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那是一次和蟲族的遭遇戰,和安德烈之前遇到的幾次戰役沒有什麽區別。

蟲族的進攻沒有什麽戰術可言,基本上就是烏泱泱大軍壓境,正面對抗,靠數量取勝。

它們擁有堅硬的外殼和致命的毒液,即便沒有戰術,沒有機甲,僅憑最原始的戰鬥本能,也能和裝備齊全的獸人軍隊硬拼到最後。

那一次戰役最後還是獸人軍隊贏了,贏得還算輕松,守住了隔離蟲族與獸人城市的第一道防線。

也許是離雪季越來越近,氣候逐漸變冷,蟲族的行動也受到了影響,在最近幾次戰役中,蟲族的行動力明顯減慢,而且數量也不如一開始時那麽多,軍隊的幕僚們分析是蟲族也受不了嚴寒氣候,有的甚至也會冬眠。

這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着軍隊可以趁機在雪季裏把突然出現在境內蟲族消滅殆盡。

出于這樣的想法,安德烈在看到戰役結束後有一小股沒死的蟲族逃散出去後,就起了想要乘勝追擊,殺光它們的想法。

如果能順着這些蟲子找出它們的老巢就更好了,正好一鍋端了,也能讓戰争早點結束。

不止是安德烈,其他戰士們也是這麽想的,交戰幾個月以來,蟲族殺了不少獸人同胞,它們甚至會把獸人當成食物,在戰場上就開始“享用”。

當着無數獸人的面,它們将抓到的獸人大卸八塊吞吃入腹,場面血腥恐怖,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獸人都會眼睛發紅怒不可遏。

所以殺一只是一只,對待蟲族,他們絕不會手軟!

機不可失,看着那小股蟲族逃兵快要跑出能夠追擊到的範圍,幕僚也提議不要放虎歸山,安德烈就領着一個小隊追了上去。

卻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陷阱。

安德烈的小隊追着蟲族逃兵來到一個巨型天坑當中,四周黑暗無光,只有無數被蟲子鑽出來的洞穴,寒風從洞穴穿過,發出嗚嗚的近似哭泣的聲音。

聽上去很是瘆人。

四周沒有亮光,追到這裏又不見一只蟲子,仿佛那些蟲子平地消失了一般。

或者它們其實沒有消失,而是藏在暗處的什麽地方,在耐心等待獸人們放松警惕,再從背後偷襲,咬斷他們的脖子。

“我的終端不能用了!”黑暗中,有人叫道。

“我的也是!”

随後他們發現,所有人的終端都無法使用了。哪怕能量充足,可他們連打都打不開,更別說聯系外界。

安德烈有點後悔把修雅也帶過來了,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結果追到這個洞窟後才發現內有乾坤,看起來更像是個圈套!

可是,蟲族會給他們設下圈套,這怎麽可能?

造物主是公平的,祂給了人魚聰慧的頭腦,也給了他們脆弱的身體;同樣,祂給了蟲族可以忍受惡劣環境的堅硬身體,卻沒有給它們足夠的智慧和理性。

如果一方既有強硬的身體又有了過人的智慧,那只會是一場災難,物種之間的平衡将被打破,蟲族再也沒有敵手,就會瘋狂繁殖,将宇宙中的資源全部消耗幹淨,最終走向毀滅。

“會不會是那些該死的蟲子把我們當成儲備糧,先養着,再慢慢吃?”一名戰士疑惑地開口,他眼中的恐懼已經暴露了他的心态,“我們已經原地打轉一個小時了,根本就出不去,蟲子是不是已經把這裏改造成了一個牢籠,地底全是迷宮?!”

有人小聲說:“那豈不就是一個圈養牲畜的棚子?”

“圈養的不是牲畜,而是惡魔。”安德烈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語氣中卻隐隐透着憤怒。

他将手中的光束打在黑暗中的某個角落,讓戰士們過來看:“你們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死的嗎?”

