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氏的喪事辦得那叫一個鋪張浪費,賈珍巴不得把能要的好都給秦氏要了。幾日下來繁瑣諸事一一過後,最後便送殡至這鐵檻寺來。進了寺中,又做了一番佛事把香壇重新設下,并安靈于內殿偏室之中。

外面賈珍款待一應親友,裏面的堂客皆是鳳姐張羅接待,先從顯官诰命散起,也到晌午大錯時方散盡了。只有幾個親戚是至近的,等做過三日安靈道場方去。

事情是王熙鳳管的,王夫人和邢夫人一道是要回家去的。賈寶玉與秦鐘早沒了隔閡,心意契合而好了,便不願回家去。王熙鳳留了他,王夫人管也不管,自己先回去了。

晚間王熙鳳帶寶玉秦鐘住到水月庵,秦鐘與那庵裏的小尼姑智能兒有了茍且,王熙鳳膽子肥起來包攬了官司,劇情裏都是有的。秦鐘是作死,王熙鳳照樣是作死。

原王熙鳳若不是那麽貪,若記着自己被王夫人罰過,心中知錯,也必不會幹出這事兒來。可是偏偏管理寧國府這幾日,把她的膽子又喂肥了。當然她膽子肥,最重要的是有個牛逼的娘家——王家。在外面動點小手腳賺點銀子,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事兒且是王熙鳳假托賈琏囑咐修書辦的,別說賈琏不知道這事兒,便是知道,那也是攔不住她的。

秦氏喪事辦妥,王熙鳳回來走路便也是挺直了腰板子,哪裏把李纨這些人放在眼裏,只去賈母面前說笑玩鬧。水月庵老尼囑托的事情也是成了,她私下又得了三千兩銀子,沒有不得意的。

卻不知,就她這麽插手了這個官司,便害死了一對苦命鴛鴦。于那三千兩來說,倒是提也不值得提了。

原這事只有王熙鳳自己知道,心裏踏實得打算要多幹幾票這樣的事情,多得些銀子。人命是什麽?她王熙鳳表示不知道,她只認識票子。

只今日剛到自己院子裏,便見得賈琏臉色十分難看地在屋裏喝茶。賈琏見王熙鳳回來,他把茶杯“啪”往桌上一放,上來道:“我只當你不回來了呢,再不回來,我就去老太太房裏找你了,叫她也聽聽這事兒。”

王熙鳳見賈琏怒氣沖沖的,倒不知是何事,只笑着道:“我的二爺,你這又是怎麽的了?好端端的回來就沖我吼上了,你倒給我個明白話。”

賈琏也不遮掩,只道:“你讓旺兒假托我給長安縣節度使雲光寫了一封信,讓他弄權強令原長安守備家退婚,可有這事兒?”

王熙鳳心裏一咯噔,那雲光回信是自己收的,賈琏如何會知道這事的?她看着賈琏,依舊笑着道:“二爺這是從哪聽來的故事?那長安縣之事,我如何知道,又怎麽會假托二爺之口讓那雲光大人弄權?”

“你別跟我裝小白兔,一問三不知的。”賈琏怒氣又重了些,“那張家小姐死了,守備家公子也跟着去了,為了那三千兩,你竟能罔顧人命?”

王熙鳳見賈琏諸事說得詳細,心裏越發涼起來。照理說這事兒基本不會洩露出去,節度使雲光又沒倒黴,張家要她幫忙的,等于自作孽怪不到別人。雖說沒了兩條人命,但到底都是自殺。

即便是這樣,王熙鳳也沒有被賈琏唬住,也不笑了,只語氣冷硬道:“今兒二爺說是我害了兩條人命,倒要拿出證據來!若是二爺拿不出證據來,便是污蔑我一個婦道人家。這家裏,我還真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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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只怕你想呆,也難呆下去了!”賈琏說罷,深吸了口氣,然後就聽得外面有小丫鬟來報:“二爺二奶奶,老太太叫你們過去一趟。”

賈琏把深吸的那口氣吐出來,看也不看王熙鳳,只道:“走吧,看你有幾張嘴,能說得叫老太太把你留下來。”

王熙鳳有些懵,卻也只得跟着賈琏往賈母房裏去。她剛還在賈母屋裏說笑了一陣子才回來,此時再過去,心情已然與之前大不一樣了。

到了賈母房中,邢夫人王夫人俱是在場。她和賈琏還沒來得及給在場的各位長輩行禮,便聽得賈母一聲厲呵:“孽障,給我跪下!”賈琏和王熙鳳俱是吓了一跳,只得給賈母跪了下來,連話也不敢說。

沒一會,賈赦和賈政也到了,兩人向賈母請了安,賈赦方道:“老太太,找咱們回來不知所為何事?”

