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吃主公不吐骨頭  不知道郭圖和袁紹密談的具體內容,但公孫瓒剛入侵冀州,在韓馥的腦門上打了一個腫包。郭圖就作為袁紹的使者,在袁紹的外甥高幹的護送之下前往邺城,與荀谌、辛評一同游說韓馥。

郭圖和韓馥的私交不錯,他對韓馥說:“公孫瓒剛剛打了勝仗,兵鋒正銳不可當,他乘勝南下,各郡紛紛響應。袁紹又率軍東進,意圖不可估量,我們為将軍擔憂啊。”

白馬将軍公孫瓒是塊活招牌,冀州治下的很多郡縣不等他去攻打,就直接望風投降。袁紹的能耐只會更大。韓馥心慌意亂,問荀谌、辛評和郭圖:“那我該怎麽辦呢?”

荀谌:“主公,您自己判斷一下,寬厚仁義,能讓天下豪傑歸附,您比得上袁紹嗎?”

韓馥:“比不上。”

荀谌又問:“那麽,臨危不亂,遇事果斷,智勇過人,您比得上袁紹嗎?”

韓馥:“比不上。”

荀谌再問:“數世以來,廣布恩德,使天下家家受惠,您比得上袁紹嗎?”

韓馥:“比不上。”

荀谌說:“袁紹是當代豪傑,人中龍鳳,将軍各方面都有所不及,卻又長期位居袁紹之上,他能甘心嗎?”

韓馥幾乎郁卒。

辛評補刀:“冀州物産富饒,是天下重鎮,兵家必争之地。袁紹要是與公孫瓒合力奪取冀州,主公立刻就會陷入危亡的困境。主公是袁家的門生故吏,也是袁紹的舊交,還曾結盟共讨董卓,如果把冀州讓給袁紹,他必然感謝您的厚德,而公孫瓒也無力和袁紹相争。這樣,主公可以獲得讓賢的美名,而且自身比泰山還要安穩。希望您不要有疑慮。”

這些智囊,生吃主公不吐骨頭的。

韓馥性情怯懦,居然同意将冀州送給袁紹。

聞訊趕來的沮授:“……”

沮授擔任騎都尉以來,獻策無數,卻沒有一策一計被主公采納過,不得不說有點遺憾,他覺得有必要再搶救韓馥一下,最後一次,要是這次韓馥還不納谏……估計也沒機會再有下次了。

“主公,冀州雖小,能披甲上陣的有百萬人,糧食足夠支撐十年。袁紹不過一個外來戶,他的軍隊正處窮困,軍糧全靠我們供應,仰我鼻息,就好比嬰兒,不給他喂奶,立刻就能将他餓死,為什麽要把冀州拱手相讓呢?”

沮授說完,長史耿武、別駕闵純齊聲附和。

為了消除韓馥的恐懼不安,耿武和闵純帶着一萬弓箭手,大搖大擺地去袁紹的軍營前示威,吓得袁兵一陣騷亂。

可惜韓馥還是沒有勇氣和四世三公的袁氏對抗,他和郭圖、高幹約定日期,出讓冀州。

袁紹入邺城的時候,韓馥的幕僚都争先恐後迎出城門,只有耿武和闵純留在韓馥身邊。袁紹對這兩個人手持刀杖、帶兵示威的事還耿耿于懷,又覺得他們不來迎接,不給面子,當場把他們殺了。

滾燙的血濺了韓馥一臉,韓馥愣愣地看着最忠心的兩位幕僚倒地,屍體被士兵拖走,驚出一身冷汗,接下來,他聽到了袁紹對他的安排:封韓馥為奮武将軍。

這個奮武将軍是做什麽的呢?

郭嘉了解了一下:所謂奮武将軍,沒有部曲,也沒有軍務,更沒有官署。韓馥父子每天只能待在家裏,還有幾隊士兵輪流守在外圍,以守護韓府的名義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還不算,就在袁兵的重重保護之中,韓馥曾經的一位下屬,和他結過怨的那種,居然直接沖進韓府,打斷了韓馥長子的雙腿。

不得不說袁紹的格局和他的名聲實在不怎麽匹配,給韓馥一個虛銜,把他供起來當個吉祥物就行了,不缺那一碗飯,何必做得這麽難看呢?如果是曹操,至少吃相會好一點。

一直在偷偷關注郭嘉的曹操:奉孝突然看了我兩眼,如此隐晦的目光,是在暗示什麽嗎?

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思,曹操是絕不願意讓別人,尤其是袁紹注意到郭嘉的,所以他選擇在當天晚上,借着夜幕的掩護,翻牆去找郭嘉。