戰士們走了一個多小時,又累又暈,洞穴裏處處都長得差不多,黑暗中能見度不高,哪怕他們繞了一圈又一圈,還是有不少遺漏的地方。

安德烈所指的角落,就是還沒被他們找過的角落。

那也是一個洞穴,洞口很窄,容易被忽略。

之前他們路過卻沒有發現,很可能就是因為洞口窄小,所以數次路過卻沒有注意到它。

這個洞不深,一束光就能将裏面的內容看得一清二楚。

而當他們看清楚之後,一股寒意從頭頂澆灌下來,将他們凍在原地,腳底仿佛有一個泥沼将他們不斷往下拉扯,每個人的神經末梢都在尖叫。

在場的人裏也确實有人尖叫起來:“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地上散落着一堆一堆的人骨,骨頭沾着血,甚至有些還帶着碎肉。每個人的死狀都很凄慘,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腐爛的血肉氣味似乎能傳到他們這邊,連同那些白骨生前絕望的咆哮。

那些人手邊有武器,地上破碎的衣服依稀能看出是和他們一樣的戰士。

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最早一批和蟲族對戰的戰士們。

蟲族剛開始入侵的時候,獸人這邊有不少地方遭到襲擊,死傷慘重,失蹤的人多半是兇多吉少。沒人知道有些失蹤的人并非落入蟲子的腹中,而是死在這樣的洞穴裏。

哪怕在場的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也從沒見過這麽殘忍的畫面。

修雅捂着嘴巴,別開眼睛,神情也十分痛苦。

有的戰士已經吐了出來,還有人悲痛道:“這些蟲子真是太可惡了!!”

“他們不是被蟲子吃掉的。”安德烈仔細觀察之後,沉重地閉了閉眼,“他們是自相殘殺死亡的。”

“什麽?”戰士不可置信,“可是……這些散落的人骨……”

安德烈反問他:“蟲族在吞吃獸人的時候會專門剝掉衣服嗎?還有,蟲族吃人的時候,連骨頭都不會剩。而且你仔細看,地上是不是還有幾個熄滅了的火堆?”

這是一件更加殘酷的事,洞穴裏那些骨頭和血肉,是人吃人造成的。

一瞬間,周遭的溫度變得更加冰冷,所有人遠遠望着那個洞穴,遍體生寒。

“為什麽會這樣?”修雅眼眶濕潤,說不清是憤怒更多,還是悲痛更多,“他們為什麽要吃自己的同類!”

安德烈胸膛起伏,臉色更黑,顯然已經想明白了原因:“因為他們曾經也跟我們一樣,在這個洞裏打轉,怎麽都找不到出路。吃完手裏的幹糧,他們很快又餓了,饑餓使他們失去理性,把手伸向了同胞。”

所有人身體都是一震。

“開頭幾天,他們可能還披着理性的外衣,吃的是病弱瘦小的人……”

随着安德烈的話,大家不約而同看向洞穴最深處的那堆白骨,目測那是最早出現的人骨,被啃得很幹淨,還堆成一堆,像是某種忏悔的儀式。這些人骨的共同點是比較細,看得出來生前比較瘦弱。

“後來,他們吃完了弱者,開始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被吃的對象,于是先下手為強,拿着手裏的武器向自己的隊友開槍……”

地面上有很多戰鬥的痕跡以及彈痕,光是看着這些痕跡,在場的人都能腦補出那種血腥又瘋狂的畫面。

“幾個幸存的人開始怕死,他們商量着要休戰,反正地上的屍體已經足夠多,夠他們吃一段時間的。于是他們又進入了短暫的和平期……”

“然而再多的屍體也終究會吃完,何況在一次又一次的殘殺與吃人中,他們把自己的良知和理智也吃掉了,成了瘋子與劊子手,迷上了血腥的味道……”

最新鮮的那幾堆人骨就是帶着碎屑血肉的,很明顯,到了後期他們吃的是生肉,再也用不着火堆了。

“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由于太過饑餓,他先是吃掉了自己的雙腿,然後是雙手,直到面前再也沒有食物,最終被活活餓死。”

安德烈沉痛地敘述着,周圍的人安安靜靜地聽,到了後面,有人發出細碎的啜泣聲。

“殿下,不要再說了!”修雅對他搖頭,“你這樣會給戰士們帶來恐慌的!”

