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門

翌日清晨,黎笙和孔震雄吃過早飯,兩個人提着回門禮出了家門。剛走進巷子,正碰見周青推着個獨輪車迎面走了過來。

“孔大哥。”周青老遠就對着孔震雄喚道。

黎笙心頭一緊,趕忙看向孔震雄,見他只是對着周青點了下頭,臉面上并無周青那種喜悅的神色,黎笙這才稍稍地放下心來。

“黎阿哥。”周青推着車過來,又表現出非常親近的模樣和黎笙打招呼。

黎笙對他回以淡淡地一笑,心說周青這人可真是做作的厲害,別以為他沒看見周青還故意往他右耳垂上看。

周青被黎笙的笑容晃得眼睛不舒服,覺得黎笙這人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昨日裏不還是對他冷言冷語耷拉着臉麽。

“你們這是?”周青又見他們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孔震雄手裏還抓着只大公雞,便不由得問道。

黎笙還未答話,就聽孔震雄說道:“回門。”

周青面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被黎笙捕捉到,他心下有些得意,想不管如何,此刻他和孔震雄才是名正言順的關系。

“走吧。”黎笙說着又故意往孔震雄的身邊靠了靠,接着道:“別讓爹久等了。”

“嗯。”孔震雄聞言繼續往前走,黎笙跟在他的身旁,又對着面色難看的周青笑了笑。

周青氣得緊皺上眉頭,暗自埋怨孔震雄也真拿黎笙當回事兒,回門裝裝樣子不就得了,還至于拿這麽些個東西孝敬那假岳父去呢。

更讓他不痛快的是,黎笙今日裏穿着件淡藍色的長衫,讓人一看便知那是上等的料子。還有他頭上帶着的那根白玉發簪,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帶得起的。

周青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認黎笙這身裝扮更襯得他姿色俊俏。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衫,還有腰間圍着的塊兒髒兮兮的白布,這和黎笙一比他還哪有一點兒豆腐西施的模樣。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周青把獨輪車捏得吱吱作響,他眼神惡毒的望着黎笙,恨黎笙搶走了本該是屬于他的衣裳和發簪。

黎笙似是心有所感,快走出巷子口時他又回頭看向周青,見周青站在原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後推着車就走,那架勢別提多厭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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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理喻。

黎笙暗自搖頭,想周青這個人他還是多多提防些的好。

兩個人出了巷子一路往黎家走去,街面上來往的人多了,淨是往他們這邊看的。

看就看吧,怎的還三三兩兩竊竊私語的?

黎笙當下有些惱怒,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好閑扯的人們在議論什麽呢,無非不就是拿他和孔震雄的命格說事兒麽。

“無聊。”黎笙不禁低語了一句。

孔震雄知道黎笙這是不高興了,從前他遇上這樣的情況多了,也不甚在意。可今日裏黎笙在他的身旁,他可不樂意旁人對着黎笙如此指指點點的。

“看什麽!”孔震雄對着一丈開外,正朝着他們交頭接耳的兩人厲聲道。

那兩個老婆子先是被猛吓一跳,反應過來後低頭就跑,其中一人慌亂之中還碰倒了小販的菜攤,被小販使勁兒拉扯着不讓走。

黎笙“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他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孔閻王的這般威力。

孔震雄趕緊擋在黎笙面前,皺眉掃視四周,大有誰再多看黎笙一眼,他就過去跟人拼命的架勢。

“怎麽了,孔大哥?”黎笙收斂了笑容,擡頭不解的問道。

孔震雄半垂着頭看向黎笙,差點就脫口而出你不許笑給別人看。片刻後,他才悶悶地說道:“無事。”

黎笙也沒有多想,又跟着孔震雄往家走。

這次走到黎家的巷子時,有幾個曬着太陽,做針線活的婦人和黎笙打招呼道:“黎笙回來啦?”

