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祈找到米爾頓的時候,他已經快要突破400連勝了。
競技場一度因為他的連勝而沸騰,很多人連覺也不睡,跟着他一塊等到500連勝的那一刻,期待競技場新任戰神的誕生。
不過……他們注定是等不到那個時候的了,就算“戰神”再厲害,也還是抵不過心上人一個擔憂的眼神,一句勸誡的話語。
“你也該累了吧?”安祈見他這副拼命的架勢,搖頭道,“過猶不及,雖然這是在星網上,但這些戰鬥對精神力的消耗是切實存在的。如果你已經從他們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适可而止吧。”
“好。”米爾頓答應得很爽快,“我都聽你的。”
他也确實覺得有點累了。
而且這個競技場裏的高手他都挑戰了個遍,所有能吸收到自己風格裏的東西都學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收獲也不大,還不如聽安祈的。
“先下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安祈對他眨眨眼。
“重要的事,是什麽?”米爾頓連忙問。
“脫水症和藥劑背後的問題,我知道是什麽原因了。”安祈微笑道。
米爾頓驚訝:“這麽快你就弄明白了?之前還說可能要花兩天時間,結果一個晚上就搞定,效率真高。”
“那是因為我正好能從那位定制藥劑的客人身上找到答案,所以省了不少工夫。”安祈道,“好了,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下線再聊。”
“好。”米爾頓點點頭。
随後他想起了和安祈用秘密換秘密的約定,心裏突然咯噔一聲。他總覺得自己像一只掉進陷阱裏的獵物,而安祈則是在邊上慢慢引他入套的獵人。
獵人既狡猾又有耐心,他抛出了讓人無法決絕的誘餌,等着他一步一步掉下去。
即便沒有誘餌,獵物也會心甘情願地往下跳。
因為他根本無法拒絕安祈。
兩人剛一下線,米爾頓就見安祈去了廚房,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大托盤,托盤裏裝着果汁和各色小點心,全都是他們兩個喜歡吃的。
這是一副要長談的樣子啊,連消磨時間的零食都準備好了。
米爾頓笑容僵硬:“安祈……你準備得也太周到了吧?”
“因為我們可能會說很久,而你又剛從競技場出來,就算不是真的跟別人戰鬥了一百多場,也會感到疲憊。吃點東西正好,可以恢複精神力和體力。”安祈放下托盤,貼心地把米爾頓喜歡吃的都放在他面前。
米爾頓心裏更加忐忑,開始設想各種安祈知道自己心思後的情況,每一種後果都挺慘烈的,吓得他還沒開始腦門上就出了一頭的冷汗。
“你很熱?”安祈眼神不差,看見米爾頓腦門上的汗,不由納悶,“現在是雪季啊,屋裏的暖氣溫度也不太高。”
“不……不熱。”不如說是冷才對,米爾頓發現自己手腳都有點冰涼,只有腦袋和心口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他抹了把腦門上的汗,不知怎麽想起了“冰火兩重天”這句話,覺得自己就像架在熱鍋上的螞蟻,确實很煎熬。
哪怕腦子裏盡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米爾頓也能做出一副正襟危坐聽故事的表情:“那藥劑和脫水症到底是怎麽回事?”
安祈清了清嗓子道:“脫水症确實是藍海藥劑造成的,因為範塔大師在‘發明’藥劑配方的時候化用了別人的配方,而那個配方,之前從未在獸人帝國出現過。”
“從未出現的配方?”米爾頓疑惑皺眉,他在藥劑方面确實沒什麽天賦,這會兒聽安祈講到配方,他也只能當個聽衆,提供不了專業的意見。
安祈繼續道:“對,而且這個配方我們之前都見過。”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既然從未在帝國出現,那應該是別人秘密珍藏的配方吧,為什麽我們又都見過?”米爾頓被繞暈了。
“好吧,我不跟賣關子了。”安祈笑道,“那個配方就是導致緋羅在大使館門口暈倒的藥劑配方。”
米爾頓還是暈:“這……難道他在星網上看見了配方,就自己化用,做成了藍海藥劑?”
