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繞床弄青梅(七)

第二十三章

繞床弄青梅(七)

才剛被自家媽媽教育過女孩子特殊時期各種注意事項的少年一下子就沉了臉色,幾乎有些咬牙切齒——時音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身子,耷拉着腦袋有些委屈地給自己辯解着:

“我也才第二次……上次一點都不疼的!而且、而且上一次明明也不是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的!”

時音的聲音一向軟糯,這時候聽起來就顯得越發委屈和無辜——裴殷簡直有些恨鐵不成鋼,卻偏偏一見她這委屈的小模樣就心軟得一塌糊塗,黑着臉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心疼多過生氣,拍了拍她的背,小聲哄着:

“以後要吃冰激淩都先告訴我,知道嗎?”

時音猶豫了片刻,乖乖地點了點頭。

裴殷見她乖巧,心頭忍不住又更軟了幾分,揉了揉她的頭發:“還疼不疼?”

時音喝了口熱水,點了點頭,卻又補了一句:“比剛才好多了。”

少年點點頭,見熱水袋有往下滑的趨勢,伸手又把熱水袋往上提了提、捂在了她的小腹上。小姑娘很明顯地微微松了口氣,卻是下意識地捧着杯子往他懷裏蹭了蹭。

裴殷當即就是渾身一僵。

時音先前疼得幾乎有些死去活來,這時候喝了熱水又有熱水袋捂着,終于稍稍緩解了一些,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一樣、幾乎連手指都有些不太想動;少年的懷抱溫暖又結實,靠過去後就有些昏昏欲睡。

渾身僵硬的少年一低頭,入目就是小姑娘烏黑的發頂,然後是她捧在杯子上的雙手——她常年彈琴,本來就白皙好看的手指越發修長漂亮。

裴殷忽然想起了那天夜裏做的那個夢——他已經初三了,他是上過生理課的,他當然明白這是每個男生都必然會經歷的成長過程,但他還是覺得有些無措,那之後幾乎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和時音說話。

要是阿弦知道了,會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會讨厭他嗎?裴殷總是忍不住這樣緊張——心不在焉了一個星期,然後一個沒把小姑娘看牢,就出了這樣的疏漏。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地意識到——他長大了,阿弦也已經長大了。

——至少從生理的角度上來說是這樣的。

少年有一種無端的緊張,同時卻又像是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欣喜。

“哥哥,”小姑娘已經喝完了水,大概是覺得已經不那麽痛了,眉頭都已經全部舒展了開來,雙手抱着熱水袋捂在自己的小腹上,半瞇着眼睛枕着他的腿,語氣已經有些迷迷糊糊,“我現在吃不下飯,我先睡一會兒,哥哥你先吃。”

裴殷用手指理了理她的頭發,應了一聲。

小姑娘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裴殷幾乎以為小姑娘已經睡着了,就見小姑娘忽然翻了個身,然後抱着他的腰迷迷糊糊地又呢喃了一句:

“哥哥最近……都不太理我。”

她連眼睛都沒有睜開、滿臉的都是困意,顯然是已經在半夢半醒的朦朦胧胧之間,可語氣裏還是帶着顯而易見的委屈和沮喪,隐隐約約還帶着幾分關心——裴殷微微怔了怔,原本有些糾結和僵硬的目光一下子就柔軟了下來,伸手替她再次把熱水袋捂好,然後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渾身緊繃的肌肉和神經慢慢放松下來。

半天的沉默過去,然後才聽見少年極輕的聲音在安靜地屋子裏慢慢地響了起來:

“以後不會了。”

——不管是不是長大了,這是他從小養大的那只小團子。以前在她身邊的人始終都是他,以後……也會是。

……

時音和裴殷的那麽一點小別扭算是就這麽和好了——裴殷的中考很快就到了。

學校被征做考場,周五的時候就放了假——裴殷自己對中考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反倒是時音卻好像比他這個考生還要緊張一樣,考試前一天幾乎就是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可又怕自己讓他緊張了影響發揮,也不敢提和考試有關的話題,只是一整天都顯得格外乖巧聽話,又是端茶送水又是遞毛巾、殷勤得不得了。

裴殷看她忙來忙去、為着自己打轉,心裏又是好笑又是柔軟,終于在她又認認真真地切了個水果遞過來的時候,忍不住揉着她的發頂笑了起來:

“阿弦,我不緊張。”

“我知道!”時音點點頭,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發,“但是我就是緊張——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明明你成績很好不會有問題的!”

