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臨走的時候,溫母一定讓沈既拾把買來的東西再提回去,不願意讓學生破費。沈既拾連連擺手,幾乎是跟溫讓逃着出來,還是被塞了兩個洗好的蘋果,一瓶酸奶。

“阿姨像對小孩兒似的。”沈既拾看着手裏的東西,不好意思地笑着說。

他們已經快走到樓道口,溫讓突然想起什麽,對沈既拾說在這兒等我一下,轉身跑回樓上。片刻後,他拎着一個塑料袋回到沈既拾身邊。

“正好還剩一瓶,給你要來了。”

“什麽?”沈既拾随口問着,往塑料袋裏探頭張望,溫讓打開讓他看,是一瓶黃桃罐頭。

“都放進來吧。”

沈既拾開心地小小驚呼一聲,把袋子接過來抱在自己懷裏,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會不會覺得我很貪吃。”

“你晚上不就吃了盤餃子,一點兒也不多。”

天上難得有幾顆閃爍的星子,隐隐爍爍,看不真切。夜風在這個時候褪了熱氣,從樓道微弱的倒灌進來,溫讓覺得很輕松。他覺得自己完成了很重大的任務:給溫曛過生日,與李佳鹿見面,并且這個過程裏沒有扔下沈既拾一個人在家孤獨的吃飯。這些明明微不足道的小事兒,這一刻卻帶給他莫名的安逸,仿佛近期都沒有需要發愁的事了一樣。

溫讓伸手感受了一下适宜的風,向前方小區的路燈歪歪腦袋,說:“走兩圈兒麽?散散食兒。”

路燈不算太明亮,每盞燈與燈之間都有些距離,沈既拾跟着溫讓,從光亮邁進模糊的昏暗,再從暗地裏進入頂頭的光明。遠處的小花園廣場遙遙浸染來音樂笑語聲,溫讓說那裏是大爺大媽們飯後跳舞閑逛的地方,有很吵鬧的小孩子,被賣小吃的攤販們吸引得到處亂跑,嘻嘻哈哈,很不知愁,肆無忌憚地快樂着。

散步的人三三兩兩,偶爾經過,并不密集,夏蟲在隐匿的黑暗掩護下極盡生命之能的嘶叫,唯恐這一季夏天沒有它們存在過的痕跡一般。沈既拾和溫讓,漫步行走在這些鳴叫裏,有一句沒一句,毫無邊際地聊天。

“真的吃飽了麽?”

“真的。我不太餓。”

“嗯。”

“剛才那只狗好大。”

“很胖的狗。”

“下午程哥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周一去他們公司先看看。”

“挺好的,你跟着程期能學到東西。”

“是。相親怎麽樣?”

溫讓聽着問題,轉過頭看着沈既拾突然笑了。他正站在路燈底下,頭頂朦胧的燈光裏撲楞着幾只說不出名字的小蟲,沈既拾與他對視,陡然覺得他在這光線底下看起來似真似假,仿佛是個虛無的幻影一樣。

“突然笑什麽,相親很順利麽?”他忍不住追問。

溫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沈既拾問出這個問題時會笑起來,他有些像做了壞事,急于跟小夥伴分享的壞孩子,帶着些刺激且小心的快樂,甚至有些小得意,用新奇的神秘語氣回答沈既拾:“你能猜到麽。”

“嗯?”

“李佳鹿,就是我跟你說過,上次跟程期吃飯見到的姑娘。”溫讓故意停頓了一下,沈既拾被吊足了胃口,才接着說:“她是彎的。”

沈既拾看了他一眼,挑起眉毛問:“那你要形婚麽?”

“不。我沒這個打算。”

溫讓的回答很果決,他歪身靠在路燈的柱子上,就這麽盈盈地望着沈既拾。路燈光透過他茂盛的睫毛,在眼周映射下半圈兒好看的光影,覆蓋住他的瞳孔。那雙總是隐匿着撲朔霧氣與迷蒙距離的眼睛,現在被裹在黑色的光芒裏,給沈既拾一種清晰無比的感覺,那是喝醉了一樣,輕飄且無所顧忌的松快,靈動極了,讓沈既拾覺得這樣難得的溫讓實在誘人的過分,需要做些什麽,才能不辜負他輕松的心情。

他向溫讓走近一步,偏偏頭,細致打量溫讓面龐上每一處五官,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你今天怎麽這麽開心?”

溫讓擡手觸了觸沈既拾的颌角,這對溫讓來說,已經屬于在室外過于膽大的動作,可他心情太好了,根本沒有心思去顧及別的,至少此刻的他什麽都無所顧忌。“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很輕松。”他說。

沈既拾扣住他的手,凝視着路燈下的男人。他的眼窩比一般人略深,雙眼皮是一副無辜的形狀,這樣的一雙眼睛每當做出深情凝視的狀态,總有讓人心髒漏拍的效果。他捉着溫讓撫摸他臉頰的手,明明懷裏還抱着一塑料袋的蘋果酸奶黃桃罐頭,牢牢注視着溫讓,輕擰脖子,親吻手中指骨的樣子,卻姿态昳麗的像個貴族。

他以嘴唇纏綿摩挲,啄吻着溫讓的手指,從每一節指節上蝴蝶停花一樣快速又缱绻地掠過。麻癢撓人的親吻停頓在溫讓手腕的脈搏上,沈既拾呓語般輕輕蠕動嘴唇,噴吐出微弱燥熱的氣流,說:“我想親你。”

“就現在,特別想親你。”

溫讓覺得自己可能确實喝了酒,他能感到自己脈搏強烈的搏起着,沈既拾溫熱的嘴唇幾乎要融化成絲絨綿密的糖水,滲透進肌膚裏,流淌進脈搏血管裏,與自己流淌于一具軀體中存活。

