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瑜餓得頭眼昏花,作為一個職場新人,所有瑣事都堆到她頭上,只留出二十分鐘午飯時間。

大型車碾過路面時,天橋會随之輕微振動,林瑜頭重腳輕步伐虛浮,覺得自己要猝死在工作臺上了。

她有關注到那個與衆不同的高中生,因為對方貌美貴氣,比長豐影視的簽約藝人還好看。

林瑜天天給明星處理粉黑炒作,對明星的濾鏡降到谷底。

真不如天橋上的高中生。

林瑜多看了兩眼,很快發現,謝玉帛的牌子上多了一條捉鬼,原先是沒有的,仿佛特意為她量身打造似的。

肯定是老天爺給她的提示,再這樣下去她就要死了。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看的高中生,一定是神仙下凡。林瑜一邊覺得自己困得不清醒了,一邊不受控制地緊走幾步蹲在謝玉帛身前:“你會捉鬼?”

謝玉帛;“會,要收錢。”

“那你能、能看出我最近怎麽了嗎?”

謝玉帛把符紙貼在她手心,适時沉默了三秒,然後道:“居室不寧,徹夜難眠。”

林瑜啪叽一下,蹲不住,跪在了天橋上,找到救助組織一般:“我屋裏真的是鬼!”

一個月前她入職長豐影視,搬到新的住處,一開始還好好的,後來晚上就漸漸地睡不着,因為工作需要,她常常要後半夜起來監督水軍控評,因此定了一個鬧鐘。

誰知這個鬧鐘就像催命符,每次一響她就跟夢魇困住一樣,想醒又不能醒,反複聽見一名女子嗚嗚的低泣,好像有人坐在床頭哭,令她毛骨悚然。清醒後,哭聲就消失了,林瑜也不确定到底是在做夢,還是遇到靈異事件,總之她神經衰弱,快不敢睡覺了。

一旦被确定是鬼,林瑜更加害怕了,“大師你幫我捉鬼吧,多少錢都可以,可以掃碼嗎?”

謝玉帛:“只收現金。”

林瑜馬上跟隔壁貼膜的王叔換了五百現金,“現在捉,還是晚上捉?她晚上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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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課之後。”

林瑜今天強硬要求不加班,五點半準時下班趕回家中。

王叔的車已經停在家門口了。

王坪拒絕謝玉帛讓他在下面等候的好意,雙股戰戰地跟着小少爺上樓。

林瑜的租的是兩室一廳,暫時還沒有找到新室友。房屋擺設很齊全,像是房東以前自己住過的。

謝玉帛來到卧室,看見一扇大窗戶,外面加了防盜窗。

鋁合金防盜窗采用常規的金銀兩色,花紋比較獨特,金色杆集中在正中間,偏上兩根橫梁也是金色的,裝飾若幹外圓內方的金屬圈。

謝玉帛道:“這是一把鎮邪的銅錢劍,這裏死過人。你租着兇宅,房租有減免嗎?”

林瑜腿一軟坐在床上,一想起女鬼經常坐在床頭哭,崩潰地又站起來,貼着謝玉帛身邊站。

“房東沒說,不然我一個人怎麽敢租。”林瑜立刻電話聯系房東,等待接通時她又搜了新聞,“你租給我的房子是兇宅?”

房東果斷道:“沒有,我告訴你別想用這招減免租金。”

謝玉帛目光定在床頭櫃的鬧鐘,定時一到,鬧鐘頭頂的小錘子就快速敲打金屬球,發出響亮的鈴聲。

六點整,指針和分針即将連成一條直線,謝玉帛新奇地試着手指一撥,把鬧鐘定在了六點。

林瑜也不是包子:“我是信任你才沒多打聽,我搜到了新聞!”

“林瑜我看你是小姑娘,才把另一間空着,你要是不識好歹,信不信我把另一間租給糟老頭——”

“叮鈴鈴——”六點到,鬧鐘小錘瘋狂敲擊,尖銳響亮。

瞬間,一道低沉哭泣的女聲響起,像是有人從窗外飄進來,坐在了床頭。

房東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瑜首次在清醒時聽見哭聲,她吓得抓住了謝玉帛的校服,“是、是她,她又來了。”

謝玉帛讓林瑜開免提,“房東女士,這是令千金的聲音嗎?”

“不是、不是,我不認識她!”

房東語氣激動,電話裏卻傳來一道稚嫩的男孩的聲音。

“媽媽,姐姐又在哭嗎?”

“哪有哭!小孩子亂說什麽。”房東聲音尖着,把那頭的小男孩吓壞了,傳出了一點嗚咽聲。

謝玉帛勾起嘴角:“你逼死女兒,怎麽現在不敢認了?”

“我沒有,是那死丫頭自己想不開,我不過是對她嚴格了一點,她就想不開要割腕,還讓我撞見了,她就自己跳樓了!”

