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孟柏還沒消化完剛才突然在腦海裏出現的場景, 耳邊就傳來了周白和湯秋曼怼起來的聲音。
湯秋曼的聲音比起剛開口說話時, 明顯淩厲了不少。
他道:“我是為了讨要我父子的命債才殺了人。先生什麽都沒有經歷過, 又何必在這裏做衛道士?你若真是正義, 為何我父子被害之時, 你怎麽不站出來幫我們一把?像你這樣的人,高高在上的看着, 做着自以為悲天憫人的事,有人慘死, 你們卻視而不見, 真是可笑。”
“我沒有視而不見, 若是我見到不幸的事情發生,定會出手相助。但, 你現在說的這般理直氣壯,不過是因為有人保你而已, 否則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地獄第幾層呢。”周白的口氣也十分強硬。兩人說起話來, 明顯是互不相讓。
湯秋曼嘲諷地道:“好話誰不會說呢。”
他們兩個之後并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是因為嘴硬不肯服輸,還是因為都被對方的話給戳中了痛處。
這種近似于吵架的氣氛有些微妙。孟柏呆得難受,于是便想借口進馬車內看看白玉睡得怎麽樣離開。然而屁股才開始動,周白就突然又開始對她說起話來。
“孟柏, 你剛才說只随意殺人的鬼該死, 但是有苦衷的鬼應該得到赦免,是嗎?”
孟柏只好放棄了現在就進去的打算,她重新坐直了身體對周白道:“是啊,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那麽, 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前天傍晚那些突然聚集起來的鬼,都是該死的嗎?”
孟柏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先是一愣,等悟清楚她的意思後,許久說不出話來。
“她那是……”
湯秋曼剛想開口為孟柏開脫,孟柏便自己開口道:“事實上,我不知道那些鬼都是什麽樣的鬼,當時我會突然出手,是因為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被威脅了。那時我認為自己沒得選,如果不動手,那最後死的人就會是我自己。人的本能就是求生的,這點我不會辯駁。”
周白對于她這個說法表示不置可否:“那麽,當時那些鬼明顯是沖着你去的,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為何那裏突然會聚集那麽多的鬼魂?少說也有幾百個了,這件事即便是對我這個天天見鬼的人來說,也實在是很罕見。”
這時就連一直安靜的沈致也開口嘲諷道:“你覺得罕見,那是因為你見識少罷了。”
“或許真的是我見識得少。”周白看向孟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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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柏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在那條小溪邊和湯秋曼說話,她告訴我那個可以治療好沈致的方法,我剛用完,那些鬼就莫名其妙的出現了,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聚集過來。”
由于她的表情實在是太真誠,讓周白有那麽一瞬間對自己的想法産生了懷疑。但這件事詭異和巧合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逼得她不得不懷疑孟柏。
孟柏直覺她已經對自己産生懷疑了,不過顯然她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特殊的體質。所以,孟柏準備繼續瞞下去。等找到大夫,去治療好了自己所謂失憶,周白就會離開了,只要撐到那個時候就好了。現在只希望她別是那種刨根問底的人。不然她只能想辦法擺脫她了。
……
功夫不負有心人。
孟柏一行人經過幾日的奔波,在當日下午,總算找到了那個很有名的張大夫家。
只是不知為何,她們在她家門口敲了半天門,卻聽不見裏面的任何回應。
孟柏下意識和身旁硬是要跟下來的白玉對視了一眼,白玉回了一個十分無辜的眼神。
又敲了幾下門的周白皺眉道:“難道是不在家?”
幾人在張大夫家門口站了一會兒,實在找不到人,便只好去張大夫的鄰居家詢問。
走過去時,只見鄰居家也門窗緊閉,就在她們不抱希望地敲了會兒門之後,裏面竟然真的走出了一個女人。
對方用着當地的方言詢問道:“你們是來找老張看病的?”
孟柏看着對方道:“是啊,張大夫家裏為什麽沒有人?”
只見那女人表情忽然變得又驚又怕,先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什麽其他的“東西”,才敢開口說話:
“你們還沒聽說吧,昨天晚上,老張一家啊,撞鬼了。我昨天半夜就聽到她家動靜不小,就起來看了看,結果正好就看到她家連夜收拾東西跑了,我心裏正納悶呢,硬是拉着老張問了半天,她才支支吾吾地告訴我了,然後說是出去躲上一段時間。我本來也還不信的,結果今天我聽說別的地方也出現了找老張的鬼的傳聞——據說有一個可怕的惡鬼到處在問張大夫家在哪裏。”
“這個我們在來的路上也聽說了!”孟柏驚訝地道:“我在老遠的一個村子裏都聽說了,沒想到,消息傳的這麽快,明明是離得這麽遠的地方,怎麽好像十裏八鄉的人都知道了?”