他突然毫無緣由的想起,晚上吃飯時,溫母給沈既拾夾菜的場景。母親對沈既拾,從眼神裏都能看出喜愛。大概跟自己一樣,無意中就把沈既拾當做溫良了吧。

溫良。

溫讓覺得自己有些暈眩。

如果是溫良,在親吻我,在用這樣濕漉黏膩的眼睛注視我,向我呢喃撒嬌:我想親你……溫讓腰椎一麻,迅速抖起一身寒噤。

太過分了,自己太過分了。

他心跳砰砰,面紅耳赤,被自己不知羞恥的聯想臊得幾乎不能呼吸。溫讓伸開被沈既拾握在肩頭的手掌,牢牢掌住沈既拾的脖頸,感受到他血管裏沉穩的起伏。這是真實的生命,不是夢境裏觸碰不到的溫良,不是自己痛苦嘶吼一萬次也見不到的,不知死活的溫良。溫讓望進沈既拾的眼睛,覺得膽戰心驚。

——自己對溫良的渴想,已經接近病态了。

跟沈既拾的性愛,合拍到像吸吮罂粟的地步。

溫讓緊緊揪住枕頭,緊絞到手指勒痛。沈既拾在他耳邊喘息着呼喚哥哥,溫讓痛苦又幸福,淚水從眼角滑下去,被沈既拾用舌尖舔掉。

哥哥。

溫良。

哥哥……

溫良。

溫良。溫良……溫良。

越發硬挺的性器讓他幾乎痛恨自己,快感無法停止,沈既拾每一次挺腰,每一次在他身體裏的抽插,讓他骨髓都在激蕩。自欺欺人的悖德快讓他窒息了,無恥到沒有人性的幻想為什麽這麽酥爽。

我完了。

溫讓擡腿纏繞上沈既拾的腰肢,在他往自己身體深處傾瀉精液的同時,眼淚磅礴而出。我完了。沈既拾,溫良,我完了。

沈既拾抽出性器,将溫讓緊緊摟在懷裏,安撫他的背脊。

“別哭,沒事了,別哭了。”

溫讓依偎在沈既拾懷裏哽咽,他咬住沈既拾的肩膀,深深嗅着彌漫在二人間體液的味道平複心情,沙啞着嗓子小聲說:“抱歉。”沈既拾溫柔地拍拍他的頭。

擰亮床頭燈,一切黑暗中的旖想與罪惡都被拽出現實,溫讓松了一口氣,照例喝下一大杯水,沈既拾為他點一根煙,二人在吞雲吐霧中恢複體力。

“沈既拾,”溫讓彈彈煙灰,他今天很想說些什麽,具體說什麽不重要,他只想說話。“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沈既拾替他掐滅煙頭,說:“大年初一。”

溫讓無聲笑笑:“好日子。”

“給溫曛買的衣服,她喜歡麽?”

“喜歡。尤其是你挑的那條裙子,要不是我媽說要洗洗才穿,她都不願意脫下來。”

沈既拾有些羞澀又得意,輕輕彎起嘴角。

“你的生日呢?”他問溫讓。

“我成年後就不怎麽過生日了,四月九號。”

“已經過去了啊,那明年再陪你過生日。”

溫讓沒有接話,他沉默一陣兒,開口說:“有時候想想,覺得很對不起溫曛。”

別人的家務事,沈既拾不知該如何接話,好在溫讓并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繼續傾訴着:“溫曛出生的時候,我從我媽懷裏抱過她,很小。”他又笑笑:“小嬰兒,也不太好看,像個醜猴子。”

“她算早産兒,我媽生她的時候不太順利,臍帶纏着脖子了,小臉兒憋的通紫,又摳嘴巴又打屁股,好久才把她打哭,我媽說哭聲都跟貓叫似的。”

“我第一次抱溫良的時候,他很健康,白嫩嫩的,像個大奶糖。我伸手點了點他的臉,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震顫——他握住了我的手。”

“連眼睛還不會睜呢,就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瞬間真的感覺,心都化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人兒,當時我就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好好對他,把最好的都給他,讓他平安健康又帥氣的長大,陪他打球,打游戲,教他談戀愛,帶他吃所有我愛吃的東西,帶他去每個他想去的地方,他值得所有好的東西。”

“我媽掀開他的小被子給我看,”溫讓扭頭,摸摸沈既拾的黑玫瑰文身,指尖兒圈出一個大概的位置,嘲諷地笑笑:“就在這兒,一小塊胎記。當時家裏人還開玩笑說,這裏有塊胎記,以後就算丢了都能找到。”

沈既拾攥住他的手。

“我第一次抱溫曛,”溫讓繞回溫曛的話題,看着沈既拾說:“她和溫良一樣,也握住了我的手。”

“四根小指頭緊緊包着我的食指,嘴唇癟啊癟,想喝奶。”

“當時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覺得,怎麽這麽讨厭她。”

“一點兒也不喜歡。她不是我的溫良,她身上也沒有菱形胎記,她為什麽要跟溫良一樣。簡直不喜歡到了生氣的地步。”

“後來我和溫曛都慢慢長大了,這些情緒才逐漸消散,開始覺得她很可憐。”

“莫名其妙就被哥哥讨厭的孩子,很可憐。她明明什麽也沒做錯,只不過她不是溫良而已。”

“溫曛很黏我,從小到大都是,但是我,就是沒辦法坦然地對她好,我做不到。”

“我和溫曛之間,永遠隔着一個溫良。”

“大概什麽時候,我的溫良回來了,我就能夠以平等的心态對她了吧。像個真正的大哥一樣。”

溫讓說出這些話,終于松了一口氣一樣,疲憊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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