賈母歪靠在椅把兒上,開口道:“你的好兒子兒媳幹了好事了,鴛鴦,給二位老爺看看。”

鴛鴦聽言,把旺兒拟給雲光的信和雲光的回信送到賈政手中,又退回身來。賈政擰眉拿出信來看,看罷又給賈赦看。賈赦看罷,看向賈母道:“老太太,我沒瞧出有怎麽樣啊?”不就是用賈家的地位給那個節度使雲光捎了信麽?這等子小事,那也能叫事兒?

賈母看着他,開口道:“你是沒瞧出什麽,這張家小姐自殺了,守備家的兒子也跟着死了。為了三千兩銀子,堪堪逼死了兩條人命。是我賈家窮困潦倒養不起你們了還是如何,要出去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真是家門不幸啊!”

賈赦和賈政這會兒算是聽出來事情的原委了,賈赦腦門一皺,心裏罵道:“怎麽養了這麽個不孝子,有這等子好事也不叫老子知道,自己和媳婦偷摸摸把銀子吞了。等會子下去了,要拎過來好好訓訓!”

賈政眉心也是一皺,只不過是覺得賈琏這行為太過陰暗猥瑣,若是自己兒子必是要上棍棒的。但賈琏是大房裏的,賈赦又在,他就不好說什麽了。

半晌無人說話,王熙鳳看事情被捅破了,忙磕了頭淚點點慘兮兮道:“老太太明察,這事兒原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二爺并不知情。那封信是我叫旺兒拟的,老太太不信可叫旺兒來對話。”

賈母一聽,眼睛一瞪道:“鳳丫頭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為了不把賈琏拖下水,王熙鳳只好繼續說:“老太太,這事原是水月庵那老尼托給我的。我想着也就是一封信的事兒,便自己做了主。二爺不知道,我也沒告訴二爺。要打要罰,您只沖我來就是了,求您放過二爺。”

賈母這會兒氣得身子都顫了起來,怒道:“鳳丫頭,你一個內宅女人膽敢冒名插手官司之事,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賈琏見賈母越發怒起來,王熙鳳此時又極力維護他,心裏又念起往日的舊情來。這事他攬下,罪責小些,落到王熙鳳身上就大了。因而,賈琏又道:“老太太,要是沒我的允許鳳丫頭哪裏敢做這個事?是那老尼托了她,她又問了我。我也是一時見錢開了眼,就做下這糊塗事了。”

賈母粗喘了幾口氣,又道:“我這不是衙門,審不了那謎案,這事兒總歸是你們夫妻二人。為了三千兩逼死兩條人命,傳出去不知叫人怎麽笑話呢。只這一遭,必是要嚴懲的。老大,這是你的兒子兒媳,你倒是說說看,怎麽罰?”

賈赦嗯嗯啊啊半天沒說出個什麽,只道:“全憑老太太做主就是了。”

此時一旁的人都不出聲,王夫人和賈政一樣,覺得自己說什麽都是不合适的。那邢夫人呢,雖是板着一張臉,卻早在心裏樂開了花。她早看王熙鳳不順眼,明明是她兒媳,卻一點恭敬孝道奉承都不給她。就因在二房裏管着家,哪裏把她這個做婆婆的放在眼裏過,只對賈母王夫人巴結罷了,對大房更是不管不問。她一直沒機會刁難她,這會子機會倒是來了。

且看邢夫人動了一下身子,看向賈母道:“老太太,琏兒和鳳丫頭是有錯,那也是不在親爹手下無人管教之過。鳳丫頭又不在我邊上,時常不能教她一二,難免做事心氣大忘了根本。就我看着,倒不如叫他們兩個人還到咱們院裏,也有老爺管教着。那鳳丫頭,就由我看着。”

邢夫人說這話有幾個目的:一、不讓賈琏王熙鳳再幫二房當白工;二、不讓王熙鳳再巴結二房絲毫不把大房放眼裏。三、她要過過婆婆瘾,虐虐王熙鳳;四、暗示賈琏王熙鳳會做出這種事,完全是二房沒管教好。

雖沒真分家,但賈家可沒人把大房二房還當做一家的。她邢夫人作為大房太太,要維護自己一切地位與權力!

系統君解讀出邢夫人這種心理的時候,表示已無力吐槽,還能再鼠目寸光一點麽?

賈母聽着邢夫人的話,看了她半晌,然後看向賈赦道:“老大,你家媳婦的主意,你覺得如何?”

賈赦也懶得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賈琏和王熙鳳在哪都礙不到他的事,去自己院裏也不是壞事,于是道:“是兒子沒能盡好管教之責,讓琏兒和鳳丫頭在老太太這裏添亂了。為了不惹老太太生氣,可将琏兒放到我院裏,兒子必當全力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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