“大娘。”黎笙笑着回道。

“呵,還給你爹帶了這不少東西呢?”有人眼饞的說道。

黎笙淡笑不語,見她們一會兒看看自己,一會兒又瞅瞅孔震雄,每個人的臉上神色各異。

孔震雄稍稍往黎笙身邊靠近,給他擋住別人探究的視線。

看着兩個人走遠,幾個婦人低語連連,也不知是誰說了句,“這不人家身子骨都挺硬朗的麽”,随即大夥兒應聲哄笑。

孔震雄皺着眉回頭瞥了一眼,這下那幾個人倒是都老實了,趕緊低頭各幹各的活計。

黎笙假裝不知,只是在心裏暗罵那幾人一聲愚婦,想她們多半還是眼紅自己如今這個樣子回門。

到了黎家大門外,黎笙一邊拍打上門,一邊喊了聲“爹”,就聽門裏黎大寬喜聲道:“來啦,來啦。”

大門一開,黎大寬先打量黎笙,見他比在家時模樣順展多了,黎大寬更是欣喜不已。

“爹。”黎笙和孔震雄一同喚道。

“哎,哎,快進來。”黎大寬說着又把兩扇門都打開。

黎笙領着孔震雄進了院子,這時候孔震雄手中的大公雞“咯咯”的叫了兩聲,就見堂屋的門簾一下子從裏面被掀開,錢氏走出來,笑呵呵的說道:“娘可就盼着你們回來呢。”

黎笙看着眉開眼笑的錢氏,不由得心說你盼的可不是人吧。

孔震雄和黎笙又對着錢氏叫了聲“娘”,錢氏一邊連連答應着,一邊上前接過黎笙手裏的幾個大紙盒,又催促黎大寬趕緊把大公雞先拴得竈房門口去。

幾個人忙活完進了屋,錢氏又讓黎笛與孔震雄打過招呼,也不管黎大寬和黎笙他們在堂屋裏聊什麽,錢氏提着回門禮就去了卧房。

黎大寬和黎笙都了解錢氏的習性,可黎大寬還是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畢竟這是新女婿頭回上門,錢氏也不知道收斂着點兒那副貪小的德行。

“爹,您這兩日挺好的?”黎笙問道,他總感覺這才兩日不見黎大寬就消瘦了不少似的。

“爹挺好的。”黎大寬忙回道,他可不好意思說現在早上不光沒人給他做飯,而且傍晚從衙門裏回來他還得劈柴挑水。

“爹看着你可是水靈了不少。”黎大寬又說道,看來孔震雄之前說得不假。

黎笙扭頭看了一下孔震雄,笑道:“家裏好些活都用不着我做。”

孔震雄自打進屋後眼睛就沒離開過黎笙,這會兒見黎笙對他笑上了,他也難得是彎了彎眼睛、揚了揚嘴角。

黎大寬一見他們小夫妻倆那股黏糊的勁頭,心裏自是甚感欣慰,想黎笙可算是有好日子過了。

他們這兒正說着話呢,又見錢氏從卧房裏出來,端着套茶具喚黎笛趕緊給沏茶倒水。

黎大寬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有些難看,黎笙在看到錢氏手中的茶具時,眼裏不禁染上了一層愠色,想錢氏這人真就看不得他一點好。

錢氏不自知的往椅子上一坐,摸了摸頭上的金釵,酸溜溜地說道:“笙兒可是帶了個好發簪啊。”

黎笙不接她話茬,黎大寬假意咳嗽了兩聲,孔震雄看着黎笙的頭頂,心說錢氏還有些眼光,當初他可是一眼就相中了這個白玉發簪與黎笙極為相配。

錢氏心中冷笑,方才她等不及的把回門禮都打開看了,一見淨是些點心茶葉、酒水蜜餞的,她可就不樂意了。

按說這禮正是依着他們本地的規矩來的,更甚是樣樣皆是雙份,也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可錢氏是誰呀?那是只認得銀錢的主,她見黎笙今日這身行頭就似從京城裏來的公子哥兒,那他怎的不說在盒子裏裝些金銀首飾,珠寶玉器的孝敬她呢。