作為游說韓馥交出冀州的大功臣,荀谌、郭圖和辛評都成功跻身于袁紹的心腹謀臣圈子。這幾位老兄商業互捧,互相謙讓功勞,使得颍川鄉黨獲得集體一等功。

其中基本啥事也沒幹,就幫同鄉互通消息的荀彧、郭嘉和辛毗堪稱“躺着立功”。

托郭圖的福,郭嘉混吃混喝還混到了一處宅子,離邺城官署很近,而且是官宦人家留下的深宅大院,院內假山樓閣,亭臺水榭,花木扶疏,處處透着低調的奢華。

清河崔琰自從在宴會上欣賞了郭嘉的即興演奏,就把他當成音樂發燒友,沒事就一起彈琴嘯歌,還特意送來兩名侍女,一位擅琴,一位擅歌。

郭嘉不擅琴,但他嗓子好。他那嗓音配上荀彧或者崔琰的琴聲伴奏,絕對是當世頂級的視聽享受。

清河崔林則擔當起冀州向導,陪吃陪聊陪閑逛。

這小日子美的,要不是袁紹容不下不拘小節的郭嘉,他都想笑納這個主公了。

想想袁營中無數有學識卻難以熬出頭的士子,郭嘉覺得:躺贏的人生也值得珍惜,他約荀彧今夜小酌。

荀彧可沒郭嘉這麽悠閑,他要代表荀氏和冀州本地的大族人情往來,估計會晚些登門。

郭嘉坐在燈下打棋譜,一邊自娛自樂一邊等人。

屋中靜悄悄的,落子聲幾乎微不可聞,一片靜谧之中,窗外一道黑影晃了一下,緊接着,窗棂上響起輕微的剝啄聲,就像指甲抓撓木頭的聲音,詭異又可怖。

郭嘉眯眼:入室偷竊?

他抓起佩劍,将燈熄了。幾乎同時,窗子被人頂開一條縫,一縷涼風穿堂而過,屋中的帷幔一陣翻卷,活似要見鬼的前奏。

郭嘉無聲無息摸到門邊。要真是梁上君子,現在喊人還不如別喊,脩羽和趙雲都不在,護衛離得遠,肯定沒窗外那人來得快,也許人家就想悄悄弄點錢,要是被他當場撞破,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他多冤啊。

于是,曹操翻窗進屋的時候,只聽一聲門闩響,卻是郭嘉瞬間開門出去,反手将他關在屋裏了。

曹操也是心思機敏之人,他在黑燈瞎火中疑惑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剛才那個關門的聲音意味着什麽……

又大意了,被當成梁上君子……奉孝那浪子,指不定接下來會出什麽損招,曹操連忙大聲喊:“奉孝,奉孝!”

已經吩咐護衛們拿起武器,準備關門打狗的郭嘉:“……都退下吧,是位故人。”

曹操對翻牆跳窗如此得心應手,郭嘉有點相信他少年時期任俠放蕩的傳聞了。

據說曹操曾夜闖張讓的府邸,被護衛發現行蹤,他就揮舞着手戟大打出手,且戰且退,從廳堂一路打到院牆邊。最後,張讓的護衛眼睜睜地看着他翻牆而出,溜之大吉。

郭嘉将燈點亮,一臉平靜地問:“孟德怎麽來了?”他的內心在咆哮:為嘛要翻牆?要不是趙雲去探親接人,脩羽有事回了冥界,你翻牆試試?能豎着站在這裏算你牛!

曹操:“今天議事的時候,奉孝是不是有什麽話想提點曹某?”

郭嘉挑眉,本來沒什麽事,不過讓曹操這麽一問,确實有一個發展勢力的機會。不過眼下顯然不是說話的時候,這府上的護衛是他的人,婢女和小厮多半是袁紹的人,在這裏讨論如何占袁紹的便宜?郭嘉還沒嫌命長。

他幹咳一聲:“提點不敢當,聽說孟德有個釀酒的方子,嘉肚子裏的酒蟲都在叫呢。”

曹操會意,笑道:“釀酒的方子在拙荊那裏,不過奉孝若肯光臨寒舍,酒一定管夠。”

郭嘉:“明日就去。”

曹操被侍者迎入花廳,但見燈火搖曳中,兩張食案并列在筵席上。點心和餐具已經擺好了,是雙份,廚娘正在上冷盤,也都均分成兩份。

這分明是預先準備的要待客的酒席,好你個郭奉孝,知道我要來,還故意戲弄我是幾個意思?

就在這時,一縷優雅香氣随風入戶,郭嘉親自掌燈,引着衣履風流的荀文若徐徐走來。

發覺腦補過度,折騰了許久純屬巧合的曹操:待我再研究一下軍師攻略……

袁紹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冀州,管轄範圍包括河東郡、河內郡、魏郡、巨鹿郡、常山郡、清河郡、涿郡、勃海郡等地,戶口百萬,錢糧充足,一躍成為實力最強的諸侯。至于和韓馥打了一仗的公孫瓒,去去去,一邊去。冀州是袁氏的門生故吏讓賢,送給我的,沒你公孫瓒什麽事。

公孫瓒被耍,從此和袁紹交惡。

不過這不影響袁紹的心情,他剛得了冀州,正躊躇滿志,為了籠絡人心,安撫百姓,袁紹又拿出禮賢下士的作派去拜訪田豐。

冀州名士田豐,字元皓,性情剛烈正直,素有威望。他曾入幕太尉府,歷任侍禦史等官職,雖被韓馥疏遠,稱病在家,但在本地依然很有影響力。關鍵是此人精通軍務,袁營正急缺這類人才。

袁紹慕名帶着厚禮去請田豐,禮儀莊重,言辭卑下,态度謙恭。見者無不動容。

田豐也很動容,他跟随袁紹回到邺城,出任冀州別駕。

但禮賢下士這一招,也有一些人不買賬。

有一個姓胡名昭字孔明的颍川士子,就偏不吃這一套。

胡昭寫得一手好字,自弱冠之年就開始隐居,誰知越隐越出名,終于在十年後成為颍川名士中的翹楚。他來冀州躲避戰亂,沒過多久,袁紹就纡尊降貴,登門求賢。

然而,由于胡昭比較個性,不肯配合袁紹上演求賢若渴的下一場戲:賢士出山輔佐明主,場面一度有點尴尬,袁紹碰了一鼻子灰,面子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