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人魚帝國派了一支中型艦隊護送考察團到獸人星系來。

艦隊抵達帝都星的當天,獸帝就讓安德烈太子和米爾頓一塊去太空港迎接,按照國賓的禮節接待。

米爾頓本來不想去,是他哥硬拉着去的,還順道把安祈也拉了過去。

和耐打耐摔的獸人不同,人魚的身體十分脆弱,也許是因為這點,人魚的機甲和戰艦都比較先進,相對于獸人而言,他們的科技水平更高一些。

安祈事先做過調查,所以見到人魚們是用兩條腿走路的時候也沒露出奇怪的表情——人魚的魚尾是可以變化成雙腿的,不過能走不能跑,耐力比較差,過不了多久就要回水裏歇一歇。

人魚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便攜式座椅,打開就是一個會懸浮的水缸,可以把下半身泡在裏面,而且不影響行動,水缸跟飛行器一樣,能随意控制前進的方向。

不過抵達帝都星的第一天,為了禮節,人魚還是用兩條腿走下了艦艇。

見到活的人魚後,安祈這才理解為什麽星網上都說人魚是世上最美的生物。

精致到靡麗的五官,海藻般的頭發,皮膚像珍珠一樣白,身材幾乎是按着黃金比例長的……難怪一大早星網就跟炸開了鍋似的,都蹲在直播頻道上等着看人魚。

在安祈接觸過的雌性裏面,雲染、修雅都長得不錯,同樣是五官好看,但他們和人魚比起來似乎都少了點什麽。

人魚們漂亮得很不真實,像一尊尊不食煙火的琉璃人偶,氣質很飄很夢幻。

安祈多看了兩眼人魚,旁邊的米爾頓就如臨大敵:“安祈,你看什麽呢,人魚有什麽好看的?”

“長得好看。”安祈順口道,跟他印象裏的鲛人比起來,那是真的天壤之別。

修真界的鲛人是藍皮膚,臉上還有魚鱗,眼睛凸得像死魚,牙齒像鯊魚般是鋸齒狀的,而且身上還有揮之不去的海腥味。

當年安祈在海邊跟鲛人買避水珠,讨價還價間一個不慎,被對方噴了一臉腥臭味的口氣,害得他足有三個月不想聞到海鮮的味道。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這邊的人魚身上就完全沒有腥味,只有清新的水汽味道,看得出來他們不是深水魚。

米爾頓聽見那句“長得好看”後就立刻繃緊了身體,對安祈說:“這魚再好看也不能吃,而且沒有毛,也不能撸,聽說人魚還不喜歡吃葷腥,只吃素的,你燒的菜再好吃他們連碰都不會碰。”

人魚就在他們面前款款走下來,米爾頓一條一條地數他們身上的缺點,幸好他的聲音壓得小,沒讓別人聽見,否則這還是在直播中,米爾頓這種行為往大了可以說他是不尊重國賓,刻意言辭羞辱。

那樣的話他肯定會被廣大網友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我知道。”安祈快速地在米爾頓的手背上捏了一下,沒有任何人看見這個小動作,就連直播的鏡頭都不能。在米爾頓愣神的時候,安祈繼續說道:“我對人魚不感興趣,也不喜歡他們身上的氣息。”

那種冰冷的感覺,和米爾頓故意跟人保持距離所展現出來的高冷不同,是骨子裏的冷血。

安祈對這種人向來沒什麽好感,養一只雞仔它還能偶爾叼一片樹葉給你吃,和冷血無情之人做朋友,就要做好反被他出賣的準備,而且防不勝防,出手快準狠,捅刀捅得很順溜。

安祈沒被人捅過刀,他的一位道友被人捅過,不止是心口被刀捅,連道友的屁股也被捅了,不知道哪一種刀子捅得更痛,反正那倒黴道友愣是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年才能下地,人都瘦得脫了形。

很慘很凄涼。

所以遇到那種冷酷無情之人,千萬不要以為自己是三昧真火,能夠融化千年堅冰。

小說話本裏的故事都是假的,指望石頭開竅,還不如指望石頭裏面能蹦出一只猴子。

就算聽見安祈的解釋,米爾頓還醋勁未消:“真的?你保證以後也不會對人魚感興趣?”

