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篇──奈奈不知道的事：天衛的愛(05)

是不是年紀大了，就容易回味往事呢？

江奈奈最近一有空便愣神兒，經常想起過去的事。

她記得剛帶天天離家時的辛苦，光是租房子就頻頻碰壁，很多人見她年輕又帶個孩子便直覺她私生活混亂，紛紛拒絕租屋，花了兩個多禮拜才總算找到房子，那屋子不是挺好，但她萬分慶幸終於找到落角處。

然而，離家後的旅館住宿錢不少，幾乎花掉她所有的積蓄，加上付給房東押金和首月租金後，身上只剩幾千塊了，這是她長年累月存來的壓歲錢，沒想到一眨眼就空了。

工作還沒找到，但錢每天都要用。江奈奈壓力巨大，短短的時間便深刻明白錢的重要性，可工作比她想像中難找，沒有一份工作可以讓她帶着天天。

於是她只好放棄帶着天天工作的想法，心想找到工作後就請保母吧，但保母費用高昂，給了租金和保母費後，她還剩多少錢生活？

她的條件太低，不要求學歷的工作都要輪班，或是工時極長，薪水卻不高。但眼看口袋即将見底，找到一份月薪三萬的超商店員職缺後，她便咬牙應徵，最後也入取。這份工作十分辛苦，小小店員卻要萬事包辦，十多個小時的久站和勞力付出，讓她回家後只想往床上躺，再無力氣照顧天天。

這樣刻苦的日子過去了幾個月，卻存不到分毫積蓄，每個月固定的開銷有房租和保母費，育兒費用也超出她想像的高，零零總總的費用加乘下來，微薄薪水實在入不敷出。為了省吃儉用，她經常吃超商快過期或多餘的食品裹肚，還兼差家庭手工來貼補家用。

過度勞累的生活消磨掉江奈奈的意志力，她也覺察保母照顧孩子不甚用心，心裏覺得對不起孩子，身心都飽受折磨。現實逐步将她逼到絕境，她一度想跟爸媽求救，高傲的性子卻令她不願低頭認輸，只能在夜裏獨自哀傷。

但她始終沒有哭，那時她還不知道身體喪失哭泣的能力，深信是自己足夠堅強，於是繼續憑着毅力過日子。

卻無法掩飾後悔的心态。

她漸漸覺得錯了。

她開始想念過去無虞的生活，爸媽說的話言猶在耳，她深感自己太過天真。孤立無援的狀況下，一個高中肄業的女子帶着孩子，在社會上根本難有立足之地。

這種苦難是她離家前沒想到的，她以為幾萬塊的壓歲錢足夠她慢慢尋找未來的方向，未料一個月就全部用光，還只能天天吃超商剩下的食物，想到自己的處境，她不禁悲從中來。

對生活的種種怨嘆，讓她早已沒了照顧天天的心思。

也開始懷疑，生下這個孩子，是不是真的錯了？

林承勳和爸媽才是對的嗎？

一天夜裏，天天哭鬧得很大聲，江奈奈怎麽哄都沒用。她很累，累得連洗澡都是随便沖個水而已；她很想睡覺，想到自己僅有四個小時的睡眠，孩子的哭鬧又不知道耗去多少時間，煩躁的心情占據她的心。

她終於忍不住吼了當時還是嬰兒的天天。

江奈奈的震怒讓孩子哭得更激烈，她怎麽也找不出哭泣的原因，她還不夠慘嗎？為什麽孩子還要跟着折磨她？

可不可以乖一點？

媽媽為了你犧牲這麽多，你為什麽不讓媽媽睡覺？

非得逼瘋媽媽才甘心嗎？

太多的疲累和心煩，她已無法保持理智，索性将天天扔在一旁，任由他哭鬧，自顧自的倒頭就睡。哭泣聲後來停了，她以為孩子終於變乖，壓根沒注意到哭泣停止可能意味其他危險的理由。

但她什麽都不願意多想，她覺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人。

※

皇天不負苦心人，江天衛總算找到沈力揚目前的工作地，也順利聯絡到他。他驚異沈力揚仍清楚記得江奈奈，甚至爽快的答應見面。

江天衛在車站等待時，不由得的感到緊張，上次見面都是五歲的事了，這麽多年過去，即便電話中沈力揚口氣溫和，也難保他變了。

手機猛地響起，他慌亂的接起電話：「喂？力揚哥，你到了嗎？」

「對，我要走出車站了……」

江天衛才準備說明自己确切的位置時，一名拿着手機的男子笑着朝他走來，男子的笑容和煦，還有種熟悉的味道。

「你就是天衛嗎？」

江天衛有些害臊的點頭。

「哇！你都長這麽大了！」沈力揚仔細端詳他好一番，眼睛炯炯有神，試圖從外貌觀察他這些年來的變化。

「你倒沒什麽變。」江天衛淡淡的說。其實他早不記得沈力揚的模樣，唯一存留的印象是他溫煦的燦笑，這道笑容依舊令人舒心，他猜想沈力揚應該變化不大。

縱使他記不清樣貌，卻記得沈力揚帶給他的溫暖。

「是嗎？我以為我老了不少。」沈力揚搔搔頭，有些難為情，「你跟奈奈過得好嗎？」

「挺好的，我媽去年開了飲料店。」

「真的？」沈力揚咧嘴笑開，像是得到了驚喜，「奈奈真是有本事的女人！」

江天衛謙虛的微微笑，替母親收下贊美。

「我們找間店坐吧？站着不好講話，我真想念你們，有好多話想說。」沈力揚提議。他眼裏閃過難解的思緒，像是有些落寞，卻又感到驚喜。

彷佛他因為失去珍貴的東西而遺憾多年，同時欣喜如今找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