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龍夏的底線
神經大條的南荻都從他的話裏聽出了威脅的意思,他想揪着這個幹巴老頭的衣領告訴他,這件事不關龍夏的事情。
但是看到龍夏,他忍住了。
自己已經給龍夏制造了很多麻煩,不能再給他添堵。
維德是站在凱爾那邊的人,他說這和衣而卧的意思是想讓龍夏承認竊取名單是自己的主意。龍夏沒理由給自己扣屎盆子,更沒理由聽一個糟老頭的擺布。
但,維德好歹是摩爾肯長老之一,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足。
龍夏朝他點點頭,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說:“我一定會誠實地将這件事情交代,結論如何,我想父親自有定奪。”
南荻現在對摩爾肯內的局勢不是很清楚,所以不能體會龍夏這句話裏更多的含義。
但維德聽的清清楚楚,他不得不承認,龍夏在某些方面比凱爾厲害。
比如剛才這句話,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聽來就覺得龍夏非常贊同維德所說的,但他們都清楚,此“誠實”非彼“誠實”。而後半句,他又巧妙地将維德給他出的難題踢給龍文康,在摩爾肯內,雖然任何事情都會與長老們一起商量,但作為族長的話語權是絕對的。
就是說,這件事的裁決者是龍文康,不管任何人說什麽都是無效的。
維德一個小小的長老,就算對龍文康的處理結果不滿,他也不敢說什麽。
就這樣,龍夏一句就化解了來自凱爾的第一道難關,帶着懵懵懂懂的南荻,來到書房外。
南荻看着古樸的木質大門,沒由來地打了個冷顫。
龍夏注意到他的異常,問:“怎麽了?”
“老大……”南荻欲言又止。
龍夏眉頭一擰:“說!”
“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千萬別一個人扛!”南荻不由自主拉住龍夏的胳膊,那雙在龍夏看來只會犯蠢的眼睛難得露出一絲男人該有的霸氣和堅定。
龍夏看着他,有種自己養的哈士奇瞬間變成狼崽子的錯覺。
“死不了。”龍夏朝他笑了一下,“不管怎麽說,我是摩爾肯的二少爺,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
“你別逃避我的話!”南荻這次沒被他糊弄過去,固執地拽着他,“你別蒙我了,一定是他們會對我不利你才會這麽着急,待會兒不管他們怎麽針對我,讓他們來好了,大不了把命給他!”
“住口!”龍夏低吼,“屁大點兒事,用得着你死?!”
南荻抿唇不說話,他雖然不精通人情世故,但是不傻。龍夏是什麽性格,他比誰都清楚。
就像龍夏自己說的一樣,他是摩爾肯的二少爺,沒人敢把他怎麽樣。惜陽被送走了,傑西只是一個“看門人”,所以,等兒凱爾他們借題發揮,削弱龍夏力量的對象一定是自己。
南荻突然很難過,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給龍夏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越往深處想,南荻越覺得自己蠢得要命,他總以為完成潛伏任務是很簡單的事情,以為憑借自己的本事,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潛伏到深處,然後他的工作就只剩下搜集情報和給陳司彥寫報告。
現在看來,別說潛伏,他能不惹麻煩就很不錯了!
龍夏見南荻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細不可聞嘆口氣,單手給他一個擁抱,安慰道:“沒事的,相信我。”
熟悉的味道和體溫讓南荻郁結的心情好了點,他悶悶地點頭,剛想說什麽,身後傳來一個讓他超級讨厭的聲音。
“啧啧,感情真好!”凱爾帶着惡心的笑容走過來,眼神在龍夏和南荻之間掃了幾個來回,“看來我得問問父親,是不是忘了我們其實還有一個弟弟。”
龍夏的溫柔只會給信任的人看到,聽到凱爾聲音的一瞬間,他已經恢複了冷冰冰的樣子。
南荻不像他那樣可以把自己的情緒僞裝得完美無缺,但面對凱爾,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凱爾見兩人都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笑了,對龍夏道:“我很好奇,你要怎麽跟老爺子解釋我受傷的事情。”
南荻聞言咬緊了牙齒,雙拳死死地握着,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壓制怒火。
“實話實說。”龍夏對凱爾的挑釁視而不見,說完之後率先推門進屋。
實話實說?凱爾嘴角揚起冷酷的笑,別以迷樣就能打倒他,龍夏不讓他好過,他也不會輕易放過龍夏!
幾個人魚貫而入,南荻驚訝地發現拉斐爾居然也在這裏!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龍夏一眼,見對方見到拉斐爾沒有特別的表情,還是一副全世界我最冷酷的樣子。
反觀凱爾,雖然表面很淡然,還對拉斐爾笑了笑,但南荻敏銳地發現他臉上一閃而逝的震驚和不安。
也許是因為自己闖了禍,也許是因為關系到龍夏,南荻不再把自己當做是随時會調離的局外人,開始不動聲色地思考龍夏和凱爾之間問題。
他為什麽會感到不安?