謝玉帛:“嚴格?你難道沒有發現你女兒的精神狀态已經很差了嗎?你給她每天定十六個鬧鐘,鬧鐘一響她就要行動,四點起床學習,五點去廚房做飯……”

房東的控制欲很強,她給女兒規定好了全部行程,還惡意地買了十六個鬧鐘放在女兒床頭,每個鬧鐘定的都是整點。

一旦女兒沒有按照鬧鐘準時做事,或者做的不好,就會被劈頭蓋臉地罵。

女兒被鬧鐘的鈴聲折磨到精神恍惚,極度抑郁,每次鬧鐘響後,她都在坐在床頭哭,借着鬧鐘的聲音掩蓋哭聲,因為在這個家裏是不能哭的,會被媽媽罰餓肚子。

某天她終于受不了,拿着水果刀自殘,房東正好撞見,卻不把她當回事:“敢威脅我?”

女兒被媽媽的表情吓得縮在床上,随着對方步步靠近,她吓得直接越過窗戶跳了樓。

房東對所有人說,她女兒不想學習做不完作業,去跳樓了,包括她爸爸也信了。

她找人做法,在窗戶外面加了一道防盜窗,禁止她女兒的鬼魂回家,随後就搬家了,把這套房子租出去。

未得沉冤,魂魄不去。

謝玉帛暫停鬧鐘,屋裏安靜下來,連哭聲也消失了。

房東歇斯底裏道:“是又如何,我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兒子才兩歲,讓那死丫頭幫忙做飯怎麽了!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你懂什麽。”

事實上她是離異的全職太太,因為控制欲強,丈夫和她離婚,她搶走兩個孩子的撫養權,靠丈夫每月給的不菲的撫養費度日。

離婚後她變本加厲,控制欲暴漲,一邊靠着孩子的撫養費寄生,不讓孩子父親探視,一邊把家務都推給女兒。

林瑜目瞪口呆,她完全想不到表面和善的房東,私底下竟然是這副樣子。

房東現在還有個兒子,看她不知悔改的樣子,難道也要遭她毒手嗎?

林瑜突然就不怕了,坐在她床頭哭的只是一個可憐的妹妹,她現在更憂心她的弟弟。

“大師,她弟弟怎麽辦?”

聽到他們又讨論她兒子,房東警覺起來,“我兒子好的很。”

她在謝玉帛這裏讨不了好,轉頭罵林瑜把什麽野男人都帶到出租屋,要她馬滾出去不租了。

電話嘟嘟兩聲,顯示對方已挂斷。

謝玉帛手裏把玩着鬧鐘,好笑道:“你不是要我捉鬼麽?”

林瑜不好意思道:“反正房東要我滾了,本來就是她的卧室。”

謝玉帛“嗯”了聲,突然揚手把鬧鐘砸了。

不是普通的四分五裂,不知他使了怎麽樣的力氣,鬧鐘摔得粉身碎骨。

怨氣逗留世上,對大衆對死者都不是好事,若非極度不甘,誰不想爽爽快快地離開。

林瑜的鬧鐘一天能響好幾回,這是那女孩最怕的東西,每次一響,女孩殘留的怨氣便貼着窗戶聚集。但是林瑜最近入職長豐影視,身上沾了點陰氣,使得防盜窗上的銅錢劍失去屏蔽作用,女孩便有機會進入房間,坐到了床頭。

謝玉帛幹了女孩從來不敢的事情——砸鬧鐘。

屋裏一陣清風,林瑜驚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特別爽。”

王坪根據王付楊他老爸骨灰之事猜測:“完成小姑娘的遺願,她就會走了。”

林瑜現在對大師身邊的人也非常信任,哪怕中午王坪還只是個天橋貼膜的,奇人異事果然愛在天橋。她焦急地跺腳:“那肯定不止摔鬧鐘,她肯定還擔心弟弟。”

王坪:“房東把女兒的死因栽贓到寫不完作業上,還告訴了她爸,小姑娘肯定想澄清。還有嗎?少爺?”

謝玉帛點點頭:“你們都說完了。”

林瑜:“房東她趕我走,明天我就買十八個鬧鐘,在這裏砸着出氣。接下來怎麽辦?”

謝玉帛:“靠你。”

林瑜:“我?”

“小姑娘他爸是你們公司的職員。你有個習慣,所有通話錄音。”

林瑜眼睛一亮:“我這就去告訴他,讓他重新争奪撫養權。”

林瑜掀開床單,那裏藏着五百現金,她拿起來,笑眯眯地問謝玉帛:“大師,幫我算算這份工作有沒有前途。”

她每天累死累活的,長豐影視內部的人還特別奇怪。求職的時候被娛樂圈星光迷了眼,真正進去後才知道藏污納垢。

謝玉帛坦然收下錢,然後道:“沒有。”

還會讓人變臭。

本國師馬上就要摁扁這家公司了,勸你早點離職。

林瑜反而如釋重負:“等這個月工資拿到,我就離職,不能白給它幹活。”

“你知道嗎,出了薛思博那件事後,公司效益下滑,股價新低,今天還在大門口擺了一個香爐。确實沒什麽前途。”

謝玉帛:“沒錯,現在還擠進去的可能腦子有問題。”