“确切地說,是人魚提供的配方經過範塔大師的改良,将獸人星系沒有的藥材全部替換成可以在這裏買到的藥草,再用別的渠道交給那位狂熱粉的。”安祈說,“你想想,那粉絲的藥劑水平很一般,配方不可能是他改良的,那會是誰?”
而且這替換還不是普通的替換,因為人魚需要宮廷醫師能夠根據配方中的藥性制作解藥的,這其中涉及到複雜的藥劑學知識,哪怕高級藥劑師也不一定有把握……
“是範塔!”困擾大家幾個月的問題終于解開了,米爾頓激動道,“是他改良的配方!”
他的大腦再次運轉起來,語速很快:“範塔不是個老實的人,那張配方經過改良幫人魚達成目的,也讓他起了貪念,所以他化用配方,又大賺了一筆!”
“你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安祈嘆氣,變聰明了也不是件好事啊,他懷念那個會星星眼求答案的毛團。
米爾頓笑了笑:“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呢,那個昏迷藥劑是怎麽被化用成藍海藥劑的?它跟脫水症又有什麽關系?”
安祈樂于為他解答:“昏迷和頭疼的症狀都是作用于腦部的,要說共通點也是有的。何況範塔是一名藥劑大師,他完全可以參考昏迷藥劑的解藥做成治療頭疼的藍海藥劑。只不過他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點……”
“算漏了什麽?”米爾頓連忙問。
安祈看了眼米爾頓,欣賞了下對方臉上充滿求知欲的表情,才道:“既然是人魚的藥劑,那就是針對人魚的身體配制而成的,配方也只适用于人魚,哪怕裏面的藥草有所替換,藥性還是一樣的。獸人不是人魚,身體構造和人魚有區別,服用的藍海藥劑過多,就會出現脫水症狀。”
正如安祈之前跟馬羅尼說的那樣,因為獸人的體質各有不同,加上藍海藥劑是一管見效的,所以連續服用的人很少,不容易出現脫水症狀。
何況藍海藥劑才推出沒多久,還沒有幾例像馬羅尼那般嚴重的副作用表現。
米爾頓猛地用力攥緊拳頭:“忍了幾個月,我們終于有機會把那些滑不留手的人魚抓住了,藍海藥劑和範塔就是直接的證據!”
明知道人魚別有用心,卻始終沒有辦法正大光明地将他們抓起來,杜絕他們的陰謀,這種感覺實在是憋屈!
如今終于看見機會,真的太好了!
“我恐怕情況沒有那麽樂觀。”安祈蹙眉搖頭,“就算能證明範塔的藍海藥劑跟致使緋羅昏迷的藥劑的有關系,也只能說明緋羅處心積慮留在皇宮裏這件事,我們拿不出他與蟲族勾結,侵略獸人帝國的證據。”
米爾頓氣憤道:“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難道就只能對付範塔,我們還是拿人魚毫無辦法?!”
“誰說毫無辦法的,這件事也能成為證據之一,但我不建議馬上拆穿人魚的謀劃,以免打草驚蛇,增加人魚的警惕心。”安祈說,“等到時機成熟,他們露出更多馬腳,再一次性向世人揭穿他們的陰謀,這樣才能起到一擊致命的效果。”
所以安祈對此的建議是,只抓範塔,把案件定性為藥劑的失敗引起的惡性事件。
但抓了人以後,可以悄悄在私底下讓範塔交代他與人魚之間的交易,保存證據,留待以後和其餘證據一起指證人魚。
“好了,我要說的事情已經說完了,接下來輪到你了……”安祈話音未落,就見米爾頓迅速站起身。
“就算不能利用這件事對付人魚,那也是一個把柄,我要馬上把這件事告訴安德烈!”米爾頓假裝很急切地想和安德烈分享這件事,實際上他只是在找拖延時間的借口而已。
不管安祈有沒有看出來,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米爾頓這個通訊去得很及時,安德烈此時正焦頭爛額:“你來得正好,米爾頓。宮裏出了點事,這幾天我負責的政務可能需要你幫忙處理一下……”
“等下,皇兄,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說!”米爾頓快速把藍海藥劑和人魚的事情說了一遍。
安德烈原本還滿臉疲憊,突然就來了精神,笑道:“太好了!我忍這群人魚很久了,就算這次不能一下扳倒他們,也能為以後打下基礎,除掉範塔這名藥劑大師,我看他們短時間內還能找誰!”