安德烈苦笑:“我說的都是事實。”

其實按照以安德烈平時的性格,他不可能在士氣如此低迷的時候還潑上一盆冷水的,但那個時候的他心裏就是有一股沖動,不吐不快。

明知道後果,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安德烈意識到自己或許有哪裏不對勁,可是當局者迷,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像捉迷藏一樣,在接下來的一段路中,他們路過無數次的地方,接二連三地出現了相似的洞穴。每個洞穴即便不進入去看,那些血腥味也能飄到他們的面前,無孔不入地挑戰他們越來越脆弱的神經。

到後來,饑寒交迫加上體力消耗的疲憊,甚至讓有的戰士們産生了幻覺,有的人說他看見了洞穴裏的人死前凄慘的模樣,那些畫面就在眼前,栩栩如生。

一個戰士絕望哭道:“殿下,要是我們一直找不到出路,我們也會變成那樣嗎?”

“我們不是‘會’變成那樣,而是‘已經’變成那樣了。”另一個人表情扭曲,眼底暗暗醞釀着瘋狂,“我們的食物已經撐不過兩天了,我現在好餓,很想吃肉,你們有沒有聞到肉的味道?我已經聞到了,就在我們周圍,全是肉的味道……”

接下來,是一場不堪入目的混戰。

戰士們的情緒受到環境的影響,黑暗吞噬了他們的冷靜思考的能力,讓他們被恐懼與破壞的欲望所支配,扭曲人性,助長邪惡。

呼號的風聲仿佛凄厲的鬼叫,催眠他們将貪欲與嗜殺無限放大,每個人都像瘋了一樣,舉起手中的武器殘忍又興奮地對付自己的同胞。

瘋了,都瘋了!

安德烈和修雅由于生長的環境以及品性都不錯的緣故,加上最近那段時間和安祈待在一塊的時間比較多,受到靈力的護持。哪怕他們已經遠離帝都星,體內的那點靈力也快消耗光了,但他們還是比戰士們堅持的時間更久一點。

場面完全失去了控制,不管安德烈怎麽做,戰士們都無法恢複理智,仿佛這些人的腦子裏只有一條指令——殺光身邊所有的人!甚至還開始攻擊安德烈和修雅。

安德烈無計可施,只好先拉着修雅跑。

他不敢躲進洞穴裏,一來裏面實在太血腥,二來也是怕血腥味會引來發瘋的戰士們。

這樣一來,他能選擇躲藏的地方就很少,常常會被嗅覺靈敏的戰士發現,追趕,最後不得不将他們打退,兩人才能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他們從不放棄尋找出口,然而不管他們怎麽找,仍是找不到。

出口像是被人封印了似的,一只無形的手把他們推入這個讓人變成魔鬼的深淵,洞窟中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這只手不斷地推動,安德烈察覺到,他們被戰士發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他不想殺人,只能暫時将人打暈,但到最後這些人睜着赤紅的眼睛,竟然把脖子敲歪了都沒有暈厥過去!

安德烈內心的不安越來越重,到後來他也産生了幻覺,身邊一幕又一幕的厮殺幻象,血腥,殘忍,扭曲……而在那一幕幕的幻覺中,他還聽見了笑聲。

是他自己發出來的笑聲。

安德烈吓得推開了修雅,大喊道:“你快點帶上武器躲起來,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傷害你!我會想辦法把其他人都打倒,你要快點找到出口離開這裏!要是我最後失去了理智,你要在我傷害你之前先殺了我!”

“不,我辦不到,殿下!”修雅雖然兩眼通紅,眼神卻很堅定,“我要留在你身邊,絕不會離開你。”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一道命令。”安德烈把視線挪到一邊,神色近乎冷酷,“我命令你活着離開這裏,把消息帶出去。這是蟲族的詭計,我們不能讓更多的人重蹈覆轍!”

修雅哭着搖頭,他真的辦不到。

安德烈喉結滾動了下,扭頭就沖進了混戰的戰士們當中,他要趁還有理智的時候遠離修雅,以免傷害對方。

修雅哭着躲在一塊石頭後面看着自己的丈夫,他并沒有走遠,一直在默默注視着安德烈,陪伴他。

安德烈的體力消耗得越來越多,動作越來越遲緩,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修雅心如刀絞,痛恨自己只是一名沒有戰鬥力的藥劑師,在安德烈需要的時候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有一滴淚水落在了修雅戴在手腕的空間鈕上。

修雅忽然想起來,在離開帝都星之前,有人給他塞了什麽東西,說是可以保護他們的。

對了,是安祈!

