說。”
“好,一言為定!”米爾頓飛快道。
他就不信,天天守在安祈身邊,還能讓他遇到什麽對的人……對的人只會他,不可能是別人。就算有,他也會在安祈發現之前就把人變成不對的。
對,不對,其實只在一念之間。
事在人為。
米爾頓相信,他和安祈之間的感情就像陳釀的酒,放的時間長了,到了某個臨界點,味道就會發生改變,成為最甘甜的佳釀。
漢森這件事只是個小插曲,米爾頓“因禍得福”,打聽到安祈的擇偶标準,發現所有條件都能往自己身上套,樂得找不着北,回程途中始終保持着好心情。
好心情直到臨近期中考,才轉變成擔憂。
米爾頓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安祈。
安祈上半學期的平時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他們藥劑專業的對平時分看得又很重,直接影響到期末最終的排位。
想到這,米爾頓就暗恨那個背後對铠家族下手的人,怎麽就沒能早點刺殺他和安德烈呢,這樣他就能提前遇到安祈,督促對方好好學習……不對,是好好考試了!
“這個排位會影響明年的野外歷練,二年級一開學就要去危險星了,排位會影響分配的區域,而且按照規則,一名雄性戰鬥專業的要跟一名雌性藥劑專業的搭配,區域不同的話我們就不能愉快組隊了……”米爾頓還要念叨,被安祈擡手打斷。
“這話你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安祈嘆氣道。
“不重複說提醒你,我怕你回頭就忘記了。”米爾頓愁眉苦臉,安祈那可是有前科的,他為了怕麻煩有時候會直接交個空花盆上去。
米爾頓的身份在那裏,學校的教授只會把他的分數往高了打,加上他實力确實很強,修真之後就更是打遍學校無敵手,他的排位毫無疑問是第一,歷練的時候會分到A區。
歷練時間長達三個月,要是不能跟安祈分到一個區域,就相當于三個月見不到人。
米爾頓連三天都不想跟安祈分開,更何況是三個月!
他完全無法想象三個月見不上面的日子,一定會很難過,說不定獸形的自己毛發都會黯淡無光,還會掉毛。
想一想都覺得好痛苦。
安祈哭笑不得地向他保證:“我這次一定考第一名,這樣可以了吧?加上藥劑師等級測試的加分,分到A區應該沒問題。”
“說話要算話啊!”米爾頓眼睛一亮。
“我什麽時候對你的承諾沒有兌現過?”安祈挑眉反問。
米爾頓的臉色終于好了些。
米爾頓絲毫不擔心安祈會考不到第一,以安祈的記憶力,筆試是肯定不用擔心的。而實踐操作也難不倒安祈,一年級的實踐考試,最難的題也就是二級藥劑師的水準,安祈輕松就能過。
有安祈的保證,米爾頓就放心了。
考試當天,米爾頓親眼看着安祈進入考場,然後他才掉轉方向,去了自己的考場。
圍觀的學生們無不感慨,二殿下對安祈可真好啊,還親自送到考場,人家一個皇子都能為了心上人纾尊降貴,自家的對象都沒有這麽體貼的。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至于個別酸溜溜的言論,大家都選擇無視。太陽節的授封和開場舞,所有的特殊待遇都給了安祈,其他人就算再不甘心,也該看清現實了。
藥劑專業的期中考試和米爾頓猜想的那樣,難度不大,安祈很快就能完成。
他是第一個做完題的,也是最早交卷離開考場的人。考完試以後安祈就到旁邊的空教室裏坐着,因為不确定米爾頓什麽時候能出來,索性就在教室裏畫幾張符篆打發時間。
米爾頓考完試,自然會給他發信息的。
為了防止有人來打擾,他習慣性地給自己拍了一張隐身符。
好巧不巧,也有提早交卷的人找到這間空教室,是兩名雌性,跟安祈是同班的。
安祈本以為他們也是随便找間教室打發時間,聽了一會兒才發現不是那麽回事,對方是專門來找自己的。
雌性A困惑地左右看看:“剛才我明明看見人是往這邊來了,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
雌性B說:“可能是去對面的考場了吧。”
對面就是雄性們的考場,米爾頓在那裏,以外界對米爾頓和安祈關系的了解,安祈去他的考場等人也很正常。
雌性A垂頭道:“那就算了,本來我也很猶豫要不要邀請他的,既然人已經走了,那我可以不用問他了。”
雌性B問:“為什麽不問他了?安祈現在有爵位,和米爾頓殿下的關系又好,這兩人現在在學校裏是形影不離,安祈去了你的訂婚宴,米爾頓殿下也肯定會去,到時候你有面子啊!”