太子看問題還是更全面一些,安祈和米爾頓都只想到了先留下證據留着以後用,但安德烈考慮到的卻是人魚的人手問題。
看起來他确實是治理國家的那塊料。
“還有,這種害人不淺的藥劑師早就該辦了,留着也是給帝國蒙羞。”安德烈用鼻孔出氣道,“真不明白藥劑師協會是怎麽根據什麽理由把這種人評為大師的!”
這時哥哥的想法和弟弟一樣,都對此感到不解。
安祈對他們道:“藥劑師協會又不是機器,在半數投票這個條件上是可以人為操作的,哪有可能真正做到完全公平。”
整個協會這麽多年也就出了葉芝一個年輕的藥劑大師而已,可見藥劑師協會高層的大師們早已同氣連枝,腐朽不堪。
就連葉芝教授,恐怕也是因為他很早就成名,在帝國內有很高的聲譽,不得不給他頒發大師頭銜。
米爾頓贊成道:“就是,安祈考試那會兒還有人恬不知恥地說安祈竊取了他家的配制手法嗎?心胸狹窄成這樣,肯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導致的,這個藥劑師協會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安德烈嘆氣:“整頓藥劑師協會是勢在必行的,但現在事情太多了,我抽不出時間啊!不如你這兩天幫我處理政務的時候順便整頓了?”
“什麽政務?你的政務為什麽要丢給我?”米爾頓一臉抗拒,開什麽玩笑,那些政務根本就做不完的好嗎!
“你剛才把我的話打斷了,我都沒來得及跟你說明原因。”安德烈無奈看他,“是這樣的,今天下午修雅在産檢的路上遇襲,我正忙着調查這件事。”
米爾頓皺眉道:“是人魚幹的?”
“恐怕不是,而是那個沉寂了幾個月又冒出來的家夥。”安德烈嚴肅道,“這次我一定要把他的真面目揪出來,所以其他事情就暫時顧不上了,只能麻煩你。”
米爾頓:“……”
雖然他很理解安德烈的心情,老婆兒子受到威脅,肯定顧不了其他事情,必須将危險扼殺了才有心思做其他事,但是……理解是一方面,可真答應了就意味着會有一段時間不能膩在安祈身邊了。
等等,這樣不是正好嗎?
米爾頓轉念一想,他剛才可是差點就要把那點秘密抖落出來了。在安祈目光的注視下,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他不如趁這個機會讓自己忙起來,說不定時間一長,安祈就忘了這件事呢?
米爾頓想了想就說:“好吧,我就只幫你兩天,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兩天太少,至少兩個星期吧!”安德烈雙手合十,厚着臉皮道,“反正我走了兩三個月,你接手之後也幹得不錯,就兩星期一定難不倒你的!”
“你這是什麽表情啊……難看死了,快把這假惺惺的表情收起來。”米爾頓嫌棄地看着他哥。
安德烈把表情收了收,用正常的口吻對他說:“我的人手你盡管用,最好能讓範塔在受審的時候把人魚的陰謀說得嚴重一點,這對我們後續的計劃有幫助。”
“我知道。”米爾頓道,“難得抓到這麽一個突破口,肯定要好好深入挖掘。”
安德烈笑了笑,又轉頭看向安祈:“米爾頓,我可能要跟你借用一下安祈。事實上,修雅受了點傷,這個當口其他人我都信不過,只有安祈是我最放心的人。”
米爾頓也看着安祈:“這件事你得問安祈自己的意思。”
安祈點頭:“當然沒問題。”
事不宜遲,安祈在通訊結束後就出了門,而米爾頓則開始着手收集證據去抓範塔。
于是有關秘密的事被米爾頓幸運地躲過一劫。
米爾頓一方面覺得慶幸,一方面又不免忐忑,不知道安祈還會不會提起這茬。
盡管他在和對方分開的時間裏無時不刻都想和安祈見面,無法忍受分開的痛苦。
有時候他也會想,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幹脆說出來拉倒!