修雅急忙拿出那些符篆,對照着安祈在上面寫的說明,找出了一張烈火符,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狠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灑在符紙上。

霎時間,符紙無火自燃,沒有留下灰燼,只有一道光芒從修雅手中飛向了安德烈的方向。

火光沖天,安德烈理智尚存,及時在大火撲面時沖出了烈火的包圍。

修雅連忙撲過去,用傷口處還沒凝結的血液,再次點燃了一張療傷符。

也不知道一張夠不夠,他想了想,又往安德烈身上用了好幾張。

“你傻啊。”安德烈虛弱地靠在他身上說,“我身上手上有那麽多傷口,随便弄一點出來就行了,為什麽你還要給自己制造傷口?”

“你閉嘴!”修雅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兩只眼睛紅得像鬼,安德烈卻能從裏面看出擔憂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安德烈蒼白的嘴唇卻彎了彎:“這是結婚以來,不,是認識以來你第一次對我發火。”

“所以呢?”修雅忙于幫他包紮,手上的動作不停。

“挺好的,你可以繼續保持,太子妃。”安德烈慢悠悠地說,“有吵有鬧的夫妻才比較像過日子的夫妻。”

修雅動作一頓,和他對視一眼:“這也是殿下的命令嗎?”

“你可以當做是命令,也可以當做是作為丈夫的願望。”安德烈說。

“殿下,別人都希望家庭和諧美滿,沒有争執吵鬧,你怎麽反而還喜歡争吵?”

“唔,可能是因為我喜歡熱鬧,可是宮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熱鬧。”安德烈對他眨了眨眼。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大難不死,他們互相扶持支撐到現在,心态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患難見真情。

安德烈覺得他們兩個絕對稱得上是患難見真情,他在理智快要喪失的時候,也能感覺到修雅在對他的不離不棄。他很感動,同時心裏也已經完全接納了他。

他鄭重向修雅道歉:“以前我會顧忌你的家族,所以遇到機密的事情我都會避開你,以後你不但是我名義上的妻子,也是我實際上的親人,友人,愛人。”

修雅含淚點頭:“我也是,以後我會加倍回報你給我的這份信任與愛慕。”

話說開了以後,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兩人之間再也沒有障礙。

後來符篆帶來的那場大火破除了迷障,為他們照亮洞穴裏的一切,安德烈和修雅發現,這個洞穴有很多岔口,道路高低不平,每條路都長得很像,很容易産生鬼打牆的錯覺,尤其是在黑暗中行走,難怪他們一次次地路過同一個地方。

那些曾經發生過屠殺的洞穴是也是在岔道邊上,失去理智的人很容易會闖進去,卻由于洞口的窄小而難以闖出來,因此只能在洞裏面變得越來越瘋狂,越來越殘暴,最後殺死自己。

這個洞窟的出口也非常的窄小不起眼,要不是火光照亮了所有的通道,安德烈和修雅再怎麽找,也很難發現。

因為出口不是在石壁上,而是在他們的頭頂上。

“我記得進來的時候還是從石壁的裂縫進來的,但是出口卻在頭頂……”修雅疑惑地說。

“出口不止一個,其他的都被蟲族堵住了,而這一個是連它們也沒有發現的出口。”安德烈仔細一想,就明白整件事的過程了。

蟲族逃兵把他們引誘到這個洞窟當中,然後封住所有的出路,讓他們在裏面自相殘殺。時間和生命力的流逝會讓他們陷入絕望和瘋狂,最後把人折磨得神志不清。

洞裏陰風穿過的聲音,未嘗不是受害者們的絕望的凄號。

修雅還是不明白:“蟲族為什麽要這麽做?它們這樣耍弄人類,難道只是為了好玩?”