有人擔心緊張自己,當然是一件很暖心的事——少年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小姑娘滿是苦惱和矛盾的臉蛋,沉默着想了想,忽然道:

“阿弦,那你彈琴給我聽吧。”

“好啊!”時音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你想聽什麽?”

裴殷看她一眼,揉了揉她的頭發:“什麽都行。”

小姑娘歪着頭想了想,起身拉着他穿過樓梯的過道回了家、進了自己的卧室。

時音這時候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琴了、也不需要再去父親的書房練琴——時父給她在房間裏放了一張琴桌、她的琴也挂在自己房間的牆上。時音對自己的琴很是愛護,每次練琴前後都會用手帕仔仔細細地把琴弦和琴面擦幹淨。小姑娘這時候拉了裴殷進來,從牆上把挂着的琴取下來、輕手輕腳地在桌上放好,然後又去洗了手、擦了琴,這才在琴桌前安安靜靜地坐定、開始彈了起來。

裴殷靠在床頭,安靜地聽着——其實他一向沒有什麽音樂細胞,時音學了這麽多年琴,他聽了不少卻也還是沒弄清楚哪首曲子究竟該是什麽旋律,之所以說想聽她彈琴,也不過是想找些什麽事能讓小姑娘放松和定心下來罷了。只是這時候他靠坐在床頭,看着小姑娘坐在琴桌前、低着頭彈琴,神色平靜而又專注;初夏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染得她的發絲也好像帶上了金色的暖意。

古琴的音色低沉渾厚、蒼勁松透,琴曲有時甚至連不成旋律,唯有絲絲縷縷難以言表的韻味在房間裏一點一點飄散彌漫開來。

少年坐在床頭,有些怔怔地看着她,一時間居然是不自覺地有些失神。

——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生得漂亮,但卻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時候,沉靜溫柔得幾乎讓人有些眩目。

裴殷中考的前一天,是以時音彈了一下午琴後、又趴在床上興致勃勃地和他計劃着暑假究竟要去哪裏玩而告終的——時音彈了一下午琴,好像也一下子就定下了心來、不再緊張得厲害,收拾好了古琴吃完了飯,然後爬上床趴到了裴殷身邊,興致盎然地掰着手指頭計算着暑假可以出去玩的時間和地點,最後在少年好脾氣的有求必應中趴在他的手邊睡着了。

裴殷用被子蓋住了她的腳和肚子免得她着涼,然後深深地看了小姑娘幾眼,神色間一片柔和,居然覺得心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鎮定。

第二天,就是中考的開始——裴殷考完了第一科出了考場的學校,然後在一群焦急等在校門口的家長中間,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纖細的身影。

時音的膚色生得瓷白,這天穿了一身黃色的連衣裙,襯得她皮膚越發白得亮眼,在一群家長中間顯得格外與衆不同。但時音似乎是毫不在意這些,一見他出來,就立時笑着一路小跑撲了過來,第一時間遞了一瓶水給他,也不問他考得好不好,只是軟軟地喊他:

“天氣熱,哥哥多喝水!”

裴殷接過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揉了揉她的頭頂,溫聲道:“放心,我考得很好。”

“我知道的!”小姑娘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當即就是一亮,毫不懷疑地點了點頭,見裴殷擡了眼去看周圍,生怕他因為沒有見到父母而不高興,趕緊解釋着,“叔叔開車帶着我和阿姨來的,校門口人太多了不好停車,所以我先過來的——叔叔他們就在旁邊,我們過去吧!”

裴殷點點頭,拉着小姑娘的手、小心地護着她隔開擁擠到近乎堵塞的人群,很快找到了自家的車。

這個夏天,裴殷如願以償地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卻又迎來了新的問題——

裴殷要去上高中了,可時音卻仍然還在念初中——裴殷要去念的一中離他和時音的初中并不太遠,騎車也不過是十多分鐘的距離,原本就算是他先送時音去學校、然後自己再去一中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一中要求學生住校,每周日晚上到校、周五下午放了學才能回家——一周才回家一次,這就不能再送時音上學了。可是時音不會騎車——他去住了校,小姑娘又該怎麽去上學呢?

作者有話要說:男生們:住宿了伐開心!不能玩計算機不能打游戲不能玩手機……

哥哥:住宿了伐開心!不能每天被軟軟萌萌的妹妹用白白軟軟的小手抱着我的腰然後送她去上學了,心塞……

阿弦:感覺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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