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發燒
蘇瀾宇躺在被子裏,想到自己狂捏韓君平的臉,又搶他的東西,還叫人“不要随地大小便”,蘇瀾宇懊惱地捶了捶床,還好沒用內力,不然這床就塌了。
還有……他引以為豪的吹埙技術,居然被昆侖教這群人稱之為——鬼哭狼嚎。想想在長明教的時候,他每一表演,長明信徒都是争先恐後地喊要做他的教主夫人的。
難不成他長明全教都在胡吹?不可能,即使蘇瀾宇在心裏更偏向與這種可能性,他也寧願給自己一個——其實昆侖派都是聾子的荒唐安慰。
穆餘向廚房讨要了一碗小米粥回來,因為沒有人被罰,所以大廚很慷慨地就給蘇瀾宇盛了一碗。蘇瀾宇看着這清湯寡水的也沒有抱怨,有的吃就不錯了。
他喝完粥,穆餘就開始一個勁地問他問題,秦山秦時兄弟倆也坐在旁邊,一臉的好奇。蘇瀾宇便将自己去廚房找東西吃直到早上被送回來的事朝他們複述了一遍,只是把自己發酒瘋那一大段全部删了。
一向不愛說話的秦時表情有點怪異,他小聲道:“所以景山君是因為喝醉了才對着傳音海螺亂吹的嗎?”
秦山憋着笑道:“我在這裏這麽多年,從來不知道景山君雖然厲害,卻是個五音不全之人。”
“……”蘇瀾宇對于韓君平白被冤枉一事有點愧疚,但是他剛剛想起來韓君平昨晚好像也發酒瘋對着自己的臉就是一口。
這他心裏就不服了,怎麽是韓君平先親他呢?自己居然沒有親回去,真是窩囊!
三人不知道蘇瀾宇此刻的心情波動,看他臉色依舊挺差,穆餘反手碰了碰他的額頭:“你到底哪裏難受?秦山說正式弟子中有幾位前輩也是學醫的,我幫你去請他來。我雖然請不動不周師叔,和普通弟子還是說的上話的。”
昆侖派的正式弟子聚集在另一座山上,都是自個修煉,偶爾嚴蔚然和掌門會去略一指點,只有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弟子,才需要昆侖強者的庇護。
“別,去另一座山危險不說。而且我也沒什麽事,休息休息就好了。”蘇瀾宇道。
“可是……”
蘇瀾宇聽着外邊有隔壁去上課的腳步聲,便讓穆餘他們快點走:“別可是了,我又不是不能照顧自己,你們快去上課,給我和景山君告個假。”
三人出了門,朝着蘇瀾宇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們晚上回來和你一起去食肆吃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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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休息了一會兒,他的頭倒不是很難受了,不想去上課只是單純地怕遇見景山君而已。畢竟自己昨天晚上做了那麽多有損他顏面的事,現在全昆侖都知道韓君平五音不全了。
那怎麽辦?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阿。而且他把腦海裏的記憶都過了一遍,自己并沒有在醉酒的時候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按理說景山君即使懷疑他,也不會知道他堂堂長明教主居然恐高這一秘密。
然後就是不周,蘇瀾宇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和不周碰過面的,不過他那些話又豈止是暗示,就差指着他的腦袋說:“你就是蘇瀾宇。”了,可見這個人非常聰明,他想讓他先自亂陣腳。
所以這麽閃爍其辭,那麽他可能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身份。
蘇瀾宇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夢裏自己一會被嚴蔚然丢在了昆侖沒有人跡的雪山上,一會又被薛曉曉用火球烤着。直到一雙冰冰涼涼的手貼上了他的臉,他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他感覺頭重得很,比今天一早醒來還要難受。眼珠子一轉發現景山君帶着不周站在他面前,方才那只手,應該是韓君平的。
“你給他看看,他臉燙得厲害。”韓君平朝不周道。
旁邊的穆餘沒想到自己只是幫蘇瀾宇請了個病假,這厮一下課居然直接就把不周師叔給請來了。不周也很細心,望聞問切三個步驟全部過完後,他才将自己第一眼就得出的答案說出口:“應該是受寒了,這會正發着熱,我開副藥灌下去就沒事了。”
在場的三個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麽個受寒法。
韓君平二話沒說,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将蘇瀾宇攔腰抱起,蘇瀾宇瞪大了眼睛,沒什麽力度地掙紮了一下,聲音有點沙啞:“景山君?”
