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侍衛總領張恒帶頭,一行人匆匆到了質子府跟前。
陸昱:漲了好大的見識!
他總算是了解古代冷宮是個什麽模樣。斷垣殘壁的圍牆邊雜草叢生,滿牆的爬山虎幹枯的枝丫,大門殘破不堪,在冷風中推開,自帶凄慘音效。
院內半爿小平房,蜘蛛網替代了窗戶紙,門上厚重的鐵鏈枷鎖,明确了這裏關了一個人。
這哪裏是給人住的地方?陸昱心頭起了一股氣,講話也不自覺冰冷起來,“這房子也太破了。”
質子府的看守之前還在隔壁院子睡覺呢,被人叫醒聽說是陛下駕臨,吓得屁颠屁颠趕過來。剛進來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吓得撲倒在地,“小人不知陛下親臨,未能及時打掃,請陛下恕罪。”
陸昱暗暗運氣,把火氣壓下去之後才道:“開門。”
看守立即摸出腰間的鑰匙,哆哆嗦嗦開了鎖,拉出門框上的鐵鏈,推開了大門。一股濃重的黴氣帶着灰塵朝着陸昱鋪面而來,這讓他倒抽一口氣,差點就想掉頭走。
看守感覺自己今天是要倒黴了,為挽救他岌岌可危的性命,帶了幾個仆婦首當其沖進入到屋內,把屋內所有的窗子都打開了,頓時灰塵彌漫……
陸昱習慣性皺眉拿袖子擋住口鼻,但是看周圍人都面不改色,就讪讪放下手臂,等灰塵散得差不多了擡腳進屋。
屋內的能見度并不高,但房內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這個詞來形容。除了地上有一床肮髒的被褥,其他什麽也沒有。
陸昱放低了視線,見被褥上坐着一個人,身上的衣服已經髒到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披頭散發而且有點打結,唯一還能看出原色的只有那張臉,還有一雙充滿憤恨的眼。
陸昱咽了咽口水,壯了膽子慢慢靠近,這時他才看到對方的脖子上拴了一條鎖鏈,鏈條周圍的皮膚帶着幹涸的血跡。
悲憫,驚訝,倉皇,憤怒……多種情緒同時沖刷着陸昱的腦海,他顫抖地舉起手指,非常明确地指向了那條鐵索,聲音低啞地說:“打開。”
“陛下,不可!”守衛立即撲下磕頭,“此人武功高強,若不是用這鏈條鎖住,恐早已出逃。”
陸昱冷笑一聲,“怎麽?現在你們這麽多人都還打不過他一個麽?”
Advertisement
侍衛們武力上腦,立即亮刀,吓得守衛連連求饒。
“好了,”陸昱不耐,“趕緊開鎖。”
守衛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開枷鎖,陸昱對上那雙冰冷的眸子莫名地走了神。
在他為數不多的自主愛心公益活動中,有一次是跟着義工去了山區的小學。真的是非常非常偏遠的山區,坐了一天兩夜的綠皮火車外加二十多小時的颠簸山路。扶着老腰的陸昱看到孩子們戒備的眼神,感覺這一路山程更坎坷了。
就像現在他看到書中的男主,根本就無從下手。
想什麽呢……陸昱內心自嘲,男主怎麽可以和山區留守兒童相提并論?他原來也是天之驕子,他原本也是意氣風發想要一展宏圖偉業。如今卻是虎落平陽,被一幫犬欺負……
恐怕已經對這國家恨之入骨了吧?
有了這樣的認知,陸昱更惶恐了,緩步走到他的面前,又覺得自己俯視男主有失尊重,于是蹲下來平視對方。
想不到下一秒他就來了個天旋地轉,脖子上多了一雙黑乎乎的手,扼住了他命運的喉嚨。
底下人亂成一片,“陛下”“救駕”抽刀聲此起彼伏。
陸昱算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那個了,疊聲道:“不用,不用,你們別慌……”但狀況依舊混亂,嘈雜的聲音蓋過了他的聲音。
陸昱沒辦法了,卯足了勁兒吼了一聲,“安靜!”
所有人頓時呆若木雞。
這使勁的一吼直接導致陸昱咳嗽了起來,俊臉漲得通紅,但他還是強忍了下來,擺擺手道:“五哥,咳咳,就跟朕開個玩笑,你們……咳,先出去。”
許久未被提起的稱呼讓宗政珲怔愣,鎖着陸昱的手也不自覺地松了一點。陸昱倒也沒趁着這個機會逃走,依然在所有人的“忠言逆耳”中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侍衛們之後退了出去,陸昱也咳得差不多了,在臨門關閉之前,他忽然又補了一句,“送壺茶進來。”
“嗯……還有茶點,多來幾種。”最後又補了一句。
房間又暗了下來,陸昱也不繃着了,他把手上的湯婆子往宗政珲身上塞了過去,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卻成功讓宗政珲松了手。
陸昱尴尬地看着掉在髒被褥上的暗器,讪讪一笑,重新拿起來遞過去,“剛才感覺你身上挺冷的,給你暖和一下。”
宗政珲并不接,冷冷地盯着陸昱,“此為何意?”
陸昱托着湯婆子僵持着,感覺像托了一個啞鈴,時間一久就累,于是也不管宗政珲接不接,直接塞了過去,“也沒其他意思,就想跟你商量個事情。”
“我以前倒是沒發現,陛下竟如此膽識過人,”宗政珲冷嘲熱諷,“居然會跟一個剛剛要殺你的人議事。”
陸昱心道,我這不是被逼上梁山,你以為我願意麽……
但是嘴巴還是很誠實,“我知道你不會殺我……起碼不是這個時候。”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張侍衛的聲音,茶水點心送到。
陸昱連忙讓人進來,但這時才發現屋內連個桌子都沒有,默了默,便直接脫下披風,灰色水獺毛的一面朝上,再擺上茶具。冰冷凄涼的屋內硬是被營造出了一種露營野餐的氣氛。
宗政珲:“……”
侍衛們對陰晴不定的年輕君王不敢多進言,陸昱擺擺手讓人都先出去,待門關上便坐了下來,并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宗政珲覺得自己越發看不透眼前之人,但還是在對面坐下,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陸昱熟練地淨手,燙杯,洗茶,煮茶,注好兩杯七分滿的茶水。見宗政珲冰冷冷地睨着他,兀自拿了一杯喝下,總算讓幹涸的喉嚨得到了雨後般的滋潤。
“我想放你出去。”喝完茶的陸昱開門見山。
“你會這麽好心?”宗政珲嗤笑。
“這自然是有條件的。”陸昱接着倒茶,見宗政珲仍舊一臉防備,也不勸進,開始獨自享受美食。
“什麽條件?”宗政珲語氣仍舊很冷,但好歹還是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老實說我還沒想好……”其實陸昱本來想說你要無條件答應我三件事,但硬生生被宗政珲冰冷剛硬的氣質給打壓下去。
“那有何可談?”宗政珲突然伸手拿起茶杯,又重重放下,意思就是你可以滾了。
陸昱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又聽他這話的意思是不高興了,不自覺地語氣就低下來,“好歹你先從這裏出去,難不成你很喜歡住在這個地方?”
宗政珲笑了,笑聲中帶着蒼涼的悲鳴,“陛下您難道忘記了麽?這裏是您專門為我打造的質子府啊……”
陸昱的心被這笑聲蒙上了一層哀傷,垂下眼睑輕輕一嘆,“那我就來改改這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