“我保證。”就像米爾頓說的那樣,渾身上下除了頭發就沒有毛了,摸起來也沒什麽手感,而且半人半魚,總覺得哪裏十分別扭,安祈喜歡得起來才怪。

米爾頓終于露出個笑容,心滿意足了。

“瞧,二殿下見到我們的緋羅小王子以後就笑了,看來他對王子的印象很好啊!”說話的是人魚帝國的一名上校,這次正是他負責護衛人魚考察團過來的。

這位上校估計是惦記着此行的聯姻任務,所以故意把話題往那方面帶。

米爾頓臉上的笑意減輕不少,銳利的目光掃在對方身上:“我笑,不是因為你們的王子,而是因為我身邊有我喜歡的人。”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他就牽起安祈的手,強忍着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也不敢回頭去看,只用很強硬的姿态對着那位上校說:“還請你們不要誤會,也別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讓我喜歡的人誤會。”

這一下可尴尬,那位上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準備好一套一套贊美兩人天作之合的話頓時都說不出口了,整個人都有點懵。

天知道他為了準備這些贊美之詞在網上收集了多久,接管全都用不上了!

人魚上校非常的苦逼。

倒是人魚王子善解人意地笑笑:“米爾頓殿下,你和你的那位很般配。”

“謝謝。”米爾頓矜持而疏離地沖他點了點頭。

人魚王子緋羅有一頭淡藍色的蜷曲長發,像海浪一般,長得雌雄莫辨,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他不笑的時候都夠美的了,一笑起來簡直把半個星網的網友魂都勾沒了。

“我看他和米爾頓殿下也挺合适的啊,他怎麽不早點來!”有人替人魚王子感到不值。

“米爾頓對安祈那是真愛,而且人家又長得不醜,站在緋羅王子身邊也沒有被他的光芒掩蓋,而且他還是六級藥劑師,人魚會什麽,唱歌嗎?”這位是安祈的忠實擁護者,也是他和米爾頓的cp粉。

網友們你一言我一語,熱烈地就到底誰更适合米爾頓的話題讨論起來。

這些讨論當事人們全不知情,米爾頓的手還抓着安祈的手緊緊不放,手心裏都是汗水。

就算如此,也沒放開。

安祈還當他是不想給緋羅機會,才這麽努力“秀恩愛”的,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汗水遲早是會幹的。

安祈不知道,米爾頓現在是不敢放,也不想放。因為不知道會不會被安祈發現他那點小心思,所以米爾頓抱着能抓一會兒是一會兒的想法,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米爾頓已經有了對象,人魚那邊也就不再把兩個人扯到一塊去,路上很随意地把話題轉到了兩國的風土人情。

招待人魚來使的宴會邀請了很多名流政客,宴會總體算是賓主盡歡。

晚間,人魚們都住進了大使館。

大使館是從前就有的,一片根據人魚的習性而建造起來的建築群,距離上一次人魚考察團的來訪還不到五十年,一部分留在大使館的人魚仍在大使館中矜矜業業地工作,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同族人,他們比誰都高興。

而米爾頓和安祈則趁機被皇後留在皇宮裏,晚宴結束以後還給他們加了一餐。

“宴會上的東西都不是給人吃的,沒滋沒味,你們肯定都沒吃飽。”西裏爾皇後把幾個孩子叫過來,包括安德烈和修雅,連獸帝一起,大家圍着一張小桌子吃夜宵。

安德烈咬了一口烤得略硌牙的餅幹,小聲吐槽:“這是母後自己做的吧?還說宴會的東西不好吃,自己做得也不怎麽樣嘛……”

皇後耳朵尖,眉毛一豎:“安德烈,你說什麽呢?”

