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作就不會死

感覺到手上的重量忽然增加,南荻抿抿唇,鼓着一口氣愣是将龍夏拖進浴室,然後一言不發地打開花灑,熱水頓時噴了龍夏滿身。

龍夏自第一次反抗不成功之後就沒有多餘的動作,任憑熱水将他身上的衣服淋透。

水汽慢慢騰起,在燈光的照耀下舞動身姿,像一雙雙柔軟無骨的手,輕撫南荻的臉頰。

他透過水汽與龍夏對視,他看到對方的眼神從責任到疑惑,最後,所有情緒都隐藏在那片沉靜的黑色後面。

龍夏靜靜地看着他不說話,南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因為剛才的行為完全是本能的反應,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所以,他腦子裏沒有相應的語言向龍夏解釋。

兩人就這麽面對面的站了一會兒,龍夏慢慢皺眉,在看了南荻一眼之後,轉身要走!

“別!”南荻鬼使神差地拉住他。

龍夏停住腳步,似乎嘆了口氣,沉聲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這是一句在正常不過的話,但在南荻聽來卻相當刺耳。他收緊抓着龍夏手臂的手指,想說什麽,發現喉嚨幹得快冒火。

南荻艱難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一點點将龍夏拉回來,沉默地幫他脫掉濕透的衣服。

整個過程,他沒說一句話,也盡量避免碰到龍夏。

其實,一開始他只是想惡整龍夏,誰讓他每次說話都要吐槽他。

但在龍夏忽然停住話頭的瞬間,南荻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那種感覺就好像看到一朵美麗的花,還沒走近就發現它被別的摘了。又好像吃到自己最喜歡的蛋糕,卻發現只剩下最後一口。

那種幸福與失落的交替将他的胸口漲的發疼,水汽氤氲中,龍夏一言不發的凝視更加劇了這種情感的發酵。

南荻再傻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有些竅喜,同時又感到恐懼。

他并不清楚龍夏的沉默代表什麽,可悲的是他還不敢問。

南荻邊走神邊解扣子,解到最後一顆的時候,一雙冰涼的手握住他的,“夠了。”龍夏的聲音像被水淋過一樣,帶着溫暖的慵懶。

龍夏的聲音似乎有魔力,南荻的手沒出息地開始抖。

他覺得很丢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是不管他在心裏狂罵自己也好,不斷做心理暗示也罷,還是不能抑制住身體的戰栗。

“原來你腦子裏一直想的,是我的衣服?”龍夏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平板得讓人覺得不近人情。

南荻滿腦子的粉紅色的幻想被他的一句話擊得粉碎,正常人這個時候不都該意識是告白前的旖旎氣氛嗎,怎麽到龍夏這兒就變成洗衣服了?

“沒想到你這麽讨厭我這件衣服,那我不穿就是了。”

龍夏用滿不在乎的語氣亂扯一通,徹底把南荻激怒了。

他皺眉,猛地擡頭,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張無所謂的,表情欠扁的臉。

可萬萬沒想到,龍夏的表情與他說出口的話完全不搭調。

南荻怔住了,他傻愣愣看着龍夏晶亮的眼睛,任憑一只冰涼的手撫上自己的臉……

他盯着對方越來越近的臉,想的卻是龍夏的手為什麽這麽冷?

“老大,你在緊張?”

龍夏靠近的動作頓住,視線似乎直看進南荻心裏。

兩人保持着一個友誼之上戀人未滿的距離,交換彼此的呼吸,卻沒有更進一步。

良久,南荻笑了一下,伸手圈在龍夏背後微微用力,将兩人的距離變為零。

“時間不早了,老大,我幫你擦幹,睡覺吧。”

“……”龍夏眼神暗了暗,頓了一會兒,“不用,你先出去。”

南荻放開龍夏,低頭不敢與他對視:“哦,那我先去睡了。”

他垂着頭走出了浴室,刻意忽略背後能将他燒成灰的視線。直到小心關上浴室門,隔絕了視線,他才敢擡頭。

南荻頭重腳輕地飄回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在腦子亂成一鍋粥的情況下,有一個聲音好像濃霧中指引方向的歌聲,一直在提醒他,不能放任心聲。

過了很久,南荻從渾渾噩噩的狀态中醒來,發現龍夏還沒出來。

他有些不放心,照理說,再洗一次澡也用不了這麽長時間。更何況浴室裏那麽安靜,完全不像是在洗澡的樣子。

也許,龍夏生氣了?

南荻沮喪地抓抓頭,就算生氣也不能睡浴室是不是?

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他還是決定去看看。

走向浴室這一路,南荻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點。

來到浴室門前,他擡起手,謹慎地敲了敲……

南荻以為會過很長時間才開的門在他的手剛碰到門板的時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裏面拉開。

門帶起的風撲了他一臉,龍夏一手撐着門框,一手拉着把手,臉色的不善地盯着他。

南荻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忘記的念頭這會兒又争先恐後地冒出來,他尴尬地朝龍夏笑笑:“嗨,老大……”

嗨個屁啊嗨,沒看到你老大沖冷水沖得臉色發白嘴唇發青嘛,這個時候果斷要用溫暖的身體去安慰他,你說嗨信不信他一拳送你見閻王!