雌性A猶豫道:“但是我們都跟安祈不熟,萬一他拒絕,不是很尴尬嗎?而且我想到前一陣子米爾頓殿下出事,就很擔心我的訂婚宴上也會出點什麽變故。”
“能有什麽變故,你別自己吓自己!”雌性B皺着眉頭,“康諾利跟你又不一樣,他有那個被人利用的資本,整個愛莎星那麽大,偷偷藏了殺手進去誰能知道啊。你家才那麽點大,就算有人想害殿下,還看不上你呢!何況康諾利現在還被關着,幾個大家族都變得小心翼翼,那個要害殿下的人也不敢再貿然出手了。”
雌性A一想也是,不過又很快搖頭:“我還是不問了,班上的人我也不是全都邀請的,大家都知道我跟安祈沒什麽交情,貿然請個跟自己關系不怎麽好的人容易惹人閑話。安祈一向低調,不會有什麽意見,但那幾個嘴碎的到時候肯定會來質問我,與其被他們質問為什麽請安祈不請他們,還不如一開始就都不請。”
“你說得有道理。”雌性B嘆氣,“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提前交卷了,最後一道大題我還是空着的呢!”
“我也是啊。”雌性A說,“你當我最後一道題就做完了?我倒數第二題都是草草做的,自己心裏都沒把握!”
雌性B深有同感:“只是期中考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雌性A說:“可能是前不久才考完藥劑師資格,教授覺得我們經過考前訓練,比往屆的水平高吧?”
以往藥劑師等級測試都是在年底,今年提前了,所以考前突擊也提前。還沒到期末,平時練習的題目就都是超綱內容。
雌性B哭喪着臉:“我們這一屆真倒黴。”
“想開點,大家都是一個難度,排位不會跟開學差太遠。”雌性A安慰他。
雌性B扁扁嘴:“那可不一定,別人的排位沒變動,安祈的肯定會變。”
雌性A:“也是,藥劑師考試有加分,只要這次他成績還過得去,能穩進A區。”
後面兩人的對話就扯到二年級歷練上了,在讨論進A區到底好不好。
好處是肯定有的,要不然排位也沒有意義,據說不光是有加分,還有其他的優勢。
不過兩個一年級生,對歷練的事情都是道聽途說,有些信息根本是錯誤的。
兩名雌性沒在教室裏找到安祈,邊說着話就離開了,之後的讨論安祈也沒能聽見。
安祈自始至終一語不發,等他們離開。
嘀嘀嘀,沒過多久,終端提示音響起。
安祈點開,果不其然看見米爾頓的信息,在他還沒回完信息時,就聽見熟悉的咪咪叫。
一只毛茸茸的淺黃色團子正朝自己撲了過來。
“咪……”毛團一把被安祈抱在懷裏,埋頭使勁蹭他。
安祈不自覺彎起唇角:“我們回家。”
“咪!”毛團伸出舌頭舔舔他,作為回應。
至于在教室裏聽見的對話內容,安祈覺得沒必要告訴毛團,只是小事,不值一提。
太陽節過後成雙成對的獸人明顯變多,班上就有好幾個人趁着佳節訂了婚,在那兩人之前不是沒有別人鼓起勇氣邀請安祈,只是都被安祈婉拒了。
這些人說是邀請自己,其實還是沖着米爾頓去的。
安祈沒有被人圍觀的愛好,也不希望看見米爾頓被人圍觀,無論是訂婚宴還是結婚宴他都不會去,浪費時間不說,一個搞不好還會搶了新人的風頭,反而遭人埋怨。
安祈不是普通學生,他無法融入這個群體,對誰都帶着一層疏離感,在班上乃至全校都找不到一個關系好的同學。
除了米爾頓。
而米爾頓也不是普通學生,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無法輕易對外人敞開胸懷,其他人面對他的時候也會帶着一分小心翼翼,要留意他的臉色,多說幾句話米爾頓都會不耐煩。
在別人看來,這就是高冷。
只有安祈知道,米爾頓其實很可愛。
期中考試的成績兩天後就出來了,安祈确實說到做到,考了第一,米爾頓發揮正常,也是第一。
發成績的那天,同學們看安祈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對勁,像是羨慕,又像是忿恨。
傳說中談戀愛會影響學習什麽的都是假的!其實他們就是兩個學霸在談戀愛!
