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裏是一座貧窮破敗的小山村。村裏四處充斥着詭異的寂靜, 陰森的氣氛像是粘稠的泥裹挾着這裏, 令人無端的就感到窒息。
天上豔陽高照, 可是這裏卻寒冷得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就連太陽灑下的光, 都冰得刺人。
地上散亂地躺着幾個人,他們死了。
孟柏發現自己正躲在桌子底下往外看, 她覺得自己原本該害怕的。可是此時她不僅不害怕,甚至還努力爬出去湊近他們, 她還抱緊了其中一個地上躺着的人。
她感受到了自己內心的哀傷、痛苦、自責與不可置信交雜在一起。
心口的跳動都在泛着疼。
她想哭, 卻哭不出來, 想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夏日的蟬不斷在叫嚣着。
孟柏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沼澤, 在沼澤的底下仿佛有一個無形中的沼澤在将她往下拽,她已經只剩鼻子以上還能看見, 很快, 她就會被淹沒。
如果自己也死了就好了。
……
白玉回來的時候,看到睡夢中的孟柏在不安的掙紮,過了一會兒又停止。
他過去凝神一看,正好就瞧見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水痕。
白玉一下子慌了:她怎麽哭了?
他立刻伸手推了推孟柏, 叫醒了她。
孟柏睜開眼睛, 先是迷茫地看了看上方。剛才那個夢境帶給她的感覺過于真實,以至于在醒來後,讓她一時間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現實。
直到看到面前的白玉,她才對這個世界産生了真實感。她擡手抱住了他, 對他道:“別說話,讓我抱抱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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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白玉關切的目光,她并沒有主動解釋什麽,也不想解釋什麽。
剛才那個夢境對她來說簡直太可怕了,她甚至有種,如果他沒有叫醒自己的話,她可能就真的會這樣死在夢裏的感覺。
白玉在聽到她的話後,果真就乖乖地讓她抱着,一動不動。
孟柏第一次覺得,在這樣一個燥熱的夜晚,抱着一個冰涼的他是一件多麽令人舒服的事情。夢裏那些負面情緒也漸漸散去。
等她終于從夢境中那可怕的情緒中緩過來後,她讓白玉上床睡覺。
不過這時她心裏忽然有一個困惑一閃而逝:白玉為什麽還要上床呢,他之前難道沒有在床上?
過了一剎那她就不再多想了。畢竟,晚上是屬于鬼的白天,也許他也只是出去逛逛透個氣什麽的。
白玉在躺下後,發現孟柏不僅沒有放手,還依舊很親密地抱着自己,心中頓時忍不住開始更加雀躍了起來。
他想,自己今天晚上去做的事情果然沒有錯,只有現在這個孟柏對他會越來越好。他不想要恢複記憶的孟柏。
第二日。
在第一抹陽光灑向世界的時候,周白就已經整理完坐在馬車前,表情深沉,似乎在想什麽重要的事情。
她想得過于深入了。湯秋曼這樣想。她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就在她身後的馬車裏。
他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周先生,可是在苦惱什麽?”
周白一驚,猛地轉身打開了馬車門,發現湯秋曼正抱着熟睡的糖糖端坐在裏面。
“你怎麽在這裏?”她皺着眉。對于這個鬼,雖然沒有以前那麽讨厭了,但是也絕說不上喜歡。對于自己這回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她感到有些懊惱。
“我剛才一直在這裏,只是先生并沒有發現我而已。太陽升起來之前,糖糖說想出來透透氣。”他回道。
“哦。”周白瞥了一眼他懷裏的糖糖,看到太陽即将要照射進馬車裏來,她便面無表情地關了馬車門。
“先生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湯秋曼從容不迫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關你什麽事。”周白頗為不耐煩地回道。
這時正好負責給客棧裏的馬喂草料的店小二路過,聽到她的話,先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後便繞着她走了,嘴裏小聲說道:“不喂就不喂罷了,幹嘛說話這麽沖?”
周白心情更加不悅,于是之後不再對湯秋曼說一句話。
見她如此,湯秋曼也沒有再自讨沒趣。在太陽又升高兩分後,他就回到了葫蘆中開始日常的修煉。
周白伸手抱起旁邊孟柏養的那只土狗,一邊撫摸,一邊忍不住回想起那天她親眼看到孟柏讓許多鬼怪無端湮滅的場景。
事後她去事發地點看過了,果然沒有留下一絲痕跡,這讓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正在調查的絮州靈魂湮滅案。
她在想,有沒有可能,孟柏就是絮州方圓百裏靈魂無端被湮滅的罪魁禍首?
