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冬早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慌亂的蹿到隔斷的布簾後面,才化作人形還很不習慣,蜷成一團藏在裏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不過好在外面侍衛的動作随即止住了,似乎出現了意見分歧。

“王爺的書房,你想進去不要命了?”

冬早眼睛睜的圓乎,緊張的盯着那窗戶紙上透出來的一只手,心揪在一起,就怕下一刻門會被推開,外面的人跑進來,見了他自然當成妖怪,讓道士過來抓妖收魂。

好在那只手在前面那句話以後,慢慢收了回去。

“剛才王爺養的鳥兒飛進去了,沒出來呢,應該就是那鳥弄出來的聲響,別管了,一會兒王爺回來莫要怪罪。”

這樣說起來便是個不會進來的意思了,果然方才想要進屋查看的侍衛被說服,轉身回到了原位,只是豎起一只耳朵仔細聽屋裏的動靜。

冬早瞬間松了一口氣,可這會兒他伸伸手伸伸腳,低頭看見自己渾身光裸的模樣還是很愣。

怎,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呢?

突如其來的變化砸的冬早手足無措,震驚以後冬早隐約又有些高興。他原本是以為自己是百八十年都沒有化成人形的機會的,卻不想現在猛的就成事了。這樣讓人沒有準備的事情,一時之間十分讓冬早覺得難對付。

而化作人形以後冬早最關心的一件事,他在屋裏來回轉了兩圈,想先找一面鏡子來照照自己現在模樣,來判斷自己化作人形以後到底還是不是醜八怪來的。

冬早在書房裏翻翻,東摸摸西摸摸,幾乎什麽都有,卻就不見鏡子。等他摸到書桌旁時,冬早已經有些洩氣。

他坐在蕭綏平時坐的交椅上,目光漫不經心的落在了那本前頭蕭綏看了一半的書上。

“《妖物志》……”冬早默默念出來,标題還沒有引起冬早的多少警覺,他伸手将書拿到手裏,卻不想随手翻開一頁就看見了吓得他肝膽俱裂的內容。

【斬妖除魔篇】

其一、若是妖物化形,為防為禍人間,必須斬草除根,不可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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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化形後的妖物狡猾不已,切記不可心慈手軟……

冬早仔細一回想,确認了自己前面進來的時候蕭綏就在看這本書。冬早用不太靈光的腦筋前後想了想,又斷定蕭綏是開始懷疑自己。

這麽一想,冬早就覺得又委屈又害怕。

他吸了吸鼻子,繼續往下看。

“妖物擅長隐匿行蹤,絕不輕易化作人形,此處要注意甄別……”

從中反向學習,冬早覺得自己隐匿行蹤非常重要。

冬早将《妖物志》全文看了一遍,心裏略略記了個大概,正待想想後面怎麽辦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冬早連忙湊到窗口推開一條縫往外偷看,是蕭綏正從不遠處往回走,大約再有七八步就到門口了。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再度慌張起來。

現在這樣絕對不能讓阿綏看見的。

冬早盡管內心堅定,可行動上惶恐的不得了,幾乎是同手同腳的走到了布簾後面,将自己整個都藏了進去,弄得布簾鼓起一個大包。

與此同時,門外已經響起侍衛的行禮聲,冬早的心咚咚跳,他将臉埋入自己的雙膝之間,眨眼睛的時候眼睫毛拂過膝頭,怪癢的。

蕭綏推開房門走進屋裏,他手上拿着兩本書,原本輕手輕腳的動作在發現冬早并不在原位睡覺以後停了下來,環顧道,“冬早?”

蕭綏四下轉頭,立刻發現了布簾後面大大鼓起來的一塊。

“我,我在這裏。”冬早顫聲。

地板冰涼,他身上不着一物,慢慢的才發覺很冷,此時牙齒都忍不住咯吱咯吱打起架來。

蕭綏聽出他的聲音不對,“你怎麽了,在後面躲着做什麽?”

他的目光落在布簾上,覺得那處也很奇怪,冬早那麽小小一個鳥,怎麽将那裏撐出那麽大的輪廓的?

蕭綏皺起眉頭慢慢走過去,“後面有灰塵,快出來。”

冬早連連搖頭,“不,不行,我不出來。”他一搖頭,整個布簾都跟着他的動作晃了起來。

快變鳥,快變鳥,快變鳥啊!

冬早急的眼裏冒淚花,就快要哭了,他一着急布簾就給他用力扯了一把,整個從高處落了下來,密密實實的将冬早給蓋住了。

蕭綏的足尖已經停在了他的面前,原本想要伸出去拉布簾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心中的愕然更甚,這……是怎麽回事?