既是如此,那也別怪她出來給添一添堵了,反正這也是黎笙藐視她在先。

屋裏一時無人說話,氣氛突然沉悶了下來。片刻後,見黎笛端着托盤進來,錢氏趕忙假笑道:“快給你阿哥他們倒水喝。”

黎大寬不痛快的長出一口氣,黎笙卻是笑着站起身來,對黎笛說道:“我來吧。”

黎笛把托盤放到桌上,黎笙伸手提起茶壺慢慢往茶杯裏倒水,就聽錢氏說道:“哎呀,這套茶具可是個稀罕物件兒啊。”

黎大寬趕緊又咳嗽了幾聲,錢氏白了他一眼,沖着孔震雄提高聲量道:“那還是前幾月,趙家托媒人上門提親時送來的呢。”

黎笙倒茶的手一頓,下意識的就想看看孔震雄是何反應。

黎大寬氣得拍了下桌子,錢氏趕忙一拍手,呵呵笑道:“哎呀,看我糊塗了不是。”

黎笙倒水的手漸漸擡高,又忽地一松,就聽得“嘩啦”兩聲,茶杯接連而碎,茶壺也是掉了壺嘴。

“哎!”錢氏立馬起身走到桌邊,看着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被磕得破碎不堪,她心疼的險些沒吐了血。

“你……”錢氏扭頭怒瞪向黎笙,還沒來得及張口罵人,就聽黎大寬搶先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錢氏又沖黎大寬瞪上眼,偏黎大寬這次也不怵頭她了,還在那樂呵道:“好彩頭,好彩頭。”

方才剛一聽到茶杯碎裂的聲音,孔震雄猛的就抓上了黎笙的手,緊張的把黎笙的手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

“沒事兒。”黎笙面上帶着些許不好意思的說道。

孔震雄沒看到什麽傷口這才放下心來,可也沒舍得把黎笙的手撒開。

黎大寬又“嗯哼”了兩聲,黎笙趕忙抽回手,低聲道:“去我屋裏坐會兒吧。”說罷便轉身往外走,孔震雄自是跟了過去。

不過等黎笙領着孔震雄去了後院他那間破屋子裏時,看着孔震雄滿眼不可置信的打量屋中的擺設,黎笙又着實是後悔的不行,感覺好似是讓孔震雄看了什麽笑話一般。

黎笙羞赧的低頭不語,孔震雄心頭不是滋味的厲害,他若是早知道黎笙過去在家是這般處境,那他早在黎笙第一次退親後就該來上門提親。

“那個,我......”黎笙也不知說些什麽好,他才剛走兩天,連床鋪上的被褥也沒了,想來也是讓錢氏都給卷走了。

“回家吧。”孔震雄強壓下心中的怒氣,這個破地方哪裏像是人住的。

聞言,黎笙擡頭看向孔震雄,竟然從他眼中看到的是毫不掩飾的心疼。

黎笙心口發暖,笑着點了下頭。

兩人走時,黎笙特意抱走了養在後院的小豬崽,錢氏聽到動靜,在屋裏氣得直跺腳,那可是她打算養肥了賣個好價錢的。

黎大寬送着黎笙和孔震雄出門,他低頭暗自嘆氣,本來還打算一家人好好的吃頓飯來着,這下全讓錢氏給攪和了。

黎笙心裏也不大在意沒有吃成飯,反正他們禮數盡了,又何必把錢氏那樣的人放在眼裏呢。他和孔震雄與黎大寬告別,剛走到街面上,就忽聽得身後有人喚道:“黎笙!”

黎笙下意識的駐足回頭,一看來人,他心裏便是“咯噔”一聲,心說道怎的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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