“不是為了好玩,而是在收集負面能量。”安德烈皺眉道,“這個洞窟裏面有人們所有的陰暗面,殘忍、暴虐、欺詐、癫狂、絕望、痛苦……安祈說過,這些東西一多,就會形成一種負面能量,會影響人的情緒甚至危害性命。”

修雅倒吸一口氣。

安德烈摸上洞口,探頭往外看了看,見周圍沒有蟲子的痕跡,才把修雅拉出洞窟。

“我不知道蟲族打算怎麽利用這種力量,正好趁雪季它們活動能力減弱的時候,回帝都星問問安祈,順便跟你回去過年。”安德烈說。

這支追擊小隊裏最終只有他們兩個活了下來,情況慘烈到令修雅不敢回想,即便有安祈的符篆,由于他沒有靈力,符篆發揮的功效只有一半不到,安德烈身上幾處很深的傷口并沒有好全,還需要治療。

兩人在荒漠中足足走了兩天兩夜,才終于見到前線的崗哨。

……

“……這就是我們遇險的經過,細節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都可以問我。”安德烈對米爾頓和安祈說,“修雅就算了,這次的經歷把他吓哭了好幾次,還是別去刺激他比較好。”

米爾頓眼角抽搐:“我聽你的描述感覺你在說一個愛情故事。”

安德烈厚臉皮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沒有加入任何誇張的成分。再說,說到安祈的符篆是怎麽使用的,我不得交代一下前因後果嗎?”

米爾頓:“……”

修雅很不好意思,瞪了一眼安德烈,又轉頭道:“米爾頓殿下,我們還是讓話題回到蟲族身上吧?”

安祈問道:“你們在使用符篆照亮洞窟的時候,确定裏面沒有一只蟲族嗎?”

“我能确定。”安德烈回答,“當時為了找到出口,所有的角落我都找遍了,只有獸人的屍體,沒有蟲族的痕跡。”

“屍體全是人形,沒有獸形?”安祈又問。

安德烈和修雅都驚了一下,兩人一起搖頭:“都是人形。”安德烈皺着眉問,“這是不是跟洞裏的邪氣有關?”

“有關系,在被邪氣影響的時候,人會喪失理智,不記得自己是誰。如果是在獸形的時候沾染上的,會更難對付。”安祈說。

修雅心有餘悸道:“幸好,他們都是人形的時候受到影響的,沒有變成獸形。”

米爾頓道:“在那種情況下也不方便使用獸形,洞窟的活動範圍有限,而且隊伍還需要偵查,有的人獸形太龐大,活動不開。”

安德烈點頭:“确實是這樣,我在産生幻覺打算和他們同歸于盡,幫修雅争取時間的時候,也沒想起自己還有獸形。”

安德烈的獸形是一只威猛的獅子,一口下去起碼能把人咬成半截,他當時要是使用獸形的話,能減少身上受的傷。

“多虧了安祈的符篆救了我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答謝你好。”修雅嘆氣道。

安祈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那麽客氣,就當做是我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

“可是不對啊……”米爾頓想起什麽,臉色一變,“你們剛才說充滿邪氣的洞窟是蟲族幹的,可是根據我這邊的調查,人魚也是知道這種力量的!”

“什麽?!”安德烈驚訝道,“怎麽又跟人魚扯上關系了?”

米爾頓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搖搖頭道:“安德烈,你離開前把你手上的一部分眼線交給我,我懶得用他們做什麽,就讓他們繼續執行你離開前的任務。”

“然後呢?”

“有一部分盯着修雅曾經參加過的藥劑師考察團的人說,他們發現還有另一撥人在暗中觀察那些藥劑師。”米爾頓說,“當時你大婚在即,底下的人沒有向你彙報,其實在你們結婚之前,和修雅同行的藥劑師裏,有兩個人瘋了。”

“什麽,瘋了?”修雅很震驚。

“是的,我在你們走後的第二天就收到了确切消息,那兩人已經被送進醫院治療,現在還沒有出院。”米爾頓的表情很嚴肅。

“而且不久之後,另一部分被你派到原定的蜜月地點的人回來說,就在你們蜜月的路上,有人埋伏在附近。後來他們悄然撤退,你的眼線一路追蹤,最後他們是在水裏消失蹤跡的。”