“沒有,我誇您心靈手巧,餅幹做得特別好。”安德烈立馬改口。

“既然你喜歡,那這些餅幹就歸你了。”皇後直接把一盆餅幹都推到了他面前。

安德烈瞬間苦了臉。

修雅大概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家庭相處的氛圍,不由得一愣。

之前他來宮裏,吃飯時大家都坐在長桌上,距離都很遠,并不親近,交流起來也都是客套話。修雅還以為皇室裏的人都是這樣,沒想到私底下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平時溫柔而矜持的皇後就像普通家庭的母父一般,會給孩子們做好吃的,還會故意給嫌棄自己手藝的兒子一點教訓,而獸帝則神色慈愛地看着兩個兒子互怼,偶爾會跟安祈讨論一下養身之道……

修雅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他定了定神,從安德烈面前拿起一塊餅幹,想要幫他解決掉這盤硬邦邦的餅幹。

“你幹什麽?”安德烈眼疾手快,從他手中搶走那塊餅幹,“這個不好吃,你吃那個。”

說着從米爾頓面前拿走一小碟炸薯條,放在修雅面前。

米爾頓怒了,指責他哥有異性沒人性,連弟弟面前的食物都要搶。

安德烈一副好兄弟有難同當的表情,把面前的餅幹撥了一半到米爾頓的盤子裏,還說:“這可是咱母父辛辛苦苦烤的小餅幹,我是看在大家一母同胞的份上才跟你分享的。”

米爾頓咬牙切齒地給了他哥一個“滾”字。

不過在母父關懷目光的盯視下,米爾頓還是艱難地啃完了一塊帶着糊味兒的餅幹。

這是修雅在皇宮裏吃到的最簡陋的一餐,但也是最溫暖的一餐,他仔細品味着鹽撒得有點多的薯條,一口一口,吃得很小心也很珍惜。

安祈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幫他倒了一杯果汁:“薯條有點鹹,你可以用這個沖沖味兒。”

“謝謝你。”修雅發自內心地對他微笑。

安祈發現他身上的郁郁之氣少了幾分,整個人看起來清爽不少。

“聽說你是一名高級藥劑師,還是聖紫羅蘭的優秀畢業生,我可以向你請教一些藥劑方面的知識嗎?”安祈順勢坐到修雅身邊,看起來一副随意聊天的模樣。

修雅被獸帝一家的溫暖氣氛所打動,又跟安祈漸漸熟悉起來,交到了新朋友,心情很不錯。

米爾頓頻頻朝他們的方向看去,聊什麽呢,這麽投入?

安德烈勾着他弟弟的肩膀:“別看了,兩個雌性湊一塊除了聊專業,聊雄性,聊家常,還能聊什麽?”

“那可不一定。”米爾頓憂心忡忡,安祈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雌性,不管是雄性雌性還是人魚都有可能吸引到他,誰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情敵。

哪怕是一只普通的貓,也是很有競争力的。

這種感受你是不會知道的,傻哥哥。

家宴散了之後,安祈跟着米爾頓回到他在宮裏的住處,米爾頓始終拉着一張臉,一副“我很不高興,快來哄我”的表情。

于是安祈就安慰他道:“我們剛才只是在讨論藥劑。”

“我知道。”米爾頓悶悶地說,他無意中聽到了一耳朵,知道是在讨論某種藥劑。

可安祈的情況,和人讨論藥劑才是不正常的表現啊,安祈想要什麽樣的藥劑不能自己配制?在米爾頓看來,修雅的水平也就那樣,照樣對他父皇的傷情束手無策,安祈跟他讨論藥劑,怎麽看都像是沒話找話!

安祈看出了他的想法,直言道:“确實,我是在沒話找話。”

米爾頓的臉色頓時一黑。

還沒等他問為什麽,安祈就主動解釋道:“上次他進宮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他身上似乎有一股黑氣,但是黑氣很淡薄,我也不能确定,這次我發現那股黑氣變得濃郁許多,這才湊過去再三确定。”

“什麽?這事嚴不嚴重,要不要跟安德烈說一下?”米爾頓一聽安祈這麽說,意識到不對勁,馬上就顧不得吃醋了。

“不算嚴重,只要把他心裏的郁悶之氣排解出去就行。”安祈說,“今天晚上皇後殿下的安排正好,令修雅心情舒暢,擺脫了黑氣困擾。”

“那黑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米爾頓不解,“我怎麽就沒看見?”