“人是在我江風流火着涼的,我自然要負責。”于是他就在這片詫異的目光中,用法術畫了個極其耗力的傳送陣出來,将提着箱子的不周和手裏抱着的蘇瀾宇,都一并送到了江風流火裏。
穆餘望着他們消失的地方,心中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情感油然而生。他想,景山君真是個……有擔當的人呢。
秦山和秦時則是第一次見識這種高階法術,當下興奮得不得了:“景山君好厲害阿。”
秦山對秦時道:“總有一天,哥哥也會變得像景山君一樣厲害,然後秦時想去哪裏,哥哥一個法術就可以送你過去。”
“嗯。”秦時笑的天真爛漫。
韓君平将蘇瀾宇放在了他的床上,又給人蓋了一層厚厚的被子,然後朝不周道:“二師叔,你到外邊把藥煎了。”
“這像一個後輩對師叔說的話嗎?居然命令我幹活。”不周一邊将箱子裏的草藥配好,一邊抱怨道:“怎麽我對你好了這麽多年,也不見你對我如此貼心?”
抱怨歸抱怨,不周還是勤勤懇懇出去熬藥了。韓君平盯着蘇瀾宇看了良久,沒說話,然後默默走出去了。
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被韓君平的眼神吓的,即使是在相對比較冷的江風流火,蘇瀾宇也還是出了一身汗。再說這韓君平對他态度也異常奇怪,這是想偷偷報複還怎麽的?讓蘇瀾宇半點琢磨不透。
沒過多久,韓君平就抱着一木盆冰泉水回來了,這昆侖山泉,能降溫提神,多喝些還能延年益壽。蘇瀾宇翻了個身道:“景山君?”
“別說話。”韓君平将白紗布打濕了,再擰幹,爾後折疊好輕輕搭在蘇瀾宇的頭上。
蘇瀾宇怔了怔。未曾有過,他這冗長的一生,活了幾百年,都未曾有過一個人,在他生病的時候這般照顧他。
他記事以來就是師父蘇九容在帶自己,蘇瀾宇沒有那把好奇心,即使看見別人都有父母,可他直到十三歲都沒有問過他的師父,他的生父母是誰。因為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聽人講,他被遺棄了,大雪天的,就給丢在長明教門口的積雪上。
聽說蘇九容将他抱進屋裏的時候,他已經凍的哭不出來了。小時候他就想,将自己丢掉的父母,半點不值得懷念,蘇瀾宇覺得單單只是提起,就讓他作嘔。
十三歲那年蘇九容塞給他一把銀子,把從沒出過長明教的自己推向了外面的大千世界,他道:“比你師父有本事的時候,你才可以踏進這個門。”
那時候的蘇瀾宇對蘇九容有着十足的依賴,他不敢離開長明教,舍不得他的師父,更害怕全靠聽說的,外面那充滿豺狼虎豹的世界。
他在長明教門口整整停留了兩天半,期間長明教的門都沒有打開一下。蘇瀾宇終于下定決心了,他不能給師父丢臉,他可以變強,可以光明正大地回來,告訴他的師父,自己已經比他還要厲害了。
那時候的蘇瀾宇,空有一腔熱血,剛踏上征程,他的錢就被偷了,一個銅板也不剩。他當過乞丐,在大狗的嘴邊搶過食物,被混混們打過……在經歷過世事百态後的某一天,他忽然不恨自己的父母了。
他們或許另有苦衷,或許和現在的自己一樣風餐露宿,無家可歸。予他一雙眼睛,叫他看清這世界,賜他一個心髒,叫他體嘗世間冷暖。或許是他自欺欺人,但他這樣想着,便覺得一切都好釋然了。
蘇九容說人不能在溫室裏長大,于是他幼時生病便不會有人陪在他身邊,苦極了的中藥也沒人逼他喝,但他要想活下來,只能自己端起碗喝下去。
蘇瀾宇不得不承認,從前的自己比現在要勇敢多了。人擁有的東西一多,就會變得更加害怕失去,從而愈發懦弱。
而他當上教主之後,顯然生病的機會就不多了。偶爾感染風寒,稍一調息內力,不出一日便能好。
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不過問他需不需要,便在他生病的時候給予他以照顧。一百歲之前他一直覺得渴望溫暖和愛是一種極其幼稚的行為,而一百歲之後,以為自己早就不需要這些東西的蘇瀾宇。
終日品嘗着孤獨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我擦嘞,一不小心寫完一章了,然後可能下一章的末尾才開始進入正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