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邊突然倒車的司機慌慌忙忙下車查看,看見薛思博倒在血泊裏,兩步上前探了下聲息,确認死亡後才哆嗦地掏出手機報警。
司機一邊把手機按在耳畔,眼睛往四周瞧,再看見一個被人兜頭蓋腦罩住的學生時,疑窦頓生,像是鸠鷹鎖定目标目不轉睛。
驀地,他對上一個森涼威懾的視線,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刑場上的砍頭犯,脖子一涼,低下頭跪在薛思博旁邊,惶恐無助地報警。
“我要報警,我倒車時撞到人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他突然走過來我沒看見……”
“別看了。”商言戈的聲音克制而低沉,與往常聲線不同,一字一句都是從憤怒的胸腔裏蹦出來的。見謝玉帛想要擺脫西裝,大掌在他後腦勺鎖緊了衣服,扯着他往自己車邊走。
看?謝玉帛一驚。
“為什麽不在學校裏待着?要我通知你哥嗎?”商言戈嚴厲道,“知不知道是意外你就沖上去,不要命了?”
什麽?通知他哥?這人是他哥朋友?謝玉帛試探道:“我、我看不見啊。”
怒不可遏的商言戈一愣,他想着不能讓謝玉帛看見血肉橫飛的場面,想着那個司機有古怪不能讓他看見謝玉帛的臉,卻忘記了一件事——他為什麽潛意識裏總覺得謝玉帛能看見呢?
商總向來甚少這樣健忘且罔顧事實,他腳步一頓,重複道:“你看不見?”
謝玉帛聽出他語氣裏的不确定,甩鍋道:“薛思博說要帶我翻牆逃課,我們一出來,他說去打個電話,叫我站在原地等。剛才是誰被撞了?”
我是聽見撞車的聲音,才像跑過去的,懂?
謝玉帛第一次被人懷疑眼睛沒瞎,這人眼神很毒,為了避免露餡,他關閉了自己的天眼,做一個真正的瞎子。
“沒誰。”商言戈敷衍了一句,原來是薛思博帶他逃課,目的不純,幸好他來了,否則謝玉帛還不知道會被他帶到哪兒去。
他十分鐘前收到消息,跑車上下來的許澱是長豐影視的練習生,謝家周年慶那天,也來了很多長豐影視的管理層和藝人。薛思博也同屬于一個公司,今天剛轉到謝玉帛學校。
商言戈一受到消息,便開車來了三中,他剛停穩車,就看見謝玉帛鬼鬼祟祟躲他不遠處的一輛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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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言戈把謝玉帛帶進車裏,掀開西裝,就看見謝玉帛乖巧的眨了眨眼睛,每當睫毛傾覆下眼睑,顯得格外烏濃。
商言戈随手遞給他一瓶水。
謝玉帛雙手搭在膝蓋上,看不見。
“喝水。”商言戈塞進他手裏。
“謝謝。”
“我送你回去。”
商言戈傾下身,幫他系安全帶。
兩人離得很近,謝玉帛又聞見了熟悉的冷冽氣息,好像在哪裏聞過。
安全帶被拉出,咔噠,嵌入座椅上的插鞘。謝玉帛看不見,其他反應就變得十分敏銳,當商言戈手指無意間擦過腰間的衣物時,這個熟悉的位置,一下子把他帶回某個洗手間。
是恩人!
原來是他哥的朋友,難怪次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他哥有這種好朋友,真是令國師羨慕。
但是這種出醜的經歷,實在不好拿出來道謝,謝玉帛又算不出他的命,想來想去都沒有什麽好的報答方式。
薛思博還沒釣出幕後之人就死了,他仍然處于敵暗我明的危機中。想報恩的話,應該離恩人遠一點。
“對了。”謝玉帛從書包裏掏出剩下的符,一股腦送給商言戈,“禮輕情意重,你不要嫌棄。”
商言戈餘光看了一眼,被一堆“傻叉暴君”刺得眼睛疼。
“符上寫的什麽?”
