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繞床弄青梅(四)

第二十章

繞床弄青梅(四)

時音愣了愣,擡頭對上少年那張滿是緊張和期待的臉,本能地微微紅了臉。

少年見狀,大概是覺得看到了什麽希望一般,一雙眼睛幾乎亮得能放出光來,視線直直地釘在時音身上。

時音停下打掃,見周圍這時候并沒有什麽行人路過,深深吸了口氣,微微擡頭仰着臉看他,輕輕點了點頭:“我看到了。”

少年的目光更亮:“那你……”

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這會兒在少年近乎灼熱的目光下已經是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就想要別過頭躲開他的視線,可是一對上他認真又期待的眼睛,心裏就忍不住有些歉疚,小心地往周圍又環視了一圈,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硬是逼着自己直視着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回答着:

“謝謝你喜歡我,但是……但是我不能答應你——我只把你當朋友的。”

小姑娘一張俏麗的小臉上已經暈滿了粉色,也不知道是因為不好意思還是怕被別人聽見,說話的聲音很輕,但那輕柔軟糯的嗓音吐字時卻是格外清晰,甚至隐隐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的話音剛落,原本還雙眼放光的少年當即就是微微一怔,然後一雙眼睛猛地就黯淡了下去、整個人都蔫兒了。

任馳是那種典型的好動愛玩的男生,平時臉上總是帶着大大咧咧的笑、和同學們打球笑鬧,很少有這麽沮喪失落的時候——時音有些歉疚,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不忍心,正想硬着頭皮開口安慰他,誰想剛剛還一臉沮喪絕望地耷拉着腦袋的少年這會兒已經是又擡起了頭,和平時一樣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板寸頭:

“這樣的話,那就算了。哎你別不好意思啊——其實我有自知之明的,就是忍不住想告訴你,你別讨厭我、以後不跟我說話就行了。”

他這麽坦誠,反而讓時音更加不好意思——小姑娘也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對着他笑了笑,輕聲道:“以後也會有很好的女生喜歡你的。”

——她的聲音雖然有些輕,但目光清亮、笑意真誠,顯然說得都是由衷的真心話,而不是為了安慰的敷衍。少年一雙眼睛像是一下子又有了神采,摸着頭傻愣愣地笑了笑,正想再說兩句什麽,卻是被人搶在前面截住了話頭。

“阿弦。”尚處在變聲期的男聲有些粗啞,卻莫名讓人有些不敢插話——任馳循聲轉頭,就看見那個每次遇到都能讓自己班裏女生們騷動起來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而時音這時候卻已經是微微歪着頭笑了起來,甜甜地喊他:

“哥哥!”

裴殷把手上的酸奶打開遞給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然後轉頭去看站在一旁的男生——任馳這時候的目光正落在裴殷揉着小姑娘發頂的那只手上,視線裏滿是欣羨,卻是忽然覺得渾身一涼,一擡頭就對上了裴殷若有所思的目光。任馳微微愣了一下,但卻馬上想到這是時音的哥哥,當即又撓着頭對着他也笑了笑。

裴殷卻沒有看他,視線只在他身上微微一頓,轉眼就已經是低了頭去看時音,眼底微帶詢問的意味——就是他?

時音微微點了點頭,随即就有些緊張地伸手拉住他,小聲喊了句:“哥哥!”

——這意思,就是讓自己不要為難他了?

裴殷低頭看了看小姑娘搭在自己手腕上那白生生的小爪子、又看了看她有些緊張的臉和臉上還沒有完全褪下的粉色,心裏警鈴大作、只覺得自己家的小團子就快要被人搶走了,心塞得厲害卻到底還是在她緊張的視線裏敗下陣來,只當一旁的男生全然不存在,屈指彈了彈小姑娘的額頭。

時音一手捧着酸奶,只能松了抓着他的那只手去捂自己的額頭,神色間有些委屈,卻還是對着他甜甜地笑了笑,眼底滿是讨好和撒嬌的意味——裴殷到底是不忍心,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氣,伸手去揉她的額頭。