安祈想了想,道:“是一種類似運氣的東西,需要把靈力聚集在眼睛上才能看到,這法子很簡單,回頭你一學就會。”

常人說的“印堂發黑”,就是這種黑氣聚集在眉心頭頂的表現,和安祈上次幫忙抓宮裏奸細時用靈力引出的邪祟惡念是差不多的東西。

只不過一個是從人體內自發形成的,一種是從外面沾染上,并勾出人的負面情緒的。

安祈說:“每個人心裏或多或少都有陰暗面,平時放着沒什麽事,但是沾上這種邪祟,就容易把負面情緒放大,嚴重一些的還會把人逼瘋。”

“這麽嚴重?那修雅……”

“他沾得少,所以沒事,可以自己化解。”安祈眉頭皺了一下,“不過這種邪祟平時只會在十分陰暗污濁的地方滋生出來,以修雅的家世和工作環境,接觸到這種地方的幾率很低。我懷疑,他是在上次到偏遠星考察的時候沾上去的。”

米爾頓接着他的話說:“所以和他同行的那些藥劑師,很可能也受到了影響!”

“也不一定,還有一種情況能讓他沾染上——通過做法事的方法,強行給他沾染邪祟。”安祈道。

不過這種方法一來是要有會做法事的人,二來需要修雅的生辰八字。

安祈那個世界的生辰八字所用的歷法,和獸人世界之間的日期究竟怎麽換算,這點涉及到不同宇宙的時間流速差異,連安祈自己都還沒有算明白,除非有人道行比他高,否則是不可能做法傷害到修雅的。

米爾頓也說:“連你都辦不到的事情,其他人肯定也做不到,那就只有前一種解釋,是修雅的考察團在偏遠星遇到了什麽。”

“我剛才就問過他了,他說偏遠星一切正常,新發現的藥草只是烏舌草的變異品種,雖然對藥劑配制有所幫助,但也沒有別的新發現,都在團隊預料的範圍當中。”安祈看着米爾頓道。

“那會不會是修雅回來途中碰到的?”米爾頓腦袋上仿佛有個燈泡一亮,“他本來能趕上太陽節開場舞的,但是半路有事耽擱了,這件事說不定就是導致他變黑的原因。”

安祈覺得“變黑”這個形容還挺貼切,不由一笑:“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問到修雅時,他還是說一切正常,只是飛船到半路發現沒有能量,随便找了顆宜居星球補充能量,才耽誤了一天。”

“也許是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米爾頓說,“從偏遠星回來的路上沒幾個大城市,住宿條件差一點也能接受,不會往人為的方向想,更不會認為是有人故意讓他們在那裏留宿的。”

“我也這麽認為。”安祈道,“在普通人眼中,這黑氣無色無味,就算自己路過什麽地方沾染上了,也不會有所察覺。哪怕回來以後過得不順心,也只會覺得是自己運氣不好,心情不好,不會想到是外來的因素。”

米爾頓恍然:“怪不得那幾天我看修雅渾身都不對勁呢,皇兄對他一直是那個樣子,之前他一直都挺理解的,最近卻擺出一副要冷戰的模樣,應該就是那個黑氣在作祟。”

其實在這件事上,米爾頓覺得他哥挺不厚道的,既然選擇了那個要跟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就不該防備他。

他怎麽知道修雅不會回報以同樣的信任呢?

防備來防備去的,累不累啊。

說到底,這都是安德烈自己的選擇,別人再着急也幹涉不了,只有讓當事人自己去解決。

米爾頓立馬打開終端,将他們的推測簡單寫下來發給安德烈:“調查考察團的事情就交給安德烈,現在,我們回去睡覺。”