冬早的心因為害怕跳漏了一拍,彌漫在他全身的緊張情緒讓他幾乎要忍不住昏過去。

蕭綏彎腰,伸出的指尖略一使力,勾住了布簾的一角,那布簾就随着他的動作而向一邊拉扯開。

有一瞬間蕭綏好像看到了布簾後面露出的一點肉乎乎的腳丫子,他心中不由得大震,簾子後面是冬早的話,這腳是誰的?

蕭綏原本緩緩的動作一下子急切起來,布簾随着他完全的用力而整個被拉到一邊,随着啪嗒一小聲,像是什麽東西忽然落到了地上。

蕭綏滿懷期盼的低頭看去,卻只見到圓圓胖胖的小細作正癱在地上仰面看着他,渾身抖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我、”冬早眼睛裏的淚花亂顫,開口就是哭腔,十分不懂得欲蓋彌彰的道理,“我什麽都沒幹。”

的确只是一只小鳥,還是那副小細作的模樣。蕭綏的目光落在冬早身上,找不出半點兒人的影子,前一刻的那點所見好像只不過全都是他幻想出來的一樣。

大概,蕭綏定了定心,給自己找理由,大概是前面看了《妖物志》,其中的各類描述使得他心裏存有這類想法,忍不住就往冬早身上代入,剛才才會有了那樣的所見吧。

蕭綏俯身,将冬早從地上撿起來,伸手拍了拍冬早在地上沾上的灰塵,心裏也不知怎麽隐約閃過一點失望。

“傻冬早。”他喃喃低語。

而至于冬早,他給這一番來回的心理折騰已經蔫了,整個鳥都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弄不清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化形,也弄不清楚剛才究竟是怎麽又忽然變回了鳥身的。他就怕萬一這種變化永遠這麽不可控制,要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變形,他不久死的妥妥的了嗎。

冬早打出一連串的響嗝,心裏愁得簡直漫無邊際了。

這種愁緒一直延續了兩天,幾乎是冬早身邊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異樣。

冬早窩在窗邊睡覺都能聽見門口那兩個平日裏不關心他的侍衛說話,“好像那只鳥不太樂意出門了……?”

胖瘦婢女更是擔心不已,成天圍着冬早看。

“胖胖啊,怎麽不睡覺也不吃東西啦?”胖婢女用指尖揉揉冬早的腦袋,對他憔悴的小模樣心疼不已,她轉頭和瘦婢女說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都快瘦了……”

瘦婢女看了一眼窗戶邊上一言不發蹲着的小胖球,從背後來看幾乎已經成了個小圓球,她實在不懂胖婢女是怎麽将冬早看出來他瘦了的。

盡管如此,瘦婢女也還是變着花樣的為冬早弄吃的。

比如現在,她從廚房端來了一小碟肉糜放在冬早面前。

冬早無精打采的看了一眼瘦婢女端到他面前的食物。

他好多事情煩惱,自覺的沒有胃口吃東西。可他又不能在瘦婢女面前說出來,只能在瘦婢女萬分期盼的目光下,将屁股挪過去啄一口吃給瘦婢女看。

就吃一口,當安慰安慰她好了,胖瘦婢女對自己很好冬早都是知道的。

冬早非常體貼的想,他低頭随便啄了一口,肉糜被瘦婢女弄得軟糯細致,又有一點點鹽巴調味,比冬早平時吃的一些生肉好吃多了。

才吃一口冬早的眼睛就亮了,一下連愁緒也忘了。只是剛才還說只吃一口的話言猶在耳,冬早有些心虛,不過轉頭就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她好像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冬早瞅瞅胖瘦婢女,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為人着想,這點肉還是吃完好了,免得她們又會擔心的。

想到這裏冬早哼哧一聲站起身,兩步走到小碟子面前低頭飛快的啄食,不一會兒下去小半盤子。

胖婢女見狀才松了一口氣,“王爺這兩天公務繁忙也沒有空陪着胖胖,可能是不是這個原因啊?”

“可能呀,”瘦婢女道,“胖胖就愛黏着王爺,這兩天沒怎麽見着王爺,為這個不高興了吧?”

她們說話時全将冬早當作了一個小孩兒來看待。

“這些天連睡覺都是自己偷偷在小籠子裏面睡的,都不能說是随便一點反常了。”

蕭綏這些天早出晚歸,忙于朝政。而冬早怕自己睡糊塗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突然化形,自然不敢和蕭綏睡在一起。

天知道他每天自己晚上睡在鳥籠裏的時候多自憐自艾,覺得鳥生簡直不能再可憐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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