不過想想就算了,要是真的說出來,後果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米爾頓還是寧可自己煎熬着,也不希望好不容易走到的這一步就被一時沖動給毀了。
越珍惜,越喜歡,才越患得患失。
米爾頓總算明白為什麽戀愛中的人都是哲人了,随随便便一件事拎出來,都是哲理。
只不過哲理的味道又酸又澀。
米爾頓越是苦悶,他在工作上就越不馬虎。
似乎立志要讓別人也體會到他這無窮無盡的憋屈,于是首當其沖的人就是範塔。
随着藍海藥劑的熱銷,出現脫水症狀的病人也越來越多,很多人都跟馬羅尼一樣被送去醫院卻無計可施,醫師們不斷排查原因,最終發現病人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服用過藍海藥劑!
于是這下全帝國嘩然一片,範塔這麽德高望重的藥劑大師竟然犯了如此大的錯誤,那些病人只是因為頭疼就差點連命都丢了,簡直可怕。
随着調查局的介入,不斷深入調查之下,範塔的真面目也被一層層揭開。
比如他收取巨額的好處,給補習的學生洩露藥劑師考試的題目;又比如他不把病人當人看,而是把他們當成小白鼠,還用言語侮辱他們;再比如他那些藥劑發明,有一些是他學生的創意,被他搶來冠上自己的名字發表出去……
越來越多的受害者站出來指證,範塔的斑斑劣跡也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
事情演變到後來,不止是範塔,其餘年紀偏大的藥劑大師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不是竊取學生的實驗成果,就是利用藥劑賺取暴利,不顧窮人的經濟能力胡亂定價,造成病人無藥可吃,默默等死的事……
事情鬧大,有關藥劑師協會需要整頓的呼聲也逐漸變高。
網友們紛紛在協會官網上留言,希望官方能夠推舉一個實力與威望并重的人作為協會主席,而不再是由那些倚老賣老的所謂大師把持協會,否則大家就會一起抵制藥劑師協會,甚至不會去參加等級考試。
在一片高呼聲裏,最終,葉芝被推選為協會的主席。
範塔除了藍海藥劑的案子以外,還被好幾個受害者聯名告上法庭,他将要面對的是幾百年的刑期,和無期徒刑也沒什麽區別了。
在他被壓下法庭的路上,馬羅尼沖出來對他吼道:“狗屁的藥劑大師,你在牢裏好好為自己的行為忏悔吧!”
他還是沒忍住,自己跑到範塔的面前喊出了這句話。膽小的兔族也能壯起膽子,可見兔子急了會咬人這句話并不假。
範塔頹然地跟在調查員身後,一路上被噴了一臉的唾沫。
這些來聽審的人大部分都是藍海藥劑的受害者,他們之所以能夠痊愈并參加聽審,都是因為有安祈的藥劑。另外一部分人則是範塔曾經的學生和病人,他們很多是從大老遠趕過來的,就是為了一睹仇人落魄的畫面。
痛快!
惡人終于得到了惡報!
安祈和米爾頓也是聽審的觀衆之一,他們從法庭出來時,遠遠看見了人魚的飛行器。
“看來人魚也來聽審了。”安祈往天上看了一眼,“他們心虛了,擔心範塔會把他們供出來。”
米爾頓說:“我已經從範塔嘴裏撬出了他們交易的經過,手上還有他們交易的證據,這會兒他們是能松口氣,過段時間他們也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你是說開年之後的危險星歷練嗎?”安祈問。
米爾頓點頭道:“藝術類學生也被硬性要求參加,我查過學校記錄,緋羅沒有請假,他也會去。”
安祈訝異道:“難道他打算把行動改在危險星上?”
“不是沒有可能的。”米爾頓說,“危險星本來就接近前線,就算有蟲族出現也不奇怪,比他在巡演過程中展開計劃要更安全。”
“這回他總算是逃不掉了,只要盯着他,必定會有所收獲。”安祈微笑道。
※※※※※※※※※※※※※※※※※※※※
攻:不知道安祈想起來的時候變成喵還來不來得及……
受: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