因為安祈以前成績很差,大部分的人雖然都知道他有六級資格證,卻還抱着過往的印象,只覺得安祈會考得好,沒想過能考多好。
第一名和前十名的概念是不一樣的。
兩個第一名,視覺沖擊力會更大。
校園網主頁,兩個專業的排行榜并列擺放,兩個名字放在一塊,看起來就像是炫耀。
絕大多數的學生都認為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糧,偏偏他們想當沒看見也不行,因為只要一進頁面查成績,就會看到他們的名字。
就好像那兩個人手拉手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憐憫地看着學渣的自己。
這感覺,真是很想讓人大喊卧槽。
安祈和米爾頓的考試成績公布出來,不但全校皆知,連皇宮裏也知道了。
第二天,安祈就被一輛造型華麗的飛行器接入皇宮,同行的還有米爾頓。
到了皇宮,安祈才發現,這次的家宴,是真的家宴——因為安德烈的未婚妻修雅也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修雅,和他弟弟修傑長得并不像,但都是深藍色的頭發,修雅的五官更精致一些,應該是像他的母父,而修傑則偏冷峻,遺傳父親比較多。
修雅長得精致,氣質卻并不像上流家族中的雌性那般柔弱嬌氣,大概是常年在外考察的緣故,做事比較幹練,只是他話不多,看着也是個比較慢熱的人。
安祈跟他打完招呼之後就沒再說什麽,沒話找話不是自己的強項。
他看得出來,修雅雖然性格內斂,但看向安德烈太子的時候,目光中有一絲被他隐藏得很好的情意。
安德烈對他的态度反倒比較自然,看得出也是喜歡修雅的,只是他的喜歡中還帶着幾分理性,沒達到熱戀的程度。
這兩人的關系表面親近,實際上還有得磨。
吃完飯,獸帝請安祈去書房一趟,借口談話其實是為了檢查傷勢的恢複情況。
而安德烈則趁機把米爾頓拉到一邊:“等會兒你們先別走,我也有話想跟你們說。”
米爾頓挑起一邊眉毛,抱着手臂看他哥:“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麽事情?”
“什麽事?”安德烈不解。
“這麽晚了,你不先送修雅回去?”米爾頓啧啧兩聲,“而且我還要提醒你一句,那是你的未婚妻,你也喜歡人家,又不信任他,有事找我們卻不告訴他,算個什麽事?”