安祈失笑,總覺得安德烈殿下挺可憐的,這麽晚了還要 打起精神去調查,難怪每次見到米爾頓都是一副看他弟弟不順眼的樣子。

不過,這種事情也只有安德烈能查,不論是他還是米爾頓都不如太子手頭的權限和人脈。

這就叫能者多勞。

一年中最炎熱躁動的月份即将過去,接下來的九月份将進入豐收的時節。

期中考試過去,大半的學生還亢奮着,不是因為成績,而是因為人魚王子緋羅辦理了聖紫羅蘭的入學手續。

人魚的相貌放在哪裏都很亮眼,除了緋羅以外,他帶來的那一隊年齡相當的護衛也都各有特色,都是美人。

人魚是沒有性別的,他們可以自由在雌性和雄性之間轉換,假如一只人魚愛上了顯性特征為雄性的人魚,他會自動将身體轉為雌性去配合對方。

而當這只雌性人魚出軌,愛上同為雌性的人魚,此時他就會将性別轉為雄性……或者他會跟出軌對象商量一下,兩人誰上誰下,商量好了再轉換性別。

人魚就是一個如此神奇的種族,這也是為什麽這個種族沒有獸人這麽能生,卻仍然能延續至今的原因。

所以這群漂亮的人魚一入學,就成了當之無愧的校園偶像,無論是雄性還是雌性都沉浸在他們的迷人的美貌之中,很想和他們發展一段超出友誼的感情。

但是在信函上說過對米爾頓有興趣,奔着聯姻來的人魚王子,在被婉言拒絕後,卻并沒有對任何人表現出想要發展感情的跡象。

緋羅雖然進了學校,似乎對學習也不太熱衷,他進的專業是藝術類的,既不學藥劑也不想戰鬥,就連藝術課也是經常翹課的。

翹課的時間裏,他都在水裏泡着。

據他的說法,是首都星的熱季太熱,比人魚帝國最熱的月份還要熱幾倍,他水土不服,有點中暑。

一周後,他連學校也很少來了,卻簽了一個唱片公司,和他的跟班們組了個樂團,他唱C位,出道了。

人魚都是天生歌姬,歌聲動人,嗓音得天獨厚。

加上他們又都長得漂亮,身份還不一般,幾乎不需要怎麽包裝,就自帶流量,吸引了一票又一票的粉絲。

“聽說上一屆來交流的人魚也發過唱片。”米爾頓對安祈解釋道,“他們天生唱歌就有天賦,而且都不缺少表現欲。這已經算是一個不成文的慣例了,每次人魚到訪的時候,都會有唱片公司來找他們的。只不過我沒想到這次是緋羅自己去找的公司,還把他的護衛也拉進去了。”

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魚都喜歡在別人面前表演,之前那些錄制唱片的人魚,都是自發自願的。

可惜人魚上校年紀偏大,沒能進入這個青春偶像團體。

安祈随便點開一首緋羅錄制的新歌,那纏綿悱恻的靡靡之音差點沒讓他骨頭發軟,連忙關掉。

“人魚唱歌都這樣嗎?”安祈心裏有些失望。

米爾頓用力點頭,對待情敵或者潛在情敵,就是要不遺餘力地黑:“是啊,都這個調調,聽得人頭皮發麻。”

安祈抿了抿唇,這效果跟魔音灌腦也沒啥區別了,不理解怎麽還會有人喜歡到發狂。

這兩天就他看到的,每天校門口都有一群粉絲堵着,全都是為了來看緋羅一眼的。沒看到的情況還有更多,聽說連大使館門口都是人。

緋羅很享受被人包圍擁戴的感覺,所以并沒有讓人阻攔瘋狂的粉絲,還會親切地跟粉絲打招呼,他每次微笑時都會引起一陣喧嘩躁動。

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大使館的負責人不止一次地提醒緋羅,人多就容易混進一些別有目的的人,可能會給人魚帶來傷害。

然而緋羅對此并不以為意:“沒事,他們只是太喜歡我了而已,雖然有點吵,但他們的吶喊都是在表達對我的喜愛。”

負責人不得不向城衛部借一支隊伍來保護人魚,尤其是緋羅,一定要嚴防死守,不能讓他被任何人接近。

可是再怎麽防範,還是有疏漏的時候。

緋羅出事了。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後,緋羅和他的樂隊從錄音室回來,回到大使館門口,像平時一樣抽-出幾分鐘的時間跟粉絲打招呼,結果就在緋羅和一名粉絲握手的時候,那個粉絲卻突然朝他臉上撒下一把白色的粉末。

緋羅當場昏迷不醒,被送往就近的醫院。

得知這件事後,安德烈立刻帶着人去醫院查看緋羅的情況。

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會影響獸人帝國和人魚帝國之間的交好,所以安德烈必須慎重對待。

醫師說那種藥粉是一種複雜的毒-藥,吸入會導致昏迷,目前只能知道昏迷這一種效果,其他害處還要過段時間才能檢驗出來。

安德烈最怕聽到的就是“過段時間”這種話,要是等毒-藥慢慢發揮作用,誰知道那個時候緋羅還能不能活下去?

