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病成這樣,人都快燒糊塗了,還要躲着醫工,荀彧不知道該怎樣對待這浪子才好,不過肯定不能由着他胡來,荀彧替郭嘉摘掉發冠,試着抽出衣袖,堅持有病趕緊治:“偏要請左先生,只有他能管得住你。”
“文若,你學壞了。”郭嘉不但不肯松手,還得寸進尺,雙手齊上,牢牢抓住荀彧的右臂,“不要去,左先生超兇的,他會揍我。”
某人完全不肯承認,每次挨揍什麽的,都純屬活該,左儉熬了一個時辰的藥,一會兒沒看住他,就被他偷偷地倒掉。
荀彧摸摸他的發頂,柔聲安撫:“不會,我陪着你,不讓他揍。”
他的一只手臂被抓着,走不開,只好囑托辰良去請左先生,又讓郭嘉的侍女衿沫送來一盆涼水,就近擺放在榻邊,擰了一個濕帕子蓋在郭嘉的額頭上,每隔一段時間更換一次,給他降溫。
郭嘉閉目躺着,手上的力道漸漸松弛下來,荀彧卻沒有收回手臂,而是任由他抓着。單手擰帕子這種高難度操作,重複幾次之後,也漸漸找到竅門。
衿沫絞着小手帕,猶猶豫豫地小聲提議:“荀先生,讓婢子來照看公子吧。”你這麽細致體貼,奴婢完全插不上手啊……
忽然意識到:自個兒搶走了侍女的活。荀彧腼腆地低頭:“不用,你先退下,有事我喚你。”
“好的。”衿沫先看向郭嘉,發現自家公子沒什麽反應,才斂衽退出暖閣,在外間候着,由于太過無聊,她還煮了一壺茶水備用。
戲璕向曹操說明情況,替荀彧推辭掉今晚的宴會,又替郭嘉請好病假,正要離開,最新的軍報送到。
除了官面上的邸報,還有郭嘉在病中托付給戲璕的線人署,一個非常隐秘、善于潛伏、并且超級惡趣味的情報部門,連目标人物一旬行房幾次(每十日為一旬),最寵愛誰,有什麽特殊癖好都要打探。
戲璕第一回 收到這種密報的時候,對着絹帛上“是夜,劉備和張飛抵足而眠,互拔腿毛。”那一行小字,一臉黑線。劉備是誰?張飛又是誰?這是什麽奇怪的情報?
可以說“線人署”這個機構,一直都在刷新戲璕對郭嘉的認知。
友人喜好探人隐私,且口味惡俗,關鍵是外表還具備很強的欺騙性,看起來那麽純良無害。
好在這一次的情報相對比較正常。戲璕自動忽略掉“孫策十分注重儀表,常常攬鏡自照……”這一大段和軍情無關的東西,直接往下看。
話說劉表和袁紹結盟,出兵攻占南陽郡,截斷袁術的糧道。袁術非常惱火,派孫堅去攻打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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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猛虎孫堅是一個戰鬥狂人,他先在樊城擊敗劉表,又在鄧縣擊敗劉表,一路乘勝追擊,追着劉表渡過漢水,包圍襄陽。袁術只要跟在後面撿地盤就可以。
劉表被打得縮在襄陽城裏瑟瑟發抖,緊閉着城門,拒絕出戰,又怕兵太少守不住襄陽城,派部将黃祖連夜出城,去征調士兵。
黃祖一口氣調集了三萬精兵,但是運氣不太好,他還沒進城,就和孫堅的軍隊意外相遇,雙方打起遭遇戰,孫堅把黃祖揍得懷疑人生,直接敗逃,帶着殘兵跑進山裏,躲避江東猛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袁術又要躺贏的時候,孫堅沖進岘山,追擊黃祖。岘山雖然不高,但植被茂密,黃祖的士兵躲在岘山上的竹林之中,聽見外邊的喊殺聲,戰戰兢兢,暗箭齊發,剛巧孫堅這人比較生猛,帶頭沖殺在最前方,直接被流矢射中,卒。
