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起這一支鑲白旗隊伍,多铎就有些頭疼。

八旗軍隊中的将士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女真族人,還有很多其他部落主動歸順的騎兵,甚至被迫降順的敵兵,管理難度可想而知有多大。

八旗又分為上三旗下五旗,上三旗是由大汗親自統領的正黃旗、鑲黃旗、正藍旗,下五旗則是有貝勒統領,下五旗的将士本就有很多人有意見。

更別說鑲白旗這一支隊伍的首領還只是個十二歲的毛娃娃,有不少人的年紀當他爺爺都夠了。

從前努爾哈赤活着的時候,誰也不敢不滿,如今鑲白旗上下議論紛紛,只說這個小毛娃娃要戰功沒戰功,還不得大汗喜歡,紛紛鬧着要脫離鑲白旗。

這種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卻有很多人等着看多铎的笑話。

多铎未嘗不知,想要衆人信服,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想了想道:“那哥,過兩日等我身子好了,可以跟着你去你們校場看看嗎?”

努爾哈赤死後,八旗皆有異動,可正白旗內部騷動并不大。

從前多铎只好吃喝玩樂,整日想的都是父汗打勝仗回來給自己帶了什麽好東西,要麽就是騎馬四處游樂,如此上進,實在難得。

多爾衮學着從前父汗在世時摸了摸他的額頭,道:“咱們多铎長大了,若是父汗和額娘泉下有知,定會高興的。”

他并不是一個有勇無謀之人,之前那般激動是因為太過憤怒,冷靜下來想了想,覺得多铎的話極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能讓額娘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十四歲的少年已勉強算得上男人,自說不出他錯了之類的話,可從他的言行舉止之中,多铎卻瞧出他已變了不少。

如此,就夠了。

多铎就安心在院子裏養病。

轉眼間,就到了九月初一,這一天是皇太極繼承汗位的冊封大典。

多铎身子也好的差不多,站在下首與其餘貝勒一起高喊“大汗萬歲”,實在是鼓舞人心。

他還偷偷瞧了眼站在自己身側的多爾衮,多爾衮面色已恢複如常,看不出喜怒來。

這樣就夠了。

接下來,皇太極就開始宣講,說是宣講,倒不如稱為洗腦更為合适——得大家擁戴,他才能順利繼承大汗之位,我必不辱使命,将帶着父汗的遺願,一統天下!

不管這餅子畫得怎麽樣,可皇太極一番話下來,說的衆人是熱血澎湃。

在今日,他也宣告了一個消息,“……明朝得知父汗的死訊,打算派人前來慰問。”

“慰問?慰問個屁!他們怎麽有臉派人來?”說這話的是莽古爾泰,如今的三大貝勒之一,努爾哈赤的第五子,鑲藍旗旗主,人長得五大三粗,性子也是粗莽不堪,“當初要不是父汗被袁崇煥那個殺千刀的給害了,怎麽會重傷?我看他們說的好聽,來慰問,呵,要真是慰問,早幹嘛去了?只怕就是來看笑話的!”

皇太極沉吟道:“看笑話倒是不至于,只怕是一探虛實的。”

“父汗去世,他們明朝想要探究我國實力強弱,好回去之後再做打算……”

莽古爾泰冷哼一聲,“叫我看要他們滾遠點,到時候他們不管來多少人,老子打的他們滿地找牙!”

在他看來,這明朝簡直是欺人太甚。

多铎對歷史并不算是太了解,可如今怎麽琢磨也覺得明朝好像是有點那麽不地道,打死人家爹,還前來慰問,莽古爾泰等人這般反應也是想象之中的。

不光是莽古爾泰,三位大貝勒之中,阿敏也是持同樣意見,代善倒是沒發表意見,相當于棄權。

除去被軟禁的阿濟格,還有三位小貝勒,一位是阿敏的親弟弟濟爾哈朗,還有的則是多爾衮與多铎了。

皇太極看下他們三人,“你們是如何想的?”

女真族人行軍打仗,那是無二話可言,一個個皆是打仗布局的一把好手,謀略方面可能就略差一點。

他正好也想探一探幾位貝勒的本事,看誰人能為自己所用。

濟爾哈朗自然是與哥哥阿敏是一條戰線的。

皇太極的目光又落在了多爾衮面上。

多爾衮別過頭去,并不想看到皇太極,“依我所看,明朝派來使臣前來吊唁,自是要見的。”

他這話音還沒落下,莽古爾泰就嗤聲道:“你個小毛娃娃懂什麽?你可別忘了父汗是怎麽死的!”

“可是大貝勒別忘了,我們金國并不是那等蠻夷小國,得有氣度和氣量,若是二話不說直接拒了明朝,甚至殺了明朝派來的使臣,那我們與那些野蠻的部落有什麽區別?”這一點上,多铎是和哥哥多爾衮想到一起去了。

說着,他也不理會莽古爾泰,看向皇太極,“上次父汗大敗明朝,明朝的紅衣大炮威力極大是一方面,與行軍謀略也有一定關系,正好我們也能借着這個機會學習一二……”

他這話越說,莽古爾泰就越生氣,“你這小毛娃娃比你哥哥還不如,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皇太極掃了他一眼,“今日本就是探讨一二,各抒己見罷了。”

說着,他看向多铎,面帶贊嘆,“多铎,繼續說下去!”

多铎道:“我聽聞那日明朝出戰的将士叫做袁崇煥,我要是大汗,不僅答應明朝前來吊唁的請求,還邀請袁崇煥前來,與他切磋一二。”

“衆所周知,明朝如今不過是強弩之末,當日若不是袁崇煥為明朝主帥,只怕父汗也不會身受重傷……我倒是挺想看看這人有什麽過人之處的。”

皇太極聽聞這話只哈哈大笑,“多铎,多爾衮啊,你們真是不枉費父汗在世時那般疼愛你們。”

說着,他更是面向衆人,揚聲道:“我覺得多爾衮與多铎所言甚是,故步自封終不是長久之計,況且父汗遺言,明朝根基雖已腐爛不堪,卻仍是參天大樹,短時間內想要動他并不可能,若能借着這個機會與明朝談和,未嘗不是一樁美事!”

他這話一出,自是反對聲不絕于耳。

畢竟從前金國與明朝從未有過和談的先例,在明朝看來,所謂的金國就是以努爾哈赤的強盜團夥,而于金國看來,不管于明朝也好,還是與其他部落也罷,打就完事了,和談沒啥用。

皇太極自繼承汗位以來,與三位大貝勒一向合作順利,第一次出現矛盾卻是在他的繼位大典上。

這一次,他也是難得的決絕,顧不得其餘幾位貝勒的反對,直接将此事敲定。

所以,到了最後,這場大典卻是不歡而散。

回去的路上,多铎與多爾衮走在人群末尾,還聽到莽古爾泰那高昂憤恨的聲音,“……那兩個小毛娃娃不懂事也就算了,皇太極都四十幾歲的人,怎麽還這麽糊塗?當初說好的三大貝勒與他一同理政,這才幾天,說過的話都喂到狗肚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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