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的後半生
蘇瀾宇似乎對這些變故都處變不驚,壽命長到這種地步,看過的不可能多的都不可能了。
穆長生為什麽這麽做,又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瘋狂,都是有原因的。但蘇瀾宇覺得肯定不是什麽好的原因,他看了眼韓君平,韓君平顯然也是這種想法。
“海棠,你把不周也叫上來吧,他對這些問題可能了解的比我們廣。”蘇瀾宇道,海棠很快應聲下去。
虞美人這時候正抱着拖把糯玩得不亦熱乎,他們長明教無所謂教規,但是他們作為四大護法,是不準養着小動物的。
就因為一次虞美人養的幼豬把屎拉到了蘇瀾宇的門前,然後這只豬……就被端上飯桌,成了一只烤鹵豬。
想到這裏虞美人不自覺吞了口口水,他養的那只烤鹵豬還挺好吃的,現下肚子竟隐隐有些餓了。
蘇瀾宇看着他,突然嘆了口氣:“我當時怎麽就給你取了怎麽個名字呢,只占了前面的‘愚’,後面美人二字你還不夠格。”
這四大護法在他身邊的時候還都只是小孩,蘇瀾宇常常是看着這個最沒出息的虞美人就來氣,也是幾百歲的人了,功力卻抵不上海棠的一半。
臉也吃得團圓的,模樣長的妥妥貼貼的□□。
“那我就是認不清嘛,再說你突然變矮了,我看着那個比較像真的。”虞美人說道,要不是相信海棠身上的血契,他個人還是偏向于那位冒牌貨是真的。
但他說的也沒錯,按歲數蘇瀾宇現在這個身體才剛剛過了十七的年紀,五官是和從前長的差不多了,但是身高還差了從前半個頭。
“我現在才十七,你他媽覺得我能有多高?”蘇瀾宇在木桌旁坐下,海棠領着不周就上來了。
幾個人站的站,坐的坐。從昆侖出來到現在,氣氛頭一次有了嚴肅感。
不周也不揣着,平鋪直述道:“我個人看法,後殿這些傀儡小孩,可能是用來掩蓋這麽濃重的陰氣的。而且墓穴本身就是一個陣法,一個簡易的八卦。”
“蘇教主,你是不是只有站在那墓穴上方才能感知到陰氣?”
“嗯。”蘇瀾宇回答道:“确實,只要稍稍離遠了,這股陰氣就不明顯了。”
Advertisement
不周:“我認為穆長生是在等待一個時機,後來聽到的百鬼齊哭,說明前殿鎖着的應該是一些鬼魂。”說完他看向了海棠和虞美人,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蘇瀾宇示意海棠可以發言,她道:“不錯,我們和那個冒牌貨是從前殿進來的,那裏封印着諸多怨靈,歲數都不大。”
“後來他一口氣把封印解除了大半,再後來我們就在中殿碰面了。”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蘇瀾宇問道。
“不知道,但是……”
“好了,先讓不周說。”蘇瀾宇喝了口韓君平給他倒的茶:“這怨靈和後殿的傀儡結合在一起,有什麽用?”
反正他是沒聽說過這兩者能搞出什麽大事來。
不周神色凝重道:“就是因為沒有用,我才推斷穆長生可能是想用這些小孩的陽氣來試圖掩蓋怨靈的陰氣。假如他把後殿那些小孩都殺死了,必定震怒天地。”
“陰氣這麽重,必定是不容許的,到時候天劫就會來滅這些鬼魂。”
不周這麽說,蘇瀾宇大致就能想通了,穆長生想來也到了渡天劫的時候了,他把這些小孩卡着不殺,到了渡劫的時候再一窩端了。
到了他渡劫的時候,他只要藏進這裏,降到他頭上的天劫少說也會有一半分去了那些怨靈頭上。
啧。
不周說到這份上了,衆人的腦海中也都有了個清晰或模糊的答案了。
但穆餘不明白,他就算能會意到不周的意思,他也不想明白。
此時他正眼巴巴地盯着蘇瀾宇,似乎在等他解答。
要蘇瀾宇怎麽說?這世上的諸多真相都是十分殘忍的,他覺得穆餘有必要知道,但他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說什麽?說你老爸心狠手辣,說你一向敬重的父親其實是殺了這麽多小孩的殺人犯,說他十惡不赦只是為了自己能順利渡劫,說他到底有多自私,說他已經為了這爛命一條喪失了理智?