“有沒有辦法為他解毒,或者緩解毒-藥的影響?”安德烈問。

“不能随便用藥啊,殿下!”醫師連忙擺手道,“在不了解藥劑的成分之前,亂用藥劑可能導致兩種藥物發生化學變化,演變成一種新的毒-藥,那就更加糟糕了!”

安德烈的臉瞬間黑下來:“那難道就只能幹看着?”

醫師嘆氣道:“我們會盡全力救治他,但是結果如何,只能看他的運氣了……”

安德烈忍了又忍,才沒把“庸醫”這兩個字說出口。

“算了,這裏用不着你們了,我會把他帶回皇宮。”安德烈認真考慮道。

宮廷醫師的水平怎麽說也比這些庸醫要高。

另一個理由是,哪怕是水平一流的醫院,每天進出的人也太多了,誰知道一個不注意會不會又有人鑽空子闖進病房裏來。

而且……

安德烈手指一動,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剛才拐角處有一道很輕的影子晃動了下。

醫院的這一整層都被城衛部的衛隊以及他帶來的親衛守着,能夠在這裏自由行動的人無非就是醫師護士以及……人魚。

那抹影子只能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既然處心積慮要到皇宮裏住着,那就索性看看他們會怎麽住好了。

當天晚上,安德烈就讓人将還在昏迷的緋羅送進宮裏,連同緋羅的幾個親信一起住在空着的宮室裏。

這地方挑選得很巧妙,距離皇室成員都很遠,而且如果有人要離開,一定會被電子眼和巡邏衛兵發現。

衆目睽睽之下,不論想做什麽事情,人魚們都要倍加小心。

安德烈把人送到宮殿,随後就召集所有的宮廷醫師為緋羅治療。

白色粉末沾到皮膚就會化掉,當時現場太亂,沒有及時保留樣本,從緋羅的衣服上也提取不到多少毒-藥的成分,否則醫院裏的醫師也不會感到如此棘手。

為了保險起見,安德烈連安祈也叫上了。

安祈被叫來,米爾頓自然也要跟過來,不會讓他獨自前來。

“這麽晚了你把我們找過來是不是有些過分啊?”米爾頓斜眼看他哥,“據我所知,修雅也是一名高級藥劑師。”

言下之意,你媳婦就可以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我家小雌性就得任勞任怨給你幹活?

安德烈表情一僵,矢口否認道:“沒讓修雅來還不是因為你們前段時間說他中了什麽邪,人好不容易恢複正常,多給他一點休息時間怎麽了?”

“怎麽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要不是你對人家那不冷不熱的态度,他也不會輕易被勾起心裏的黑暗面。”米爾頓白他一眼,“你自己數數,安祈都幫過你多少忙了,你只拿一個天藍星的股份出來夠意思嗎?”

安德烈無語片刻:“……說白了,你就是想為你媳婦讨點好處?”

“嗯哼。”米爾頓揚了揚下巴。

“還是親兄弟嗎?”看着他忙得焦頭爛額,起早貪黑事情一大堆,還胳膊肘拐得這麽明顯,有沒有一點兄弟情了?

“不是。”米爾頓直接朝他伸出手,“安祈又不是免費給你打工的,不給好處,下次我就不讓他過來了。”

安德烈咬牙:“你等着。”

這對兄弟最後達成什麽樣的協議,安祈是不得而知了,他此時已經來到緋羅的床前,先跟迎面見到的幾位醫師打招呼,然後仔細觀察緋羅的臉色。

葉芝教授也在其中,他對安祈招了招手:“到這邊來吧。”

安祈照做。

病床前面好幾個醫師,安祈除了葉芝誰也不認得,其餘人對安祈的态度也比較淡漠,一是他們确實跟安祈都不熟,二是多少有種同行相輕的心理,安祈年紀輕輕就已經能跟他們站在同一個高度上,怎麽想心裏都難免有些不舒服。

安祈這時就只能在葉芝教授身邊找到個空位站着,方便觀察。

自從安祈不再用隐身符去上課後,葉芝對他的印象就改觀不少,畢竟是自己教出來的學生,起了一些愛才之心。

除了在上課的時間裏,葉芝還沒有跟安祈好好交流過,所以趁這個機會,他對安祈開口道:“緋羅殿下的中毒症狀目前只有昏迷,其他地方暫時還看不出什麽來。我傾向于這種毒-藥并非致命的,你怎麽看?”