所以米爾頓猜測道:“我猜埋伏在半路的人就是人魚,論水性,沒有人比他們更好了。而且你們當時是秘密離開首都星的,對外宣布時都已經到達偏遠星了,只有住在宮裏的人魚知道你們當晚離開,才會這麽及時地撤走自己的人手。”

這件事安祈也是知道的,他補充道:“監視藥劑師和撤走埋伏人手的事情看起來或許沒有多少關聯,但是我和米爾頓後來又發現,當時人魚的艦隊從外側星域進入核心星域時,路線和修雅的考察團有重疊的地方,和蟲族襲擊的地方也有重疊。”

米爾頓說:“當時就我們手上掌握的信息,已經有70%的把握肯定邪氣與人魚有關系,還想等你們回來跟你們說的……”

安祈:“要是當時我們互相交流彼此掌握的信息,說不定能更早發現這個秘密。”

安德烈用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真頭疼,所以現在蟲族跟人魚都知道有一種邪惡的力量,甚至能激發并使用那種能量?”

“更糟糕的是,蟲族和人魚還可能是合作關系。”米爾頓說。

安德烈揉了揉額角:“這件事你們跟父皇說過了嗎?”

“還沒有,我怕父皇吃不消,他一到雪季舊傷就要發作,還要操心前線和內閣,十年前暗算父皇的那個人還沒有找到,他始終是父皇的一塊心病。”米爾頓搖頭道。

安德烈認命地站起身:“我去跟父皇說,這件事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米爾頓拉住他:“你現在去也只是多增加一個要操心的人而已,不如先想一下要怎麽解決眼前的事。”

“那還用問?”安德烈眼底浮現殺氣,“人魚要為他們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你想把他們都抓了,還是都殺了?”米爾頓嘆氣道,“那個緋羅前兩天還在星網放出消息,說要巡回演唱。你抓了他,不但那些歌迷粉絲要向你讨個說法,而且也代表着我們要跟人魚帝國開戰,你要想清楚了。”

安德烈奇怪地看了弟弟一眼:“米爾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講道理了?”

米爾頓幹咳一聲:“你以為我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能比你冷靜多少,這番話還是安祈跟我說的,是他讓我冷靜下來的。”

于是他又把這番話複述一遍,讓自己也冷靜下來?安德烈無奈地想,好吧,他确實冷靜了一點,但又一次毫無防備地被塞了一嘴狗糧。

“那安祈有什麽好提議嗎?”安德烈不去問弟弟,索性直接去問安祈,反正米爾頓也只會複述安祈的話,還不如直接問他。

安祈輕嘆一聲:“有一個不是很好的辦法。”

“是什麽?”

“讓緋羅去巡回演唱,派人跟蹤他,将他的惡行錄下并公布出去。”安祈道。

修雅疑惑地問:“可是他只是去巡演啊,你怎麽能确定他一定會犯下惡行?”

“你覺得他為什麽要去巡演,在獸人帝國到處跑?”安祈反問道,“身份是高貴的王子,卻沒有貴族的架子,平易近人地跟粉絲接觸,以至于中毒昏迷。在明知道獸人帝國受到蟲族威脅的時候還敢去巡演,這樣的人要麽是傻瓜,要麽是借巡演要做一件大事。”

安德烈咬牙道:“十有八-九,他是想再多制造幾個那種害人的坑洞!”

“對了,我想起來了!”修雅突然說,“我們的飛船當時在補充能量時發生了意外,是當地人不知道為什麽襲擊了太空港,太空港附近就有個天然洞窟,還是景點來着!”

也許是修雅運氣好,只有那兩個瘋了的同事進了洞窟參觀,而修雅和其他人對洞窟沒有興趣,就在外面的餐館吃了頓飯。

既然是景點,來來往往的人有很多,沒有人見過修雅和安德烈見到的人間煉獄,可能并不是在開放的景點區域,而是在洞穴深處。

所以進過洞窟的人受到的影響最大。

修雅的記憶力也不差,回想在景點附近吃的那頓飯,其中有一道菜就是五分熟的肉排,肉裏還帶着血……想起來他都快吐了。

“嘔……”修雅覺得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翻湧,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跑進廁所幹嘔。

“他這是想到什麽了?”米爾頓看着他嫂子的背影,奇怪道,“剛才不是說到洞窟了嗎?”