“鐘馗鎮邪。”謝玉帛毫不心虛。
商言戈:“……”這就是王付楊把符挂在大堂正中間的原因?小孩還挺會唬大人。
商總和謝家一樣,不僅不迷信,還很排斥,拒絕了。
又是一個不識貨的,謝大國師氣得鼓起臉頰。
我這一疊可是有五六十張,比黃金還黃金,辛辛苦苦用受傷的手畫的。
畫的時候趁機宣洩了一下心中的不滿,符紙就是走個形勢,大國師寫字時心裏越是不滿,異能波動越強,效果越好。
換言之,暴君二字的鎮邪效果碾壓其他任何蒼白的文字。
側面說明暴君十分可惡。
商言戈從後視鏡看見謝玉帛郁悶的神色,改口道:“那給我吧,我正好有個合作方喜歡收集。”
謝玉帛把符紙壓在車內收納盒裏,叮囑道:“我只送給你,不可以給別人。”
本國師一張賣很貴的。
商言戈心尖微妙地被撩了一把,目視前方,冷靜道:“嗯,不送。”
謝玉帛能察覺到後視鏡裏對方直白的視線,估計還在試探他瞎不瞎。他老老實實坐着,正好他這幾天看書用眼過度,需要休息。
他趁機又探了一下商言戈,還是一片空白。和薛思博情況不同,謝玉帛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自己的東西,所以他算不出商言戈,可能就是例外吧。
商言戈把謝玉帛送回,看着他進門之後,撥通了謝忱泊的號碼。
……
謝玉帛今天送出了全部符紙,急需畫一批新的。
縱然邊寫邊罵暴君十分愉快,效果也好,但是這樣太耗時間了,不如把時間省下來讀書,謝玉帛打算買現成的符紙。
“王叔,附近有沒有廟宇?”
“有,有些遠,少爺想做什麽?”
“不想自己畫,跟出家人買點符。”
王坪想了下:“只要是符就可以了?”
“對。”
王坪打開購物軟件,直奔義烏小商品,“那不如網上批發,加急次日達。”
9.9元一百張包郵。
謝玉帛偷偷看了一下王叔的購物界,量大價低,咋舌:“ 會不會像騙錢?”
王叔安慰他:“那買這家好了,說是和靈名寺一個貨源。”
“買。”
……
薛思博被車撞死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一個明星在最好的年華逝去,留給大衆的就是無盡的震驚和遺憾。
昨天之前,薛思博突然出現了大批的脫粉潮,“說不清為什麽,就是不愛了”,“脫下濾鏡,突然覺得薛思博也就普普通通”。
意外一出,爬牆粉遭到真愛粉的攻擊,部分人回粉,薛思博倒是看着比以前更火一些。
柳美萍接受電視臺訪問,哭得悲天跄地,引起廣泛同情。柳美萍有點腦子,她一直堅信兒子會紅,薛思博參與的每一個項目,她都盡量拿到股份,後續大爆能夠分到更多錢。
前幾日薛思博莫名其妙的脫粉潮,讓她手裏的錢一跌再跌,兒子死了縱然傷心,柳美萍卻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活着的人總要為自己打算。
何況有人跟她說,公司要借這個檔口炒作一番,把擠壓的薛思博項目賣個好價錢,對方願意多給股份,只要柳美萍不該說的別說。
柳美萍在采訪上表示,會以薛思博的名義成立一家基金會,完成薛思博的遺願,關注貧困兒童疾病。
稍後,這家基金馬上就曝光名字,一小時內就籌集了一億。
二班教室裏愁雲慘霧,十七八歲的青年都不敢相信昨天還一起聽課的人,今天就沒了。
“你看薛思博媽媽的采訪了嗎,原來薛思博私底下做了那麽多公益,從小到大都是榜樣好學生。”