一個人站在一旁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有些失落,只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被什麽隔離在了眼前這兩人之外、根本插不進半點話,不由得又沮喪了起來;可很快這種沮喪又變成了一種細微的驚愕、甚至是一種驚喜——時音一直都是很漂亮的,他也一直都知道她笑起來格外好看,卻也從來沒有看見過她笑起來像現在這樣帶着撒嬌和讨好,軟軟糯糯的樣子看得人幾乎忍不住想抱着她哄一哄、給她順一順毛。

正這樣想着,少年忽然就對上了一道平靜的視線,莫名地打了個激靈,看着仍然在喝着酸奶的時音,微微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撓着頭和兩人打招呼:

“那、那我就先回教室了。”

時音笑着點點頭應了一聲,裴殷看他一眼,很快就又低了頭去和時音說話。

已經走到了教學樓的少年忍不住又回過頭去,就見小姑娘正扒着裴殷的手、仰着頭跟他說着些什麽,先前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裴殷卻是忽然間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

少年踏上樓梯,臉上的笑終于沒能再撐住,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慢騰騰地往樓上挪着步子。

……

任馳果然是像他說的那樣沒有死纏爛打,回了教室以後再沒有什麽其他的反常舉動,就像是情書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時音在心裏悄悄松了口,也只字不提,只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直到又過了兩天,坐在後桌的姑娘中午吃完飯回來,又是興奮又是神秘兮兮地戳了戳她的後背,等到時音滿臉疑問地轉過頭去,然後就見她探頭湊了過來、滿臉的八卦:

“時音時音!我剛剛從操場過來,看見你哥哥正在和任馳打球呢!”

“哎?”時音當即就是一愣,“他們怎麽會一起打球?”

男生們打球,通常都是和自己班裏的同學們一起,再不然也是和同年級的一起,高年級和低年級怎麽會湊到一起去?難道是因為他給自己寫了情書,哥哥還是在生氣?

顯然後桌的姑娘也有同樣的疑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卻很快就又甩了甩頭、再次恢複了滿臉的興奮:

“先別管這些,你猜是誰贏了?”

“肯定是哥哥啊!”時音沒有半點猶豫。

後桌的姑娘忙不疊點頭,眼睛裏幾乎能冒出星星來:“你哥哥打球好帥!”

時音也不說話,只是彎着眉眼笑了起來,看起來也很是驕傲,滿臉與有榮焉的模樣。

任馳是踩着下午預備鈴的鈴聲進教室的,進來的時候滿頭大汗、後背的衣服幾乎都已經全部被汗濕透,癱坐在座位上不停喘着氣,神色卻是有些沮喪。

時音有些擔心,忍不住小聲問他:“你怎麽了?”

少年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腦子裏卻不斷回放着剛才那場自己幾乎全無還手之力的球賽,尤其是……結束後自己滿頭大汗地癱坐在地上,裴殷卻是抱着球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然後只說了一句話、轉頭就走了。

“你讓阿弦來看你打球——就看這?”——裴殷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的成績雖然沒差到要讓老師重點關注,但最多也不過是中等,在時音這樣的好學生面前根本就拿不出手;唯一覺得能誇耀一下的就是籃球,可今天一場球簡直就快把自己的自信心全都打沒了……她哥哥說得對——他這樣,有什麽是值得時音看的?

任馳想着,忍不住側過頭看了時音一眼,就見她也正看着自己,眼底隐約帶着幾分擔心——少年對着她笑了笑,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書包裏抽出了一本數學書來,鄭重其事地看她:

“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要認真學習了!以後要是有不懂的題目,你能不能教我?”

時音一下子就有些意外,但同學能下決心用功學習——這當然是值得高興的好事,她也不多問是為什麽,只是爽快地點了點頭:

“好。”

少年長出一口氣,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個禮拜以後老師忽然給不少人換了座位,其中就包括時音和任馳——他們不僅不再是同桌,而且新座位幾乎是在教室的對角在線,隔了“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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