安德烈皺眉:“可能是想起我們之前遭遇的洞窟了,都讓你不要提的。”

“我覺得不是這個原因。”米爾頓想找個人支持自己的觀點,“安祈,你怎麽看?”

“我認為……”安祈若有所思,“修雅大概是要當母……母父了。”

差點說漏嘴變成“母親”。

然而這個世界只有“母父”。

安德烈瞪大眼睛:“安祈,你說的是真的?”

“嗯,剛才沒有仔細看,現在想想,他身上具備了懷孕的特征。”比如眉眼的細微變化,孕吐,走路的姿勢……其實最簡單的确認方法就是給他把個脈。

有的修真者可以一眼看出別人有沒有懷孕,安祈跟孕婦接觸得少,這方面不在行,加上他現在修為也低,不可能一眼看穿。

所以還是把脈最準确了。

當然,這邊的科技很先進,有的治療儀就有驗孕的功能,而這玩意安德烈太子顯然不缺。

還是留給他們自己确定吧,第一個向對方分享自己初為人父的喜悅也不錯。

米爾頓挑了挑眉:“皇兄,你每天在前線居然還有心思做那種事?精力挺好的啊?”

安德烈哼了哼:“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別說你沒有,我記得你前段時間才那什麽……咳,兄弟,這種事情你結了婚就知道了。”

米爾頓:“……”

他倒是想,但也只敢在夢裏想。

每天早上起來床單都要濕,但是他就是舍不得和安祈分開睡,每天都要丢臉,丢着丢着,也就習慣了。

真是非常的苦逼。

但米爾頓還是苦并快樂着。

修雅從洗手間裏出來,對上三雙眼睛,莫名覺得後背有些發涼:“怎……怎麽了?”

“修雅,你先抱着它,不要動。”安德烈往他懷裏塞了一個小型治療儀。

修雅一頭霧水:“我沒有生病,也沒受傷啊。”

他低頭一看,發現治療儀上顯示的字後,臉上突然一熱:“會不會是你弄錯了,我剛才只是想起肉排感到惡心而已……”

結果儀器顯示,的确是懷了。

修雅瞬間懵了。

他是藥劑師,對獸人的身體狀況也很了解,可是這次他居然一點也沒發現自己的異常。頭暈嗜睡這種狀況,他還以為是長途跋涉造成的呢!

安德烈忍了又忍,最後對他弟和安祈說:“我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可以請你們先回去嗎?”

“沒關系。”安祈對他笑了笑。

兩人走到門口,門還沒關好,他們就聽見裏面傳出的大笑聲。

米爾頓嫌棄道:“笑得像個傻瓜。”

“新婚夫夫的第一個孩子,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安祈說。

米爾頓一點都不羨慕:“我就不想要孩子。”

“為什麽?”安祈好奇看他,“獸人對繁衍很看重,如果你的身體情況允許,你也不想要嗎?”

米爾頓毫不猶豫地點頭:“我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的時間都不夠,不想把精力分給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我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

安祈轉過身,認真地盯着米爾頓的臉看。

米爾頓心裏忐忑,對上安祈的目光,總覺得自己的內心都被剖開呈現在他面前,一覽無遺。

但他真的就是這麽想的,也不怕被安祈知道。

反正安祈說過,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丢下自己的。而且以後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都要在一起,自己的優點缺點總會暴露在安祈面前的。

早知道和晚知道也沒有分別。

安祈這次盯的時間有點久,米爾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安祈?”

“嗯。”安祈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什麽事,他腳步不懂,米爾頓也不敢挪動。

“我發現,我的想法也和你差不多。”安祈認真地說,“我要是喜歡上什麽人,大概也會這麽想的。”

陪伴是人之常情,也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安祈雖然是個單身修士,但他也需要陪伴,沒有道侶的時候他就養靈寵,到了獸人帝國,他也離不開米爾頓的陪伴。

安祈曾經想過假如自己有了道侶會怎麽樣,那時候他覺得道侶挺麻煩的,最好不要找。要是真的躲不過,那個人能夠讓他打破固有觀念,絕不會是一般人,他必定會倍加愛惜,好好珍惜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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