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荀彧的搬遷計劃  最前方的一面旗幟上依稀是個袁字。

徐榮接到斥候的禀報,猜測是關東諸侯的援兵到了,他原本也不相信這麽好的機會,竟然只有曹操孤軍追擊。

畢竟董相國把袁紹留在京城的宗族全都砍了,那麽多人頭落地,滅族之仇,關東軍的盟主袁紹就是泥捏的菩薩估計也要來拼命喲。

據說單單酸棗的關東聯軍就有十幾萬,徐榮可不敢幹等着,一旦被對方的先鋒部隊拖住,就是十幾萬頭豬沖過來也很要命,他果斷一揮手:“撤。”

以為能痛痛快快打一場的趙昂嘶吼:“徐榮匹夫,有種別跑!”

這貨大聲呼喝,發起沖鋒,追上徐榮的後軍一陣生猛沖殺。

徐榮一看,敵軍将領如此兇殘彪悍,關東諸侯援軍的先鋒部隊如此英勇善戰,所過之處一片人仰馬翻,非死即殘。徐榮留下一千人斷後,撤得更快了。

郭嘉:“……”

兵不厭詐,徐榮的斥候探得的“數員武将”只有趙雲和趙昂貨真價實,其他都是郭嘉挑普通士兵假扮的。

不過趙昂這作戰風格,依然難以直視……

郭嘉:“子龍不去嗎?”

趙雲:“先生跟前不可無人護衛。”

郭嘉唇角上揚,“不怕,徐榮已退,有一排‘大将’杵在這裏,亂兵不敢過來。”

趙雲正色說:“亂軍之中,刀劍流失可不長眼睛。我和偉璋相約,輪流護衛先生,不可食言。”

彼時,衛茲身中數箭,墜馬而亡。曹操的士兵早已被西涼鐵騎沖散,正在四下潰逃。眼看着陷入絕境,突然有援軍加入戰場,戰局瞬間扭轉。

曹操精神一振,收攏殘兵,和趙昂一起追殺徐榮的斷後士兵。

不過追了幾裏路,曹操就開始冒冷汗,這援軍的人數也太少了,三千多人驅趕着将近兩萬人長跑?

而且這位趙将軍,曹操是見過的,印象不要太深哦。當年打黃巾的時候,這厮在颍川陽翟城一刀砍死了三個蛾賊,濺了一身血還笑得歡暢,粗豪、兇猛、沒腦子……

趙昂帶人把徐榮留下斷後的一千人屠了個幹淨,突然下令全軍止步,在原地擂鼓吶喊。敲的還是進攻的鼓點節奏。

曹操???

趙昂:“徐榮雖然在撤退,但軍隊秩序未亂,仍有再戰之力。他急急退兵,是誤以為關東援軍來了,不能讓他看出虛實。擊鼓的都賣力一點!其他人列隊原地休整,等徐榮再跑遠一些,咱們就撤。”

曹操!!!

從前嗜兇鬥勇的莽夫,突然喜歡用腦瓜子想事情了,還學會了使詐,據說扶溝縣令也當得有模有樣,這位趙兄到底經歷了什麽?

曹操:“偉璋上馬能領兵,下馬能治民,允文允武,可媲美古之樂毅,不知師從何人?”

趙昂被誇得有點局促,捏着大刀讪讪一笑:“我是野路子,多虧公子教得好。”

曹操拐彎抹角地打聽公子都教些什麽東西,得到的答案是:罰抄兵書。從《六韬》、《三略》到《孫子》、《吳子》,每樣來幾遍,帶兵的時候随時都會靈光一現。

夏侯惇、夏侯淵、曹洪、曹仁、李典:我們有不祥的預感……

曹操環顧衆将:“都聽到了?就從《六韬》開始。”

他反思這次陷入埋伏、損兵折将的主要原因:郭嘉不在,沒人提醒他,他冒進了。

世道這麽亂,無論是讨董,還是自保,都必須有足夠的軍事力量。他急缺一位軍師,他心目中最合适的軍師人選是個妙人,連趙昂這樣的都能指點出大将風範。

只是他剛剛戰敗,兵不過兩千,将不過宗族兄弟五六人,外加一個李典。連一塊立足之地都沒有,憑什麽招攬智謀之士呢?

趙昂看曹操神色沮喪,寬慰他:“我家公子說,曹将軍出兵救國難,此戰雖敗猶勝,從今往後,天下誰人不識君?”

曹操沉吟片刻,胸中郁氣一掃而空,“奉孝真這麽說?”

趙昂點頭。

曹操仰天長笑。

話說董卓遷都之後,洛陽百裏內人去屋空,白骨青磷,一片荒蕪。

留守的西涼軍若哪天忽然想發財,也不得不多走一點路,來颍川劫掠。若想要女人,更要來颍川搶,衣冠世族聚集的地方,女人都比別處嬌俏……

荀彧料想颍川這等四戰之地,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安居。他呼籲鄉親們一起離開颍川,躲避戰亂。但時人安土重遷,都不願意背井離鄉,荀彧只好獨自謀劃将荀氏宗族遷往冀州。

冀州民富糧足,甲兵十萬。冀州牧韓馥也是颍川人,他來信邀請荀彧,還派屬下前來接人。

目前,荀谌和辛評都在韓馥的麾下效力,如果投奔韓州牧,大家也有個照應。

郭圖也要去冀州安身立命,不過他不看好韓馥,他要投效袁紹。

郭嘉一臉黑線:人家文若帶着族人遷居。郭圖你個坑貨,你非要帶着我是幾個意思?咱倆說起來是同族,但兩百年前就已分家,兩家一直沒什麽來往。隔了十萬八千裏的親戚關系,你學郭鴻喊我十六弟!?