安德烈一時語塞。
米爾頓指了指不遠處正在花壇旁邊澆水的修雅,說:“你沒看出來嗎,他在等你開口。”
要不然也不會大晚上跑出來澆花,這是在告訴別人他是一個人,而且挑的地方也适合單獨說話。
安德烈搖搖頭,苦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他,是暫時不敢相信他。”
“什麽意思?”米爾頓困惑。
“你不在我這個位置上,就沒那麽多顧慮。”安德烈拍拍他弟的肩膀,“所以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你喜歡的人能夠一心一意地對你,不需要顧忌對方複雜的家族、站隊、政治傾向。”
米爾頓揚了揚眉毛:“那必須的,我也一心一意地對他。”
“這話你留着把人追到手以後再說吧,我看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安德烈自己心裏不痛快,就習慣性地也讓弟弟不痛快。
“靠,你這是明晃晃的嫉妒,你嫉妒我和安祈!”米爾頓捏着拳頭。
“你有什麽好嫉妒的,人又沒有追到手。”安德烈哪壺不開提哪壺,盡揭米爾頓的傷疤,兩兄弟摩拳擦掌,都覺得對方十分欠揍。
月色撩人,修雅站在一叢開得嬌豔的玉紋花前,手指輕輕觸摸花瓣上不規則的紋路,将表情盡數收斂在劉海之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稍晚一些的時候,安德烈派人把修雅送回家,到底還是沒有自己去一趟。
安祈發現這回來看獸帝,他的精氣神都好了不少,傷病帶來的虧空這些日子裏也補回了七八成,剩下的還需要一些時間調養。
“伯父每天都在喝我送的靈水?”安祈見獸帝的手邊有熟悉的藥劑瓶,随口問。
“是啊,就算我忘記,西裏爾也會每天都提醒我。”獸帝身體好了,表情也跟着舒緩,不像人前那般肅穆。
“快喝完了您就跟米爾頓說一聲,我再重新幫您調配。”安祈說。
“好,我會記得去找米爾頓的。”獸帝點頭。
安祈:“您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以後在飲食方面仔細檢查有沒有被人下毒就好,不出兩三年身體就能恢複到鼎盛狀态。”
“承你吉言,我也希望能恢複到最好的狀态。”獸帝笑了笑。
“嗯,那我先出去了。”安祈對他道了聲晚安。
獸帝看着安祈乖巧離開的背影,對他是越來越滿意,覺得小兒子真是賺到了。
安祈一離開獸帝的書房,就收到了米爾頓的信息,讓他接下來去安德烈的宮殿。
這一晚上安祈都待在書房裏,并不清楚這對兄弟的情況,到了地方看見鼻青臉腫的兄弟二人,有一瞬間的愕然:“你們打架了?”
米爾頓舔了舔被揍開裂的嘴角,嘶了一聲:“是啊,不過我贏了。”
安德烈正抱着一臺小型治療儀癱在沙發上,目光落在正麻溜幫米爾頓處理傷口的安祈身上,心裏對弟弟很是鄙夷。
故意留着傷口等別人來處理還不算什麽,打架過程中明明能避開自己的攻擊,卻還要硬湊上來在顯眼的地方挨揍,這心機耍得……啧啧啧,啧啧啧啧!令人發指啊!
安德烈是真的受了傷,雖然不嚴重,米爾頓手下留情了的,但疼也是真的疼,所以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安祈來了正好,我有話跟你倆說,說完你們趕緊走,我可不打算留你們過夜。”
米爾頓不耐煩地看他哥:“你究竟要說什麽?”
安德烈眨眼間換上嚴肅的表情:“人魚考察團就要到了,據說已經穿過坎斯特星系,準備進入邊緣星域。昨天他們發了一封信函過來,說能趕在我的結婚典禮之前抵達帝國。”
米爾頓一頭霧水:“那不挺好的嗎,你大婚的時候還多了外星觀衆,不是更熱鬧?”
人魚的國度在獸人星系之外,對米爾頓他們來說自然就是外星人,而且大家的生理構造都不同。
安德烈瞥了他弟一眼,語出驚人:“人魚王子确實是沖着你來的,他們在最新的信函上做出明确表示,希望能促成雙方聯姻。”
米爾頓立馬暴躁起來:“他愛跟誰聯姻就跟誰聯姻,關我什麽事!!”
