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和泰是個人精,多铎這般說他就明白多铎是什麽意思,心中只覺得小貝勒小小年紀如此聰慧。

他敢斷定這封信皇太極一定看過,而小貝勒這般做,就是為了避人耳目。

到時候若有人說三道四的,起碼有個擋箭牌。

蘇和泰應了一聲忙下去了。

等着多铎傍晚回去宮裏,這封信又原封不動送了回來——大汗說了自然是相信小貝勒的為人,定不會做出有損金國的事情來,以後這信兒啊,就不必送到大汗那裏了。

多铎只覺得自己光明磊落,可就怕旁人不是這樣覺得。

等着他把信拆開一看,果然又是和之前兩封信的內容差不多,無非就是問多铎最近身體怎麽樣,近來可好……說來說去,其實都是些廢話。

多铎很快就回信了,說來說去,也是那些廢話。

原本他對袁崇煥印象不錯的,可如今袁崇煥這般,其實他也能理解,畢竟各為其主,他為明廷,自己為金國。

回信寫完了,他還是照舊要那滿送過去給皇太極看了看。

皇太極依舊不願意看。

多铎表示理解,畢竟半道上可以截下來看,到時候信送到袁崇煥手上,他哪裏能知道這封信有沒有被人動過?

皇太極這段時間也忙得很,與幾個大貝勒已經定下日子,決定十二月動身,攻打朝鮮,随行的幾位貝勒有莽古爾泰,有阿敏,有多爾衮,還有濟爾哈朗,甚至連岳托都去了,卻沒有多铎。

岳托是代善的長子,因如今金國根基未穩,所以皇太極需安排一個自己的親信鎮守後方,如今朝堂上下,他最相信的就是代善。

多铎一聽聞這消息,忙趕去了皇太極的書房。

年關将近,皇太極忙得很,又是忙着明年改國號的事情,又是忙着與明廷和談的事情,還得忙着出征的事情,聽聞多铎來的消息,他還是抽空見了見,要人帶着多铎來了書房。

這書房從前是努爾哈赤處理公務的地方,多铎不知道來了多少次,閉着眼睛都能走過去,便要那随從下去,自己過去了。

多铎行至書房門口時,只聽聞皇太極盛怒的聲音,“……我已經寫信去了蒙古,達哲就留在盛京,她的親事由我來做主,我看莽古斯死後,布和膽子越來越大了!”

多铎聽到達哲的名字,忍不住停下,想聽聽皇太極說了些什麽。

說起來,達哲對他有恩。

裏頭有人勸了幾句什麽。

皇太極愈發惱火,“說的好聽,達哲是蒙古的格格,可蒙古如今不是靠着我們?蒙古的格格嫁給我們金國的大貝勒,是他們高攀了,大福晉也是的,為何不願意?這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親事!”

多铎眉頭一皺,意識到這件事并不簡單。

達哲比他小上一兩歲,差不多十歲左右,可放眼這三位大貝勒,年紀最小的也都有四十,皇太極居然還覺得這是一門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親事?

可他聽皇太極這意思,這門親事他是勢在必得。

通過這段時間和皇太極的相處,多铎也琢磨出門道來,皇太極這人極為自負,從來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事情。

這件事,得從長計議。

多铎剛走到書房門口,皇太極便止住了話頭,話鋒一轉道:“多铎來呢?”

多铎喊了一聲“大汗”,滿臉笑容,“大汗您在忙嗎?”

“不忙。”皇太極滿臉倦态,諸多瑣事壓得他氣都喘不過來,擠出幾分笑來,“你過來找我可是有事兒?”

多铎正色道:“大汗,我也想去朝鮮。”

他的神色十分嚴肅。

皇太極見他煞有其事的模樣,笑了笑道:“多铎,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多铎點點頭,“我知道。”

皇太極的印象裏,多铎一直就是個纨绔子弟,曾拿着父汗的折子折飛機,曾拔過代善的胡子……縱然如今多铎懂事了不少,可誰知道他是不是覺得好玩呢?

他沉聲道:“刀劍無眼,此次征戰朝鮮是我們第一次出兵,只能勝不能敗,其中兇險可想而知,不是鬧着玩的。”

在他看來,十二三歲的少年郎鬧着要打仗,不是鬧着玩是什麽?

攻打朝鮮是努爾哈赤臨終之前制定的作戰方針,畢竟明廷樹大根深,便是腐朽了,暫時也動不得,而朝鮮與明廷關系一向很好,每次明廷打仗,朝鮮就要來攙和兩腳,不先打你打誰?