“娛樂圈裏一群低學歷的在混,難得有個又帥成績又好的青年偶像,前陣子國家都在推他,前途無量,居然就這麽……”
謝玉帛前排的兩位女生,一直走在八卦最前線。
謝玉帛一個早讀,耳朵邊都是薛思博的名字。
明星真會騙人,恐怕這群學生都不會知道,昨天植物園裏薛思博的面目何其可怕。
死去的人,謝玉帛是不會跟他計較的,他掏出新鮮到貨的商品符,貼在了桌子上,屏蔽薛思博三個字。
等他看完初一數學上冊,謝玉帛撕了商品符,想活動一下身體,忽然察覺班級裏好像氣氛不一樣了。
“原來他是這種人!”劉飛一拍桌子,虧他今天還難過了一陣。
三中貼吧出了一個聲明,昨天有人發布虛假帖子,誘騙三中學生去植物園探險,現在已經查明ID,是薛思博。警告大家不要像薛思博一樣,違者開除處理。
首樓還放了一則植物園外面拍到的監控視頻。
二班男生進去後,帶着鴨舌帽的人鎖上了門。十分鐘後,植物園傳來驚呼,薛思博和謝玉帛先後來到。薛思博抱着手臂無動于衷,直到眼瞎的謝玉帛打開鎖,他才趁機擠了進去,順便把謝玉帛也帶進去了。把一個眼盲的人推進處處是坑的植物園,其心可誅。
另一處監控顯示,帶鴨舌帽換裝的人是薛思博。
從頭到尾都是薛思博的惡作劇。
昨天被吓到的二班同學非常憤怒,在貼吧裏吐槽薛思博的行為。
随後這些吐槽被截圖轉發,可想而知,二班同學遭到了薛思博粉絲的瘋狂對線,一邊罵他們沒有人性吃人血饅頭,小小的惡作劇怎麽了,難道不是自己好奇在先,薛思博又沒有傷天害理,只是和同學關系好而已,高中男生就是這樣調皮,一邊哭現在教育體制下的高中生怎麽這樣,這個國家還有沒有未來。
劉飛氣瘋了,他本來也就發個牢騷,還是在自家貼吧裏,沒有去其他地方亂說,結果他們班連帶三中都被罵的一無是處。
“大哥!”劉飛大喊一聲,攔住謝玉帛,“有人罵我們,怎麽辦啊。”
這一句“大哥”撕心裂肺又響亮,全班都看了過來,昨天被迫“認大哥”的男生,忽然接受了這個設定,齊刷刷地可憐兮兮地看向謝玉帛。
薛思博是關他們的人,謝玉帛放他們出來,能不能當大哥一目了然。
謝玉帛面對各路凄切的視線,不負衆望:“這樣,大家稍安勿躁,再等一個小時。”
三中貼吧在風口浪尖發了這麽一個聲明,就差直說開除薛思博的借讀資格,非常硬氣且剛,某種方面就代表的學校的意思。
一向息事寧人的學校為何這麽剛?必然有深意。
再想想謝家在三中的話語權,八成是他大哥授意。如果是他哥出手,不會只有這麽一個不痛不癢的聲明。
謝玉帛隐去謝家不說,耐心地跟大家分析,哄得二班同學一愣一愣的。
“牛逼,我怎麽沒想到!”劉飛一拍大腿。
“學校一定會站在真理這邊的!”
“校長牛逼,以後我看見他再也不偷偷說他肚子大了!”
一節課,二班同學被網友罵的沒有心思上。
十點十分,輿論終于反轉了。
有大v質疑薛思博在三中行為,這回是沒出事,萬一玩笑開大了出事怎麽辦。如果說戲耍二班男生是惡作劇,那麽薛思博把盲人推進去絕對是不懷好意。附圖植物園環境。
十點十五分,柳美萍光速成立的薛思博基金會,被扒出前身臭名昭著的洗錢基金會,換殼吸引網友捐款,現在被千萬網友舉報退錢。
十點十六,警方立案控告薛思博涉嫌引導跑車醉駕撞人。
二班同學驚呆了,後面兩個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