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一日,陸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很少睡懶覺,到了古代作息更是規律到令他自己都發指。但昨夜他吃了宵夜,加上心情舒暢,睡得香沉,就連小路子進來兩次都不知道。
最後,小路子實在擔心,以為主子是有什麽身體不适,走近床前探問,陸昱這才悠悠轉醒。
“主子,東宜的祖母攜了十來位鄉紳求見,已經在前廳候了一個多時辰。”小路子輕聲禀報。
陸昱一下子就全清醒了,一邊起床穿衣一邊忍不住埋怨,“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我?”
小路子只好告饒,“求主子贖罪……奴才,”
他話音未落,這個詞一下又觸動了陸昱的那根弦,甩手作罷,“行了,趕緊幫我梳頭。”
小路子也是心裏苦,心道昨夜已經把他們都吓傻了。就這麽看着皇帝陛下半夜獨自摸索到小廚房,灰頭土臉地給趙國質子做面條。兩個人毫無形象地吃得跟街邊的平民似的。
最恐怖的就是皇帝還叫住了質子,講了小路子一輩子都不敢想的話。不喜歡奴才這個稱謂麽?那他以後應該自稱什麽?灑家?包衣?太監……
小路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昱匆匆梳洗好,趕去前廳的時候,甘太守正和鄉紳們相談甚歡。見皇上駕臨,衆人齊齊行禮。
甘太守行完禮之後,無限感嘆,“陛下為燕南水患勞心勞力,臣等實在慚愧。”
陸昱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說我睡懶覺我才慚愧。
不過既然甘太守為他開脫,陸昱當然借勢下坡,不然讓東家80多歲的祖母等這麽久他也實在過意不去。
東宜祖母夏氏拄了一根拐杖站起來,想朝皇帝行大禮,卻被他快一步攔下,“老人家免禮,有事請講。”
夏氏挺直了腰板,精神狀态完全不似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我,铿锵有力地道:“老身打小在燕南湖長大,歷經數次燕南大小水患。如今老身得知陛下想要引水下流,以根治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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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水的提案尚未公布于衆,夏氏居然知道那必然是東宜說出來的。陸昱倒沒有惱怒,反而有些緊張地看向東宜,生怕他祖母說出什麽堅決不挪家的話來。
夏氏見皇帝看向自家孫子,倒也不慌不忙,繼續道:“這燕南的水患從老身的祖輩起便時有發生,只不過這兩年愈發頻繁。老身雖為女流之輩,但我等自願搬離燕飛嶺祖籍。只願能永遠消除水患,換我大齊一方水土安寧!”
老人家的話擲地有聲,而且她身後的鄉紳也一個接一個站出來。
“劉家自願搬出燕飛嶺!”
“李家自願搬出!”
“方家自願搬出!”
陸昱被他們铿锵有力的話震撼到,幾乎要熱淚盈眶。就算是在現代,除非是政府出資征地,不然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覺悟自願放棄世世代代休養生息的家園。本來陸昱想要仿照現代拆遷補償的辦法讓民衆搬出燕飛嶺,但現在顯然事情比他想象的簡單了許多。
淹沒燕飛嶺的方案是解決燕南湖蓄水壓力的最佳方案。這是從地勢,蓄水面積等各個方面綜合考量得出的結論。
補償自然是不會少的,但有了燕飛嶺幾個大戶人家的請願,二期蓄水開工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于是陸昱加快了工作力度,由工部牽頭,渭城等附近幾位太守合力商讨,工程方案和開工日期很快就定了下來。
幾日後,甘太守府舉行了盛大的宴席。一是慶祝燕南湖引流工程的順利開展,二是歡送皇帝陛下回京。
陸昱略感遺憾,他還沒好好逛過渭城。第一次離開皇宮這麽快就要回到牢籠,他多多少少都還是有些不甘心。
這種宴席定然是少不了飲酒的,只不過從宮裏跟過來的侍從都已經見識過皇帝陛下的酒量了。就連宗政珲都不自覺地緊盯着上位者,誰都不敢讓皇上多喝。
陸昱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也有扣着杯數的自覺性。但衆多官員鄉紳都是第一次他同皇帝共宴,見他也不似傳說般的荒誕易怒,反而行為處事都透着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親和力,自然都想去與他對飲。
陸昱出于敬重大家的犧牲和付出,對前來敬酒的人也都不好意思一概拒絕。慢慢一口一口地,白皙的臉上就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眼神開始慢慢地迷離。酒液滋潤過的唇畔仿佛雨打桃花般的嬌豔。
宗政珲一不個沒注意,再次看到皇帝時,就看到了這麽一副讓他驚豔的景象。仿佛面前所有的美酒佳肴都失去了顏色,什麽都沒有他唇畔上的那一滴酒攝人心魂。
陸昱覺得自己真有點喝多了,趁着理智尚存,對着東宜招了招手。
東宜連忙走過去,低下頭等着陛下示下。如今他也算是燕南湖工程的監管,特殊時期的一枚小官員。
陸昱卻一把扯了東宜跌坐在自己身邊,眼神平和卻又迷離地道:“你知道麽?你現在肩上的責任特別重,你要好好建設你們的新家園,你知道麽?這差事真的不好做,因為我們沒有什麽可借鑒的範例。所以你知道麽,這工程是一項利國利民,千秋萬代的大工程。”
東宜一聽這些車轱辘話,便知道皇帝有些醉了,但還是點頭應下,“臣遵旨。”
陸昱滿意地摸摸東宜的頭,因為他是一個娃娃臉,所以頭特別圓,“幸好,沒有讓你這顆珍珠蒙塵。你們一家人都很好,你祖母是巾帼不讓須眉,你是英雄莫問出處。”
東宜哭笑不得,但還是乖乖地應着,“謝陛下贊美。”
陸昱還想再說點什麽,他感覺越說越暢快,好像說話能揮發掉胸口的酒氣,但突然面前出現一片陰影。
“你喝醉了。”宗政珲道。
陸昱不服地擡頭,看到宗政珲皺了眉頭站在自己面前,他也莫名來氣。指着宗政珲的鼻子就道:“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喝酒的地方,你一個傷員怎麽能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