南荻推斷,拉斐爾的身份不一般,他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龍文康對兩個兒子的評價。凱爾很重視他,所以才會覺得不安。
在場的幾個人都各懷心事,最先說話的是龍文康,他讓包括南荻在內的幾個人都坐下,沉吟片刻之後道:“整件事我已經了解了,剛才跟拉斐爾先生談過……”
他的話說到這裏,所有人的耳朵都豎起來,生怕聽漏一個字。
龍文康看了看拉斐爾,禮貌微笑:“拉斐爾先生,很感謝您的寬容,至于您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接下來我想跟我的兒子們談談,還請您稍策等一會兒。”
作為一個根基深厚的巨大家族族長,龍文康對拉斐爾的态度已經算是非常客氣。
拉斐爾也很有風度地站起來,朝幾個人微微欠身,道了一句“失陪”,幹脆地離開。
他一走,整個房間的氣氛就變了,南荻似乎能看到自己呼出來的氣變成冰渣子,唰唰全掉在地上。
“出去!”龍文康的聲音像一座冰山,又沉又冷,他直直地看着南荻,很明顯這句話就是對他說的。
南荻不放心地看了龍夏一眼,得到他“稍安勿躁”的眼神安撫,默默關上門出去了。
這個時候,房間裏只剩下摩爾肯最有實力的三個男人。
龍文康內心被這件事鬧得心神不寧,對兩個兒子也沒什麽好臉色。
他深吸一口氣,首先問凱爾:“竊取名單,想要做什麽?”
面對龍文康,凱爾嚣張的氣焰收斂很多,聽到問話敢隐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他竊取名單的動機并不複雜,一是為了提前與下一任的海關總督察搞好關系,二是要借拉斐爾的手除掉南荻。
凱爾一向自負,所以他根本沒想過惜陽會叛變,也想不到正因為她的叛變将他的整個計劃破壞了。
聽他說完,龍文康并沒有表态,而是問龍夏:“你早知道他會這麽做?”
龍文康口中的“他”指的是凱爾。
龍夏搖頭:“并不清楚,行動前一晚才知道的。”
龍文康又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地皺眉,不悅道:“我本不想管你們倆的破事兒,但拉斐爾橫插一腳,非要讓這件事有個結果,說吧,你們有什麽想法?”
他擺出一副調解員的嘴臉,看的凱爾咬牙切齒地恨。
不過他沒別的辦法,如果不照龍文康的要求去做,不管他占多大的理,龍文康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凱爾深吸一口氣,連客套話都省了,開門見山道:“要麽南荻死,要麽龍夏滾出摩爾肯!”
龍文康聞言挑眉,冷笑:“你還真敢開口。”轉而看向表情紋絲不動的龍夏,“那你呢?”
“不追究南荻的責任。”
“就這樣?”
龍夏直視龍文康:“就這樣!”
這樣面對面的談判已經夠奇葩了,更奇葩的是龍文康居然非常認真地思考片刻後,給出了決定:“拉斐爾要求嚴懲主謀,為了摩爾肯的名譽,不能将凱爾推出去。這樣的話,只能找一個替死鬼……很遺憾,龍夏,二比一,你輸了。”
“拉斐爾先生已經知道了誰才是這件事主謀!”
“不,孩子。”龍文康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拉斐爾先生不會關心誰才是真正的主謀,他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向外界交代的結果,懂嗎?”
龍夏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如果拉斐爾是真的想要将罪魁禍首繩之以法,旅游活動會在知道了所有事情之後這麽淡定。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龍夏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凱爾,看向龍文康,眼裏有破釜沉舟的絕決:“父親,我想您一定不會允許有損摩爾肯的聲譽的事情發生。”
龍文康眼神沉了沉,加重語氣:“這是當然,任何人都不能令摩爾肯蒙羞!”
凱爾心裏騰起不好的預感,他已經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龍夏,但此時他身上所散發的氣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讓人心顫。
龍夏往前走了一步,氣場全開,他一字一頓道:“摩爾肯于你,就如南荻于我,我絕對不允許任何傷害他!”
龍文康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又聽見龍夏道:“如果這次事件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給你的錄音馬上就會出現在互聯網上!”
龍夏直視龍文康,絲毫不懼怕對方身上宛如實質的憤怒,“我說到做到!”
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了凱爾的預測,他沒想到龍夏為了一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人做到這種地步!
“龍夏,你要死也別拉上我!”凱爾氣瘋了,朝着龍夏吼,“你想沒想過錄音曝光,摩爾肯會遭受什麽?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你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龍夏在震耳欲聾的怒吼中依然很淡然,他目光一直落在龍文康身上,聞言只是淡淡回答:“南荻不是來路不明,他來自天朝,還曾與我一起生死與共。”
“自出生後,他是唯一一個把我當做親人,在我需要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人。”龍夏眼神一寒,咬牙強調,“唯一一個!”
龍文康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裂,他從龍夏的話裏聽出了濃濃的恨意。
因為某些原因,他的妻子蒂凡妮非常讨厭龍夏,生下他之後從未睜眼看過他。
而又因為一些他不願意在龍夏面前提及的因素,生為父親,從小也沒給過龍夏溫暖。
龍夏說的“唯一”,龍文康無法反駁。
“你對我有恨,那是我們私人恩怨,你到死都是摩爾肯的一員,與它為敵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龍夏冷笑:“你錯了,‘除掉任何想要傷害我在意的人的可能’,這才是我的世界!”
不僅僅是凱爾,這一次連龍文康都抑制不住驚訝的神情,用一直完全陌生的眼神審視龍夏。
龍夏做了一個深呼吸,很快調整好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
雖然有些沖動了,但是他沒說謊,剛才那句話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在龍文康和凱爾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底線,龍夏也不後悔,他甚至有些慶幸失控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只有他們兩人在場,如果南荻也在,他會覺得有些尴尬。
屋子裏靜了三分鐘,之後凱爾開口了。
他睨着龍夏,神情厭惡:“你該不會是愛上那個南荻了吧?”
龍夏瞟了他一眼,沒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