南荻內狂吼,面了卻一丁點兒都沒表現出來。

應該說他不敢有什麽表現,因為龍夏看起來心情真的很糟糕。

龍夏一直沒說話,他看南荻的眼神很複雜,有探尋也有疑惑。南荻被他這麽盯着背後直發毛,心虛地與他有短暫的視線接觸又趕快離開。

“那個,時間真的很晚了,咱別鬧了,睡覺吧。”南荻将視線調回龍夏臉上,但依然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鼻尖。

睡覺的建議石沉大海,南荻郁悶得快哭了,心想今天的龍夏真難伺候。

他正絞盡腦汁想新的話題,龍夏終于大發慈悲開口了:“你敢不敢正眼看我一次?”

不敢不敢,絕對不敢!

南荻心裏的小人兒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面兒上卻挂着笑,說:“老大你這話問的真奇怪,你又不是夜叉,為什麽不敢看?”

龍夏沒接話,只是冷哼一聲。

那意思很明顯,既然你說敢,為什麽還要低着頭裝死?

南荻聽見那聲幾乎是從他耳邊擦着過去的單音節,臉不争氣地熱起來。真是要命了,他覺得今晚他不死一次天都熬不到天亮!

在這一次的較量中,龍夏超乎尋常表現出了咄咄逼人的一面,而南荻,第一次顯現出他隐忍的天份。

龍夏看着南荻隽秀的眉毛,眼神的熱度一點點退去。

他收回扶着門框的那只手,想要推開南荻,以結束今天這場毫無意義的戰鬥。

“老大,我覺得我一定會後悔!”南荻忽然按住他扶着門框的手,終于擡頭,只是看龍夏的眼神讓人感覺他快哭了。

龍夏忽然心軟了,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強硬。

可還沒等他想明白,南荻忽然冒冒失失撲上來,雙手捧着他的臉,笨拙地覆上他的唇……

龍夏被他換氣然的動作驚住了,下意識往後躲,并且屏住了呼吸。

南荻的吻十分生澀,或許說這根本不算是一個吻,只是嘴唇一起而已。

唇一觸即離,只留下淡淡的柔軟的觸感。

時間在兩人的對視中靜止了,過了大概一分鐘,面色如常的兩個人跟約好了似的,同時漲紅了臉,并且慌慌張張挪開目光。

龍夏忙着要從浴室出來,南荻慌亂中下意識想要躲進空間狹小的浴室,兩人就這麽狠狠地撞在一起,力量大得讓南荻有胸骨碎了的錯覺。

“對不起對不起!”南荻疊聲道歉,伸手扶住差點被他撞得後仰倒地的龍夏,又忽然被燙着似的撒了手,尴尬得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裏放。

短暫的混亂之後,兩人逐漸冷靜。

南荻像一個做了錯事兒的孩子,沮喪地耷拉着腦袋。龍夏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偷偷摸摸瞟了他一眼之後,從南荻身邊擠了出去。

之後,房間裏再沒有人說話。

兩人各做各的事情,好像完全忽視了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直到龍夏躺下,關了燈,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南荻的動靜,他才問:“還不睡?”

“……馬上”黑暗中傳來南荻遲疑的回答。

過了一會兒,床的另一邊被壓下去,南荻還是上了同一張床。

四周又安靜下來,南荻在黑暗中睜着眼睛,他睡不着,腦海裏一遍一遍播放今晚發生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在痛恨自己的同時,南荻心裏有種情緒在瘋狂生長。他無法用語言描述那種感覺,似乎是惶恐,但又覺得暗喜。

太過年輕的他并不知道,愛情發生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心境。

南荻想了一會兒,偷偷裂開嘴笑了,他想看身邊的龍夏,又怕被發現,只好拼命忍着轉身的欲望。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南荻覺得龍夏一定睡着了,想了又想,悄悄轉身,躺了一會兒,慢慢挪近。

沒感覺到身邊的人有什麽反應,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像過去無數次做過的那樣,把自己塞進龍夏懷裏。

因為太暗,他沒看見其實龍夏一直醒着,并且一直看他死蠢地做完一系列小動作。

在他終于靠近龍夏懷裏的時候,一直等着他主動的人才心滿意足擁着他,閉上了眼睛。

時間是個壞東西,過于年輕的他們,分不清這是愛情亦或親情,本能地親近,卻找不準方向羞怯又着急。

時間是個好東西,它模糊了感情的界限,分不清這是愛情亦或親情,只是想到,在将來的每一天都有他,幸福就只是這樣而已。

第二天醒來,南荻幾乎都忘了昨晚上的蠢事兒,但當他迷迷糊糊走進浴室,看到洗漱臺前正在刷牙的龍夏還光着膀子,那些尴尬的片段蜂擁而至。

兩人動作皆是一頓,龍夏首先轉開了眼神,繼續刷牙。南荻抓抓頭發,別別扭扭走到更裏面撒尿。

早晨的時光在詭異的氣氛中慢慢流逝,兩人雖然沒有更多的語言交流,卻依然默契。

龍夏剛把衣服找出來,還沒遞給南荻,他已經伸手過來接了。

南荻見龍夏頓住,以為是自作多情錯把衣服當做是給自己的,讪讪收回手,不自然地笑了笑。

“拿着。”龍夏将衣服拍在他臉上,然後繼續在衣櫃裏翻找。

南荻笑呵呵拿上衣服去換,一早上的尴尬氣氛就這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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