安德烈看了看安祈,見他仍然臉色平靜,心裏嘀咕,也不知道安祈這是還沒愛上他弟,所以無所謂,還是心裏介意但沒有表現出來。
“我看那些人魚一時半會兒不會走,因為信上還說,希望能把他們的王子安排進聖紫羅蘭學院。”安德烈分析道,“這擺明了就是要長住。”
米爾頓更加煩躁,看上去分分鐘就要找人魚打架。
關鍵時刻,安祈及時安撫了米爾頓的情緒:“你別想太多,說不定那個王子真的想去上學。退一步講,就算他是為了增加接觸你的機會,你不搭理他,他總會知難而退的。”
米爾頓悶悶地坐在椅子上:“也只能這樣了。”
“而且我有一個直覺,人魚的目的不單純,你們的父皇也不會輕易答應他提出的要求的。”安祈說。
安德烈來了點精神:“哦?怎麽說?”
“聽說從人魚帝國到獸人帝國路上就要用掉幾年時間,是嗎?”安祈先問道。
米爾頓點頭:“是這樣。”
“而過去禮節性的往來基本上是百年一次,這次他們派出的考察團的時間,距離上一次還不到五十年,肯定是中間的五十年裏發生了足以改變人魚帝國的事件,才讓他們不得不選擇提前來訪獸人帝國。”
安祈停頓了一下,接着說:“不管他們發生了什麽,說明都是有求于獸人帝國的,所以在他們主動說出緣由之前,獸帝陛下不會答應他們的任何要求。”
“有道理。”安德烈摸了摸下巴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回頭也有理由堵住長老們的嘴巴,我就怕他們要破壞我弟弟的幸福呢!”
米爾頓翻了個白眼,他鋪墊這麽長,絕不是在擔心自己的感情問題。
果然,米爾頓就聽見他哥的下一句話是:“如果人魚王子進了聖紫羅蘭,你們兩個幫哥哥盯一下,留意他有沒有反常的舉動。”
“好。”
米爾頓還沒說話,安祈就先答應了,這爽快的态度差點沒讓米爾頓把嘴裏含的水噴出來。
他哥明顯就是在使喚他們,安祈不會沒看出來吧?
安祈當然不是沒看出來,只是想到那人魚王子是抱着跟米爾頓聯姻的目的來的,多少也要留意一下,不能讓米爾頓随随便便就被人給拐了去。
既然都是要留意的,答不答應安德烈太子都一樣。
安德烈撓撓頭:“不會讓你們白白幫忙的,聽說安祈喜歡種植花草是吧,明天我就把天藍星的股權都轉給你。”
聽到“天藍星”三個字的時候,米爾頓的臉色變了變。
天藍星是獸人星系最大的藥草種植園,這顆星球很大,環境最适合種植藥草,而且種出來的藥草藥性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好,皇室禦用的藥草都是出自這裏。
全星系最大最好的藥草種植園,股權的大頭肯定是掌握在皇室和政府手中的,其他的大家族能占個百分之幾就算多的了。
安德烈和米爾頓各分到1%的股份,這些年安德烈陸陸續續又收購了些,湊到了5%。
看起來不多,但5%股份每年能分到的紅利已經是個可怕的數字,拿出去十個人裏頭有九個人都會眼紅。
股權不但代表着高昂的分紅,還代表着能夠随意出入天藍星的股東權利,能夠免費使用藥草園裏的藥材。安德烈對弟弟和弟媳倒是真的大方,說給就給了。
米爾頓再次感覺他被哥哥比下去了,心情更加郁悶。
他不是沒想過把自己的1%給安祈,不過一來這點錢太少了,二來安祈自己種的藥草就挺不錯,從不需要到外面買藥草,所以米爾頓壓根就沒想起來還有天藍星這一茬!
又被安德烈搶先了!真可惡!
