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許晟進屋把從他奶帶來的點心裏給劉玲留了一塊酥皮點心,兩塊麻片糖。剩下全部拿給了張大鳳,讓她分給幾個眼巴巴瞅着的侄兒,侄女們。
張巧和侯二丫擡眼看着,互相眼裏都是有些驚訝,小叔子這變化大了呀,昨個兒晚上把雞蛋湯分給幾個小的,今個兒又把點心拿出來,跟以前吃獨食的性子還真不一樣了。
妯娌倆投挑報李,竈裏的活計都沒讓劉玲插手,讓她洗涮了去屋裏歇會,一會面和餡子弄得了,再過來幫着一起包。
中午的餃子餡包的蘿蔔韭菜肉餡的,肉就是許寶華開會回來帶的那一小條肉,要夠許家大小老少十三口子人外帶住在許栓牛家的老兩口吃,可想而知那一大盆餡子裏的菜會有多少。
但是這畢竟是帶肉餡的餃子啊,家裏幾個肚子裏早缺油水的小毛頭一個個樂的跟過年似的。
許寶華上午從公社開會回來就在樹口大樹上的大喇叭裏廣播了下午要跟社員們開會,宣布公社決定修上信莊到疙潦溝這一截的水渠,隊裏要出的人和物資,下午全體社員開會都不上工。
下午不上工,許家今個兒又難得吃頓餃子,張大鳳從放糧食的櫃子裏掏了兩把花生米,又拿了四個雞蛋,讓大兒媳做了個炒花生和蔥花炒雞蛋讓許老根父子四個少喝兩盅。
餃子剛一出鍋,張大鳳便裝了兩碗讓劉玲給許老爺子和許奶奶先送過去。堂屋的方桌上也擺了多半瓶的白酒,煮熟的餃子,一盤子炒雞蛋,一盤子炒熟的花生米。
酒菜都齊了,許晟起身給自家爹,大哥,二哥,一人倒了一盅。這可是大酒盅,一酒蠱差不多可以裝三錢。白酒的度數也不低,是從公社大集上打的五十多度純高粱散酒。
許寶華做為許家的老大,心情好的端着酒杯先給他爹敬酒:“爹啊,你大兒先敬你一個,今個兒中午在公社開會,上面要給咱村以前的大渠修了,跟西邊那塊上信村的大渠連起來,這下再天旱了咱也不怕了,莊稼能借上水庫裏的水。”
許寶華說完,許寶家和許晟也跟着他們大哥跟自家老爺子敬酒,許老根看着三個兒子美的嘿嘿直樂:“好,好,好。”
兩杯酒下肚,許老根的話就多了,反來覆去不住的念叨:“這下可好了,有水就能多收糧食,日子會越來越好……”
許寶華和會計許建業,保管許建全三個做為疙潦溝二隊的直接管理者,三人的文化水平都不高,真讓他們說也說不出個啥花來。
下午的大會上,許寶華直接把他跟着書記許向文去公社開會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基本上就是地裏的秋莊稼還有些日子才能收,一些除草,澆水,追肥的活計婦女,半大姑娘小子都能幹,隊裏抽調上五十個壯勞力,基本上就是一家出一個壯勞力,跟着公社的工程隊一起幹活,一天記十個滿工分,補貼兩毛錢,隊裏管一頓響午飯。
許晟也撈到一個好活,跟本家六叔家的小兒子許寶成一起給大渠上的人送水,送飯,一天記八個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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疙潦溝是個窮村,二大隊也是個窮大隊,十分滿工分才合六毛錢,許晟一天的工資等于也就是四毛八分錢,連五毛都不到!
就這還是他大哥照顧他跟許寶成的好活,輕省,還有自由時間。外姓人想幹還輪不到。
這日子過的,提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呀。
要修的大渠在村南的舊河道那邊,大約有十米寬,除了澆兩邊的地,村裏的女人們還會在水邊的大青石頭上洗衣服。
這條大渠是以前剛成立人民公社時開鑿的,從上游的一個小水庫,由西往東一路鑿過來的,途徑好幾個村子,最後流到縣城附近,彙入大河。
據說這條渠剛挖好時,有水期,枯水期還是有規律的,一般來說春天水會上漲,夏天水最大,尤其是剛下過暴雨的時侯,過了十一月水就開始變小,冬天基本上就沒了。
到了後來,尤其是這幾年渠道有些壞了之後,就越來越不固定了,枯水期的日子越來越多,有時夏收後要澆秋玉米,竟然一點水也沒有,或是只有中間細細的一股,抽都抽不上來。
再加上上游村子胡亂的築壩截留,為了一點水,幾個村子時不時就會發生矛盾。
山溝溝的民風彪悍,為了争水,互相叫罵那都是小意思,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發生的。公社協調也沒啥用,年年如此。
不過這次的大修渠據許寶華說是縣裏統一行動的,幾個村子都得配合。為的就是把多年來由于渠道郁塞,造成水路不暢,下游缺水的問題都解決了。
還有就是要修水泥渠床,以前鋪的渠床現在滲水很嚴重,造成大量渠水白白流失,這也是下游缺水的一個原因。
當然了像清理渠內雜亂灌木,淤泥這些都是順手的事。
生産隊給修大渠做飯的是許晟的外公張滿堂,老爺子做的一手好菜,早些年附近幾個村裏紅白喜事的席面基本上都是請他來做的。
現如今講究節約,新事新辦,村裏已經有好些年沒有人辦事時準備正兒八經的席面了,大家的日子過的都不富裕,湊合着把事辦了就成。即便是有那能置辦起席面,藏着些家底的,這個年月他也沒人敢露富啊。
大渠上供的午飯是由生産隊帳上出的,兩大筐玉米馍,一大鐵鍋的蘿蔔白菜豆腐炖粉條的燴菜,上面飄着幾片都能數的清的幾片肥肉片子。
飯熟了,張福堂先給許晟和許寶成一人摟了一大老碗豆腐,肉,粉條占多數的燴菜,再悄咪咪的拿了兩個給幹部們蒸的白面馍,笑呵呵招呼許晟和許寶成:“小五兒,你和寶成去那邊先吃飽,吃好了再去送。”
許寶成家的兄弟不少,平時家的夥食也就那樣。看着實在的兩大碗菜,朝許晟擠眉弄眼:“小五哥,今個兒跟着你可沾光了,都趕上過年啦。”
大燴菜拌着剛潑好油,香噴噴油乎乎的油潑辣子,吸溜一口炖的滑溜溜的粉條子,再咬一口軒軟的白面馍,香死個人。
別說許寶成了,就連許晟也是蹲在個旮旯吃的稀裏呼嚕的。
許寶成香的直念叨:這他娘才是人吃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