之前有一次努爾哈赤與明廷打仗,抓了朝鮮數千人的俘虜,他不想與朝鮮結怨,便放了這些俘虜,朝鮮國王還親自寫信道謝,卻不想下一次開戰,朝鮮又攙和進來。

這下真的是忍不了。

多铎神色不改,道:“我知道,我聽聞過幾個哥哥都是十來歲的時候就跟着父汗出征,凡事皆有第一次的,大汗,您就讓我去吧!”

“我保證不會給您添麻煩,也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絕不會出任何纰漏,我不想永遠躲在你們身後,像個逃兵似的,金國也不允許有這樣的人在的。”

這一番他是有感而出,在這裏,不管你是平民小卒,還是達官顯貴,若一味靠祖上,靠父親,不管什麽時候,旁人都瞧不起你。

只有你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旁人才會高看你一眼,把你當成個男人。

皇太極想着自己差不多也是多铎這個年紀就跟着父汗出征,更何況如今明廷自身難保,想必也顧不上朝鮮,此戰并不算兇險,就點點頭,“那到時候你可不要肆意妄為,不可壞了我們的大事。”

多铎高興的連連稱是。

皇太極想着将他帶出去歷練歷練也是好事,在外打仗與盛京的日子完全不一樣。

饒是皇太極日理萬機,也多問了幾句鑲白旗的情況。

既是旗主,那就要對将士負責,他不願意見到鑲白旗到時候慘不忍睹。

多铎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都道了出來。

皇太極覺得甚是滿意,覺得長久這般下去,多铎一定是個棟梁之才,如此便在出戰朝鮮的名單中加上了多铎。

以莽古爾泰為首的大貝勒又是不高興了,他與多铎之間的嫌隙已深,如今只嚷嚷着——大汗可別聽一個毛娃娃的話,他以為出兵打仗是好玩的,到時候若真有個什麽閃失,到底算誰的?

阿敏與代善也出言反對,話雖沒說這麽直接,卻也是差不多這麽個意思,都擔心多铎出了什麽事兒。

皇太極卻是一錘定音,這件事就次拍板。

出征在即,要準備的事情有很多,糧草、兵馬、将士……缺一不可,因多铎要出征,鑲白旗将士士氣高漲,從前出征,他們的旗主都躺在家裏享清福了。

多铎想着自己沒有外出打仗的經驗,打算與多爾衮取取經,不過在此之前,他先去了清寧宮,拜見了大福晉之後,他徑直去找了達哲。

清寧宮是後宮之主位,宮殿卻并不大,多铎猜着皇太極與大福晉争執的事情,達哲是知道的,。

所以當他見到正坐在炕上、一臉疲态的達哲,寒暄幾句便授意她将衆人都遣了下去。

達哲是個聰明人,按照他的意思做了。

待無人,多铎這才低聲道:“今日我去大汗書房,聽到大汗說想要将你嫁給大貝勒,可我那幾個哥哥,年紀最小的也都四十了,你嫁給誰都不合适……你這麽聰明,只怕已經知道這件事,你有什麽打算嗎?”

他有些明白那日為何達哲會倒在大福晉懷裏哭的那麽傷心了。

他想過這件事了,皇太極極為自負,哪怕大福晉拼了這個正妻之位不要,只怕也難得換回皇太極回心轉意。

達哲心裏什麽都懂,偏偏什麽都不能說,如此心裏是更難受,好不容易來了個能說話的人,她只覺得說什麽都無用,“我……我也不知道,大汗想将我嫁給莽古爾泰,我不願意,可我也不願姐姐因我的事情與大汗生分。”

她知道姐姐的難處。

當初皇太極娶大福晉的時候是有正妻的,這人還替皇太極生下了個兒子,這個孩子叫做豪格,也是青格的生母。

奈何當時蒙古勢力逐漸強大,努爾哈赤便找了個借口,說豪格生母對自己不敬,降為侍妾,這個時候,豪格的生母也一直在的,而且流言蜚語不絕于耳,不知道多少人都替豪格母子打抱不平。

可想而知大福晉這些年吃了多少苦,而後青格生母去世後,更是将她接在身邊照料,知道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一絲一毫都不敢懈怠。

衆人不僅是盯着她,還盯着她的肚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一舉卻生了個女兒……

多铎也知道大福晉的不易,從前額娘阿巴亥在世時,對下頭的媳婦并不算是和善,如今大福晉身居高位,一樣也是很不容易,“據我對大汗的了解,想要大汗改變心意,實在是不容易,若想這門親事不成,只怕從莽古爾泰那邊下手。”

“只是,這門親事推得了一次,你能篤定能再推第二次嗎?”

他太了解皇太極,知道皇太極為了拉攏大貝勒是無奇不用,最好的辦法便是結親,他的親眷也是貝勒們的親眷,思來想去,還不是只能從媳婦妹妹侄女下手了。

這種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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