若真是她,那十年前絮州案發生的時候,孟柏才八歲,這怎麽可能……她當時不過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而已。
可換個角度想,九年前,孟柏不過才九歲的時候,她就已經有能力收服了湯秋曼這種已經殺過人的惡鬼,那就說明當時她的能力就已經不可小觑了,也許能做到這種事情也是正常的。只是……她為何要那樣做?
周白仔細想了想昨日親眼看到的事情。
先是沈致靈魂受傷,并開始變得透明。孟柏一開始想找白玉要養魂香,但沒有成功,養魂香也沒了。之後湯秋曼跟着她出去後,突然就出現了很多鬼,當時詭異的情景,是她平生都沒有見到過的。
她到達那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孟柏不知道用的什麽手段,鬼開始湮滅。而沈致的靈魂也已經好了。
當把這一系列事件都集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推導出了一個令她不寒而栗的結果——孟柏可能是用上了某種邪術,先是吸引來了衆多的靈魂,随後獻祭了無數鬼魂才治愈了沈致。
周白越想,便越覺得可能是這麽回事。她甚至開始懷疑,孟柏現在其實根本就是在假裝失憶。她的真實身份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四處湮滅靈魂來修煉的邪術師。
周白決定繼續跟在她身邊,她想看看,如果孟柏真的是個邪術師,那麽她一定是想要幹什麽邪惡的事情。為了調查清楚并阻止她,周白決定在今後表現得完全和以前一樣,絕對不會讓孟柏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然後,暗中觀察。
……
孟柏醒來後看到自己和白玉面對面緊緊相擁在一起,心裏先是一驚,随後小心翼翼地放開他。
在洗漱過後,發現白玉依舊還在睡,叫了幾聲,他勉強答應了,但聲音聽起來還有種困極了的感覺。
孟柏忍不住笑,最後低頭在他耳邊道:“起床啦,阿玉,我們要出發啦。”
沒反應。
“我們去車上再睡好不好?”
還是沒反應。
孟柏蹲在床邊,杵着下巴看着熟睡的他,無瑕的皮膚,沉靜的睡顏,看起來果真十分養眼。
她看到他脖頸上的喉結,便忍不住伸食指在上面輕輕撫摸着。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沒有摸到喉結,于是就對他的喉結更加感興趣。
撫摸了一會兒,她視線忍不住順着他的衣襟往下,忽然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孟柏的喉嚨滑動了一下,她将雙手杵在了枕邊的兩側,随後緩緩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白玉一下子睜開了雙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孟柏,立馬捂住自己的嘴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她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孟柏輕輕笑了笑,拿起自己的重要物品:“好啦,既然醒來的話,咱們就出發吧。想睡的話,去車上睡也是一樣的。等會兒我陪你。”
白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從沒想過,她居然能夠說出……說出那樣的話!
随後的一路,出乎孟柏的意料。
就因為自己早上的那句話,白玉之後竟然整整一個早上沒有理她。雖然他一早上就這麽睡過去了。
孟柏覺得十分無聊,周白看起來心事重重和自己聊不起來。她在撸了半天自家狗子的狗頭後,終于把外面的葫蘆拿了進來,并叫出來三只鬼。
“其實也沒什麽事,我就是想和你們聊聊,比如,我們是怎麽認識的,然後你們有什麽願望?”
沈致一聽,心虛地哼了一聲道:“我的願望我只想和恢複記憶的孟柏說。”
扔下這句話他就離開了。
孟柏只好将目光看向湯秋曼,在場的諸位畢竟只有他看起來最好說話了。糖糖完全不懂事,所以不能算在內。
只見湯秋曼淡淡一笑:“我的願望……很久以前就已經實現了。多年前我本該早就去地府報道,不過,為了不讓我去地獄,你讓我留在你身邊積累功德,只要功德夠了,我就會離開人世間了。”
“那糖糖呢?”
“糖糖不懂事,他從變成鬼開始就一直在我身邊了,我也不知道他的願望是什麽。”
湯秋曼說話時,明顯感受到白玉散發出來的不悅的氣息,于是便說了兩句就借口修煉回葫蘆裏去了。
孟柏沒有發現白玉的異常。他們都離開後,她十分無聊地側躺下,看着身邊的白玉,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臉頰,喃喃地吐槽道:“你昨天晚上是去幹什麽壞事了啊?怎麽能睡得這麽沉呢?”
此時正假睡的白玉身體忽地一僵。不過幸好他原本就一動不動,所以這樣的異常并沒有被孟柏發現。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能猜到女主對阿玉說了什麽叫醒了他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