在交通和信息落後的時代,她們的消息能傳得這麽快,孟柏感覺非常不科學。
不過她還沒有懷疑多久,對方就告訴了她答案:“唉!本來我們也是不知道到處有鬼在找張大夫的事情,只是今天早上來了一個人,她以前被老張一家救過命,這回也是他們那邊聽說了這個事情,這不連夜跑過來,就為了提醒老張快點跑。不過她來的時候,老張早就走了。她這才放心的回家去了。我們村裏的人都被吓到了,這不,一整天了,幾乎沒人敢出門。”
孟柏理解了:“原來如此。那連夜趕來的那個女子還挺知恩圖報的。”
“可不是嘛。老張一向就是與人為善,十裏八鄉沒有一個人會說她一句不好的。”這個女人在說起老張的時候表情頗為自豪。
旁邊的周白困惑地道:“只是奇了怪了,她既然人這麽好,那為何會有惡鬼到處打聽她的住處?若不是尋仇的話,我實在想不到別的緣由。”
這家的女主人原本表情還算和緩的,結果在聽到她這句話後,臉立馬拉了下來:“年輕人,做人要講良心,說話要講證據。你們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嗎,若是沒的話,慢走不送。”
孟柏連忙上前緩和氣氛:“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她不是故意的。她是個道士,對鬼比較了解,況且她只是提出疑問,不是在說張大夫不好。我們當然知道張大夫是個好大夫,不然也不會特地大老遠跑來找她治病。”
對方聽到孟柏的話,臉上的表情才和緩了一些,只是始終沒有剛見面時候的客氣,她問道:“道士?看起來不像啊。對了,你們誰要看病?”
對方說話的時候眼神是看向周白的,那表情,顯然是在期盼聽到周白有病的結果。不過她的期望顯然落空了。
孟柏有一點尴尬地道:“是我。”
“哦?”對方聽言,立馬用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孟柏:“你看起來不像有病啊?”
孟柏嘴角抽了抽,她感覺自己臉上客氣的假笑已經快要維持不住了:“不是身體,是之前我因為一個意外忽然失憶了,現在也沒恢複,所以就來看看。”
“哦……”對方拖了很長的音,才恍然大悟地道:“原來是腦子有病。”
孟柏:“……”
這天聊不下去了,她連忙終止了話題,表面客氣地道別離開。
周白在旁邊憋笑,越想剛才的場景就越是憋不住,最後索性就放開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直到撞上白玉不善的表情,她才稍微克制住。
孟柏隐約感覺到白玉好像有點生氣,而且生氣的對象就是剛才那個和她們說話的女人。
她現在也已經了解了白玉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善良無害的白玉。以白玉對自己的偏執程度來看,她很擔心等會兒生氣的他會背着自己去對普通人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便趕忙提前給白玉做思想工作。
“有時候我們會遇到這樣的人,雖然她們說不上是好人,但也不算壞。不就是被說了一句嘛,我又不會掉一塊肉,就算生氣,我們背地裏罵她幾句就好了。總之,既然我們要在人世間生活,那麽就不能違背人世間的道德法律,不能幹違法亂紀的事情,你聽明白我的意思沒有,阿玉?”
白玉的表情有幾分不甘,但由于這是孟柏的話,所以他十分認真配合地點了點頭。
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在人世間生活。他這樣想道。只是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很讨厭剛才那個說話粗俗的女人。
周白在旁邊摸着下巴,表情困惑,一邊走一邊道:“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鬼找人?而且人人都說張大夫為人很好,那不至于會出現有鬼特地從千裏之外問路來找她尋仇啊。”
白玉身形不可查覺地一頓。
孟柏也附和道:“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正好周白,你是專業人士,不如咱們再去張大夫家看看?聽剛才那個人說話的意思,張大夫昨天晚上就已經遇到過鬼了,也不知道那個鬼現在還在不在。”
“不用去看了,”周白道,“如果裏面有鬼出現過的話,那我在敲門的時候肯定就已經感覺到了鬼魂的氣息了,可是當時我什麽也沒有感受到。所以,如果張大夫撞鬼這件事是真實發生的話,我估計只有兩種可能。”
“哪兩個?”孟柏問。
“要麽,那鬼根本就是人裝的,也許是看上了張大夫家的錢財,想騙人走之後再去她家行竊;要麽,就是一個實力強大的鬼或者妖幹的。對方的目的……也許是不想你恢複記憶。”她說話時,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孟柏身旁的白玉。
白玉表情一僵,随即惡狠狠地瞪了周白一眼,周白立刻假裝去看天了。
孟柏将目光看向白玉,正好就看到他瞪周白的樣子,怎麽感覺他好像是心虛了?
她腦海裏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做噩夢醒來後,發現他當時并沒有在床上。當時沒在意,現在想起來……再聯系到今天聽到的傳言,如果将那個故事的“鬼”帶入成白玉的話,好像什麽都能說清楚了。
但她還是有些不相信,為什麽他會不想讓自己恢複記憶?
“阿玉……”孟柏将詢問的目光看向白玉,白玉卻将目光看向了其他方向。只是餘光在偷偷觀察着孟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