……

商言戈做空長豐影視的股價,然後大肆購入,成為新股東。

他今天第一次造訪長豐影視,從他踏入大廈內部開始,經過了門口大香爐、電梯長生符……等等迷信産物之後,覺得自己腦子可能出了點問題。

他忍着不适,對長豐影視董事長徐長豐道:“風水對影視公司确實很重要。”

徐長豐久聞商言戈大名,沒想到他居然願意與長豐合作,很是欣賞這後生。

徐長豐一身長袍,有幾分仙風道骨:“說到這個,商總就沒有我研究得深。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傳授幾招。”

商言戈挑眉,“最近标了幾塊地,正要找人看風水。”

徐長豐謙虛了一下,表示自己只對娛樂圈生財之道有研究。

他給商言戈看了一下他在辦公室的供奉。

商言戈臉色一黑,這近乎套得他反胃。他只看出了長豐上下都很迷信,暫時想不明白這跟謝玉帛又什麽關系。

難道是迷信到了極點,準備以人命為代價?

不如讓他破産吧。商總想。

……

林瑜找到謝玉帛的提示,在技術部找到了女孩的爸爸周亢。

她也不多說什麽,只把錄音放給他聽。

周亢和前妻離婚兩年,那女人特別會找借口不讓他探視,只會開口要撫養費。

這個男人沉默地聽完全程,一年前女兒意外跳樓,他剛從傷心裏走出來,此時蹲在樓梯間抓着短發崩潰:“我以為她很愛孩子,她說兩個孩子是她的命,不能沒有她們。”

他加班加點,工資大部分用來撫養孩子。前妻無理無腦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後來也不想跟她交流,就是打錢。

“我對不起小路。”周亢嗚嗚地哭着,他女兒一直考第一,他只顧着高興,還以為前期教得很好,原來都是被逼出來的,他居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你确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只想着自己脫離苦海。但是你現在還有一個孩子在等你解救。”

周亢抹了把眼淚:“我下午就請假去接小海。”

他會把孩子帶在身邊,不會再給那個女人一分錢。讓她無處可去,只能回到那套兇宅忏悔。

他會告訴所有人,女兒是如何被媽媽逼死的。

林瑜把錄音拷給他,回到工位,既然打算辭職,她膽子也大了起來,那些跟她無關的工作再推過來,便大聲地拒絕。

臨下班前,人事把林瑜叫了過去。

林瑜以為自己要被開除時,人事突然神神秘秘地交給她一樣東西。

“咱影視公司的傳統,你拿回家裏供奉,保佑我們紅紅火火。”

林瑜打開紅布一看,是一個模樣扭曲的小人像。

“你記得吃飯給他準備一副碗筷,平時買點玩具。公司會檢查的。”

林瑜很想扔掉,但她想起謝玉帛的話,便找了個袋子裝進去,嫌棄地提回去。

“大師,原來他們真會養小鬼啊,惡心死我了。”

謝玉帛看了一眼,告訴她可以扔了。

林瑜:“還有,我今天帶着你給的符,真的聞到味道了,特別是童天宇身上,是臭水溝味。”

謝玉帛:“那你離他遠點,回家記得洗澡。”

林瑜:“我要馬上辭職,工資不要,受不了。我去洗澡了大師再見。”

原來長豐影視就是靠歪門邪道捧紅明星,養小鬼遭到反噬,急需補救,所以盯上本國師的魂魄了。

謝玉帛淡定數錢,他們下手好幾次都沒有成功,現在竟然一條路走到黑,連新員工都不放過了。

不過修修補補終無意義,那個童天宇馬上就要瞞不住了。

謝玉帛現在只剩一個疑問,本國師的魂魄就那麽好用嗎?

強大之人的魂魄也是幹淨純粹的,只要他不願意,寧消不屈,不可能同流合污。

徐老頭是被人騙了嗎?

晚間,謝忱泊在客廳和多人實時語音,有一搭沒一搭,然後突然提到商言戈最近投資娛樂圈的事,還是老熟人長豐影視。

謝玉帛委婉道:“大哥,你能勸他別投了嗎?”

恩人的投資眼光好像不怎麽樣。

謝忱泊:“為什麽?”

謝玉帛再次拉出薛思博:“以前薛思博跟我說過長豐內部的一些小秘密。他們非常迷信腐敗,進去的人都要跟着一起迷信。進了長豐人就會變臭。”

薛菁笑了,這怎麽這麽像薛思博哄騙謝玉帛的話,小孩氣的。

國師大聲道:“我們家最讨厭迷信了!誰要是迷信,都不讓他踏進一步。”

謝玉帛再接再厲:“大哥你不是跟商總關系特別好,如果商總進長豐了,你們就不能當朋友了,不然不讓你進家門。”

請為了你們一條褲子般的兄弟情義,勸一勸他吧。

謝玉帛心想,哥哥能勸最好,不行的話,他從其他方面,也給恩人一些提示。

謝忱泊露出欣慰的神情,弟弟真是聽話,他說的話一次就記住了。

謝忱泊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這可不是我教的。”

一直沒有發言的商言戈:“……”

謝玉帛愣住,為什麽電話那頭還有商總,我沒有說你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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