擅長察顏觀色的郭圖立刻就發現了郭嘉的小情緒,厚顏擺出一副兄長的架勢:“十六弟一定要去,就當幫我撐場面,仲治(辛評)去冀州也帶着佐治(辛毗)的。”

“好吧。”郭嘉碎碎念:所以袁紹的智囊都是買一送一?

反正過一段時間曹操才有機會入主東郡,獲得第一塊地盤。他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去會會袁紹。

郭圖和郭嘉是同一天出發的,郭圖性急,帶着幾名護衛快馬加鞭,早早到了冀州。

郭嘉帶着郭圖的家眷,領着書童以及侍從等,和荀彧一道走在後邊,荀家人多女眷多,一路上走走停停,晚了十來日才走到邺城附近的一處驿站。

韓馥在邺城,袁紹屯兵于河內郡,接下來的路不能一起走了。

荀彧和郭嘉正在驿站前依依惜別,地平線上突然起了煙塵,密密麻麻幾千個小黑點快速靠近,郭嘉眼神好,已經看清那是一支步兵軍隊。

不過就算是步兵,荀彧帶着幾百族人,也跑不過這些士兵。荀氏一族的所有青壯男子都拿起武器,将老人、女人和小孩護在身後。

時下民風尚武,士族講究君子六藝,士子大多能文能武,荀家的兒郎尤其出衆,能拔劍殺賊的不在少數,據說荀攸還在長安兼職刺客。

荀彧讓小厮将所有馬匹都牽出來,用力抱了郭嘉一下,附在他耳邊說:“奉孝帶公則(郭圖)的家眷先走,彧見機行事。”見機行事只不過是一句托辭,有多少家族直接消失在亂兵之中?這種時候,能走一個是一個。如果那些兵一上來就屠殺……奉孝,珍重。

文若一向守禮,還是頭一回當衆勾肩搭背,拉拉扯扯,郭嘉微微一愣,搖頭:“不用走,弓箭手進入射程并沒有放箭的意思,而且看他們這陣仗,不像是來劫財害命的。說不定是誰仰慕荀君的風采,特意派兵相請。”

郭嘉把“請”這個字眼念得格外重,聽着滿滿的嘲諷。

荀彧松開手,退開半步,耳根慢慢紅了。

那幾千士兵全速推進,很快将驿站團團圍住。為首的人是袁紹的部将朱靈。

這位朱将軍表面客氣,實則強硬的“請”他們去拜見袁紹。

郭嘉和荀彧在袁營之中又見到郭圖,三個颍川同鄉不期而遇,相顧無言。

荀彧的宗族被袁軍裹挾而來,其實不是意外。

袁紹最近正在謀劃奪取冀州,他和韓馥之間的龌龊,不足為外人道。

起初,袁紹擔任渤海太守,名義上是冀州牧韓馥的屬下。但袁紹出身于“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是顯赫的高門世族子弟,影響力巨大,嚴重威脅到韓馥的地位。

韓馥一向以袁氏的門生故吏自居,一開始,他十分優待袁紹。但随着冀州豪門紛紛歸附袁紹,袁紹的勢力越來越強大,韓馥發現:他這個冀州牧說話還沒渤海太守說話管用,再這樣下去,冀州就要變成袁紹的地盤了。韓馥開始對袁紹各種防備打壓。

比如克扣袁紹的軍糧,限制袁紹擴充軍隊。疏遠冀州本地的官員田豐和沮授。重用颍川同鄉荀谌和辛評。

不過沒什麽鳥用,因為最近發生了一件事,讓冀州的官員都巴不得立刻換一位冀州牧。就算袁紹不想謀奪冀州,也沒幾個人是心向韓馥的。

事情要從冀州接到讨董檄文說起。

當時,韓馥把幕僚都召集到一起,商議這件事,諸位;“現如今,我應當幫助袁氏,還是幫助董氏呢?”

這麽沒水平的疑問,一下就被幕僚們集體鄙視了。

治中從事劉子惠推案而起,站出來十分嚴肅地說:“興義兵是為國家,說什麽袁氏董氏?”

韓馥羞慚,面子挂不住,一時語塞。

劉子惠剛剛斥責了領導,擔心将來被領導穿小鞋,于是又揣摩了一下韓馥的心思,向他獻計:“兵者兇事,我們不要強出頭,先看看其他州的動向,有人帶頭起兵,我們再響應。不參戰,就待在後方供應軍糧,又不缺功勞,風險還小。”

從事田豐也出列:“冀州兵精糧足,帶甲十萬,是目前實力最強的州。讨伐國賊這種事,要麽不參加,要參加就要當領頭人,號令群雄,立不世之功。哪能跟在別人屁股後面當附庸,那樣就算有功勞也輪不上冀州啊。”

沮授、荀谌、辛評等人都贊同田豐的建議。

然而韓馥是個沒什麽主見的讀書人,開座談會還行,一想到打仗就犯怵,他采納了劉子惠的提議,關東諸侯會盟,韓馥龜縮在冀州,負責給盟軍提供糧草。

出任關東軍盟主的袁紹自號車騎将軍,取代朝廷任免地方官吏,從此勢傾天下,海內名士争相投效。

領袖的巨大政治優勢實在讓人眼紅。韓馥開始後悔沒有采納田豐的建議。但他不怪自己不納良言,反而怪罪上了給他出主意的劉子惠。

剛巧趕上韓馥又克扣袁紹的軍糧,袁紹大肆宣揚這件事,關東諸侯聯軍糧草告急,紛紛把矛頭指向韓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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