有這份心思放在修雅身上不好嗎,他嫂子也是一名藥劑師,同樣需要種植園的股權。
沒見人家今晚都對月垂淚了嗎,不送股權就算了,還不送人家回家。
他哥簡直就是負心漢。
但米爾頓不會傻到有便宜不占,何況是安德烈讓他們盯着人魚王子的,這是安祈應得的報酬。
米爾頓馬上就說:“那就謝謝你了,明天我會确認有沒有到賬。”
安德烈嘴角微抽:“行,沒到賬的話你找我算賬。”
這個過程中,安祈什麽話也沒說。他不了解天藍星的意義,卻看得出米爾頓是知道的,他在幫自己争取利益。
心裏熨帖,安祈決定回去以後要好好嘉獎毛團。
回去的路上,米爾頓就對安祈介紹了什麽是天藍星:“星網上那些高端藥劑,原材料都是從天藍星購買的,還有那些藥劑大師用的藥草,也多半是來自這裏。等你有了那5%股份以後,也可以像那些藥劑大師一樣,用最好的藥草了。而且你還不用花錢,想用多少用多少。”
安祈靠在車窗上,撐着腦袋看他。
米爾頓察覺安祈的目光,頓時有些口幹舌燥,他還在說:“不過拿天藍星的藥草轉賣給別人是不行的,自己怎麽用都沒關系,販賣藥草就要按照進貨價收購,在你拿到股份以後會簽一份協議,大概內容說的就是這個。”
這協議米爾頓也簽過,他當時草草簽完了事,自己不是藥劑師,這些年用的藥劑都是醫師配制的,那份權限始終沒有用過。
然而記憶力變好之後,米爾頓發現自己居然還能把協議內容記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這都是因為有安祈。
有安祈在,所以他的記憶力會變好。
有安祈在,所以他關心安祈感興趣的一切事情,包括哪些和花花草草有關的事情。
都說戀愛的滋味是又苦又甜的,安德烈嘗到的味道是苦澀居多,而米爾頓卻每天都能嘗到甜蜜。
他的運氣真的很好。
很好很好。
飛行器停在門口後,米爾頓一下車就變成毛團,貼着安祈的脖子,假裝自己是個毛茸茸的圍脖。
安祈好笑地用手指撓撓他的下巴,換來毛團又輕又軟的叫聲。
小奶貓的叫聲糯糯的,像有個小爪子在抓撓心髒,安祈萌得心肝都在顫。
忍不住就進廚房做了一頓豐盛的夜宵。
看見毛團蹲在比它身軀還要大兩倍的海碗前面,吃得十分投入的模樣,安祈不自覺就面帶微笑。
“咪?”毛團揚起腦袋,看着安祈朝它伸出手。
“有根魚刺。”安祈順手幫它把魚刺拿下,然後用同一只手拿起一塊肉松餅塞進嘴裏。
肉松餅上面撒的肉松比較多,毛團湊上去吃會把鼻子弄得癢癢的,所以那一碟餅它碰得比較少。
而安祈本着不要浪費的想法,就撿着毛團不怎麽吃的食物,順便也給自己加了一餐。
毛團怔怔地看着安祈那只碰過自己嘴巴的手拿起肉松餅,吃完以後還舔了舔手指,安祈的唇邊還粘了幾絲肉松……
等它意識到發生什麽的時候,身體已經搶在前面行動,用帶着倒刺的舌頭舔過安祈的唇角,卷走了那一點肉絲。
安祈摸摸帶了點濕意的唇角,眨眨眼。
毛團假裝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海碗前,繼續埋頭吧唧吧唧吃飯。
安祈自認為發現了什麽,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着揉揉毛團的腦袋:“我幫你拿走魚刺,你幫我弄走肉松,是禮尚往來嗎?”
“咪咪!”毛團晃晃腦袋,又舔了舔安祈的手指。
其實它心跳得快得要爆炸了,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
親、親到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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