“我送你回房間吧。”蘇瀾宇突然道。
穆餘呆呆地點了點頭,他雖然聽不懂,但能感受到現在的氣氛,他知道他的父親應該不無辜,也不是被冤枉的。
可是他依舊還懷揣着一絲希望,他希望聽到蘇瀾宇說。
你父親沒錯,他只是有一些難言之隐。
“穆餘。”蘇瀾宇将從虞美人手上抱回來的拖把糯放到穆餘手上,小貓柔軟地叫了幾聲。
“穆餘。”蘇瀾宇又喚了他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表達平和些:“我們的猜測是,穆長生囚禁那麽多小孩,并且收集那麽多怨靈,是為了他能順利渡劫。”
蘇瀾宇覺得穆餘應該聽得懂,但還是盡量簡要地說明:“這麽多怨靈的存在,會引來天劫,到時候可以分掉一半的火力。”
穆餘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實打實聽見這話的時候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不是姑娘家,不允許矯情地哭哭啼啼。但他一個少年,也實在無法做到欣然接受。
而且雖然蘇瀾宇說是猜測,但他父親當時的模樣,穆餘覺得是誤會的希望實在很渺茫。
過了一會他道:“他是不是都不要我這個兒子了?”這話他不可避免地帶了點哭腔。
當時穆餘拼命地呼喊着穆長生,他卻無動于衷。
蘇瀾宇本來想脫口而出說:“沒關系的。”可是瞬間又吞了回去,他站着說話腰是不疼。
怎麽沒關系,發生了這樣的事怎麽可能沒關系?
他不發一言地将穆餘的腦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抱歉,不知道怎麽安慰你。”
“你就當我是個聾子吧。”
這個動作和蘇瀾宇的話不知道怎麽就擊垮了穆餘的堅強,惶恐無知和失望,諸多情緒糾集在一起。
他開始低低地抽泣起來。
蘇瀾宇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但眼前這個無助的孩子讓他有些心疼。
他現在的痛苦他無法親嘗,于是他不會說什麽讓他堅強,和他說勇敢,這些徒勞無功的詞。
他只要靜靜地聽着他發洩,就好了。說再多都沒有意義,安慰這玩意向來都安慰不了人,都是要去靠本人自己想通的。
穆餘其實也沒流幾滴眼淚,他做不到嚎啕大哭,以哭的大聲來博取同情,他早在懂事之後就不這麽幹了。
他其實不太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
但蘇瀾宇無聲的安慰就好像在告訴他:“沒事的,你現在可以脆弱,哭泣沒有錯。”
這樣的踏實而溫暖。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歡蘇瀾宇,還是把他當成了一個親人。總之他在蘇瀾宇面前已經逞強不起來了。
穆餘睡着後,蘇瀾宇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卻見韓君平就直挺挺地就站在門口,蘇瀾宇吓了一跳,把穆餘房間的門給帶上了。
“吓死我了。”蘇瀾宇道:“你這是盯梢來了嗎?”
韓君平跟在他身邊走,沒說話。蘇瀾宇看了他一眼:“我說過了,我就愛你一個,你還要我表白幾次?”
“我覺得我們要長長久久,那之間最基本的信任應該是要有的,你這樣我會有壓力的。”蘇瀾宇對于感情的态度很坦然,他會把自己所有的想法攤開來給對方看。
有事凡有不滿,就會說出來,他不希望這些不滿積少成多,最終在他心裏結成個疙瘩。
他不希望有這個疙瘩,或者說,他不希望對韓君平有疙瘩。
蘇瀾宇推開房間的門,韓君平突然在他眼睛下邊輕輕碰了一口:“對不起,我希望你每天都可以對我表白一次。”
“你是我百年來唯一的志向,得之不易的東西我一眼沒看見,我就會害怕。”
我害怕你轉眼還會愛上別人,我害怕你下一秒就會離開我,我害怕你突然對我失去興趣,我害怕你會後悔對我的許諾。
患得患失很沒出息,但是韓君平就是控制不住地惘然。
韓君平繼續道:“可是你不一樣,如果你想走的話,我留不住。”
“你是不是覺得,你就是我意外得到的感情,一點都不重要?”蘇瀾宇正色道:“沒有那回事,你不要主觀臆斷。意外得到的東西才讓人格外珍惜。”
“如果說,我是你的志向的話……你就是我對将來的構想——我的後半生。”蘇瀾宇頓了頓,又道:“所以你大可不必……”
話還沒說完,蘇瀾宇就一下被按到了床上。
“害怕。”蘇瀾宇将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對着吻得有點瘋狂的韓君平道:“你除了矯情就只會發情了?”
韓君平停了停,這時候就底氣十足了:“怎麽,你嫌棄你的後半生?”
蘇瀾宇樂了:“不嫌棄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