“确實不是致命的藥。”安祈用力觀視對方,發現緋羅的身體機能一切正常,那就說明藥劑只能讓他昏迷,“下毒的人只想讓他昏迷不醒。”

“哦?你也這麽想?”葉芝倒是有點驚訝,因為在他之前,在場醫師經過讨論,大部分的人都覺得毒-藥應該還有後續作用,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後果,所以個個都愁眉苦臉,葉芝想跟他們溝通都很難。“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為什麽下手的人只讓緋羅殿下昏迷,并沒有毒死他。”

安祈輕笑了下:“聽說對方是個狂熱的粉絲?”

葉芝道:“也有可能是僞裝的。”

“如果是粉絲,那就很好解釋了。”安祈環視衆人片刻,“親手對偶像下毒,在其他人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再親手為他解毒,聽起來不是還挺浪漫的?”

葉芝幹咳一聲,其他人也紛紛朝安祈投去一個看變态的眼神,“你的想象力還挺豐富的。”

“我只是把目前已知的情報彙總一下,做出一個合理的推理而已。”安祈說。

“哼,不管下毒的人是什麽心思,這個毒我們一定會解開的!”其中一名醫師說。

剩下的人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宮廷醫師都是水平頂尖的藥劑師,有人膽敢公然挑戰他們的能力,當然要還以顏色。

安祈發現,說這種熱血話的多半都是有一定年紀的醫師,反倒是更年輕些的葉芝始終保持冷眼旁觀的狀态。

敢情他跟安祈一樣,也是被宮廷醫師們排斥的對象。

這倒是有意思了。

深夜,安祈離開緋羅所在的宮殿,不出意外地在門口看見了米爾頓。

安德烈還有其他事情處理,不可能一直陪着等,反正有宮廷醫師在,出不了什麽亂子。

“等多久了?”安祈快步走上前。

“沒多久,我中途還去母後那裏吃了頓飯。”米爾頓說,“你現在餓不餓,要不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

安祈搖搖頭:“不用了。”

“裏面情況怎麽樣?”米爾頓問。

“和預想中的差不多,毒只有他們自己能解開。”安祈嘲諷一笑,“就不知道他想什麽時候醒過來。”

“管他呢,愛睡多久睡多久,睡成化石都和我們沒關系。”米爾頓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無關人的身上,他只想盯着安祈一個人。

這麽一盯,他發現安祈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而且米爾頓直覺認為,安祈并不是在為緋羅煩惱。

米爾頓忍不住問出來了。

安祈這才停止思考,道:“葉芝被宮廷醫師排斥的事情,你知道嗎?”

米爾頓有些茫然:“有嗎?”

“有,而且看他們之間的相處情況,這種排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安祈說。

“藥劑師之間存有競争關系,會排斥也很正常,何況那些老醫師都是我爺爺那一輩就留在宮裏的,三朝元老了,沒準還真看不上葉芝這樣的後起之秀。”米爾頓說。

安祈轉過身,面對他:“所以如果有人過去在陛下的治療中動過手腳,那個人就不可能是葉芝。”

米爾頓臉色微變:“難道……我們之前懷疑錯了人?”

“那倒不一定,我看葉芝對于緋羅的治療不怎麽上心,也有可能在治療陛下時出現你之前說的消極怠工的現象。”安祈說。

但消極怠工和下毒區別還是很大的。

葉芝的消極怠工,頂多是不盡責而已,可是在獸帝的膳食中下毒的人,卻是抱着害人的心思。

安祈問他:“醫師們現在還會給陛下配制療傷的藥劑嗎?”

米爾頓:“有的,父皇沒有讓他們看出自己已經好了,所以藥劑都是每天按時送到父皇的書房,父皇随手把杯子裏的東西倒掉,迷惑背後的那個人。”

安祈:“下次如果有可能,你幫我帶一點回來,我想看看那藥有沒有問題。”

“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總不可能整個醫療部的人都是壞人吧?”米爾頓擰着眉道,“公然在父皇的藥裏下毒也太明目張膽了。”

安祈問:“萬一那種藥在平常人眼中是無害的,但是跟陛下身中的詛咒一混合,就成了毒-藥呢?”

米爾頓停下腳步,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看了眼時間,拉起安祈就往獸帝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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