孫堅死後,戰局徹底逆轉。
換成劉表追着袁術打,袁術本來跟在孫堅的屁股後面,歡歡喜喜地在每個城池換上袁字大旗,結果這一下,樂極生悲,袁術怎麽來的,就怎麽滾回去,敗退路線麽,就是把孫堅打劉表的路線反過來走一遍。
劉表一點也沒客氣,一口氣把袁術打出荊州。要不是荊州的大族都不支持繼續打仗,劉表還想再戰三百回合。
袁氏兄弟鬥毆的第三回 合:袁紹聯合劉表跟曹操,袁術聯合公孫瓒和陶謙,雙方展開不同陣營的大亂鬥,最終,袁紹勝出。
戲璕:這個陶謙有點過份啊,大家打得不可開交,一地雞毛,他在旁邊看熱鬧,還坐收漁翁之利。
曹操艱苦作戰,降服了青州黃巾。陶謙在青州平定之後,不費一兵一卒,用糧食吸引青州饑民,獲得幾十萬人口。等袁紹反應過來,派人去接收青州的地盤,就只剩下大片荒蕪的土地。
袁術失去南陽郡,又失去孫堅,無力再和劉表争奪荊州。他灰溜溜地跑到豫州,一邊休整,一邊物色比較好捏的軟柿子,據說他看中了“弱小”的曹操,計劃下一步棋争奪兖州,幻想着暴打袁紹的小弟,給袁紹這個“袁氏家奴”一點顏色瞧瞧。
徐州的陶謙暗中調兵,估計是想在袁術攻打曹操的時候,趁火打劫,占領幾個縣城。
陶謙的小動作,對于兖州牧曹操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戲璕很貼心地等曹操用過茶點,才把袁術計劃攻占陳留奪取兖州。陶謙也要來分一杯羹的消息告訴曹操。
曹操:“……得先把稻谷收上來。”棗祗在東郡屯田,雖然錯過了春天,播種有些晚,但郭嘉特意挑選的一年兩熟的稻谷品種,長勢喜人,再過幾天就可以收獲了。
戲璕:“主公莫憂,陶謙也要先收谷子,袁術對豫州的掌控還不太穩固,需要休整一段日子,掃清後顧之憂再出征。我們還有時間。”
曹操點頭。
這時,曹洪求見。
先前被曹昂生擒的那名刺客,已然審問出結果。據說是長安朝廷任命的那個兖州刺史金尚,還惦記着來兖州上任,賊心不死,派人刺殺曹操。
對于這份供詞,戲璕很不以為然:假設主公被刺殺身亡,目前有機會接管兖州的人,肯定不會是躲在袁術那裏的金尚。反倒是張邈更有機會上位。
不過張邈和主公是多年的故交,關系很好,沒有證據不能亂說話,戲璕不想多事。
這一耽擱,戲志才的那句“随後就到”,直接變成兩個時辰之後才姍姍來遲。
若趕上郭嘉活蹦亂跳的時候,說話不算數,說不定會被他罰酒,不過今天顯然是不可能了。郭嘉剛被左儉硬灌下去一碗黑糊糊的藥,正閉着眼,躺在卧榻上挺屍。
這浪子根本就沒睡着,嫌藥難喝,又和左儉賭氣,一動也不動的裝死。戲璕看着就想笑。
荀彧正在用汗巾替郭嘉擦臉,動作很輕柔,神色專注。
戲璕臉上的微笑一凝,突然就酸了。
竹木小幾上擺着一盤蟹黃酥,一盤紅豆小米糕,兩碟蜜餞,一壺紅棗姜片茶。應該是給荀彧的,不過顯然一口都沒動過。
戲璕在銅盆中洗淨雙手,緩緩吃下一塊紅豆小米糕,用甜味壓下心中的少許酸澀。上前接替荀彧。
其實早在郭嘉冠禮的前兩日,看見荀彧怔怔地望着郭嘉題字的扇面,戲璕就知道他隐藏的秘密了。
畢竟荀彧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戲璕都格外留心。
不過,對于郭嘉,他根本就讨厭不起來,甚至連嫉妒的情緒都很少,因為從一開始,他被荀彧救起的那天,就是荀彧和郭嘉在輪流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