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思

這一天的伊甸園一如往常的平靜，智天使盡責的守衛在伊甸園的周圍，巨大的世界樹依舊枝葉繁茂果實豐碩，像一位巨人般默默的守護着身邊的智慧之樹。

入園已經有一段時間的動物們迅速适應了和平的伊甸園，父神的恩澤使得伊甸園的物産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相較于地獄那惡劣的環境，危險的天敵與匮乏的食物，這裏仿若天堂一般。原本便是靠旺盛的繁殖力生存下來的這些溫和小動物以驚人的速度繁育起了後代，這雖然讓加百列有些頭疼，但有一個好處是終于讓莉莉絲理解了繁衍後代的意義。

“血脈的延續嗎？”莉莉絲睜着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一窩才剛剛出生的灰色小兔子不知為何覺得十分欣喜，或許這時的莉莉絲還不能很明白母性這樣的感情，幸好對于新生命誕生的喜悅之情是不需要練習的，“它們真可愛，艾爾你看，它們的眼睛都還睜不開吶。”

“是呀，莉莉絲，這就是生命的延續。”不同于蹲在自己身側那美麗少女臉上的笑容，加百列的神情似乎從那一天起就被染上了哀傷的色彩，那是一種除非是最親近的人否則都難以察覺到的、隐忍又壓抑的悲傷。而更加可悲的是，就連這位天使自己都在極力否認排斥這樣的感情。

人類少女自然不可能沒有發現天使的異常，可她一直到今天為止都沒有做出詢問。

或許，聰明過人的莉莉絲已經隐約猜到了那不想要的答案。

“艾爾，”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突然回轉頭來，仰望向了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加百列，“你也希望莉莉絲和它們一樣是嗎，與，亞當一起。”

她身上的細麻長裙因着魔法一塵不染得像是她曾經送給加百列的那朵百合花，因為仰視角度而擡起的臉早已不見了當初剛剛誕生時的迷惘與稚嫩，她長長的睫毛是與長發一樣的亞麻色，在柔和的陽光下像是金粉蝶一般撲朔迷離，但她琥珀色的眼睛卻絲毫沒有因為那光暈而顯得迷茫。

莉莉絲擡着下颌抿着唇，像高傲又仿似倔強，用人類的身份，仰望的角度，卻以審視的眼光端視着本該高高在上的尊貴的天使。

這一瞬間，加百列恍惚中好像看到一只破繭而出的蝴蝶，又或許，更像是浴火重生的不死鳥。

這樣簡單的一個問題和莉莉絲澄清的不帶絲毫質問的目光卻讓他感受到了無比沉重的壓力，從而再一次說不出來本該理所當然的答案。

在本就像是奇跡一般出生的她面前，大概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理所當然。

“艾爾。”莉莉絲像是催促一般又喚了一聲。

加百列下意識的偏開了目光，然後，用他溫柔的清亮的嗓音緩緩道：“那是當然的，不只是我，還有父神和其他天使們都希望你和亞當能夠順利的延續人類的種族。”仿佛帶着喜悅的情緒一般，天使長的語調輕松而歡快，“親愛的莉莉絲，可以預見，作為人類的始祖你将受到後代無盡的崇敬與歌頌，而繼承了你，繼承了你與亞當血脈的族群會是多麽美好可愛。”

見識過後世人類醜陋品質的我們或許會嘲笑加百列的天真，但也實在無法要求在這神聖的，只頌揚美好品德的天堂中生活的他更多了。

面對天使的回答，人類少女像是早有預料卻仍舊不免失望般垂下了眼睑。她只是靜靜的道：“莉莉絲不在乎父神的想法，也并不想要知道其他天使們的意願……艾爾，我以為你會明白的。”

她是那樣的傷心，卻不像過往傷心時候一樣尋求天使的安慰了。

加百列不想看到莉莉絲傷心的模樣，他可以向父神發誓，只要能夠讓她稍微好過那麽一些，自己願意做任何事。

只是背叛父神……

而且，還有另外一件事困擾着加百列。那就是，即便是與神之智慧相比也絕不遜色的他找不到答案，他找不到心底深處那充滿罪孽的想法的源頭，這也間接導致了他無法做出決斷。

不知愛情為何物，無法體會愛情真意的天使深深的恐懼着那份想要獨占美麗的心情。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卻唯獨不肯也不敢去占有她。可愛情，那是多麽自私的一種感情，這自私對于莉莉絲來說并不僅僅意味着得到，也意味着被需要。

天使與人類之間的裂痕終于不可避免的從起初幾乎難以察覺的細縫發展成如今難以逾越的鴻溝。

“莉莉絲……”加百列終于還是不忍心，他伸出手将她拉起，輕輕擁抱在懷裏，他呼喚着她，想要撫慰那顆受傷的心靈，“莉莉絲，一切都不會改變的。我仍舊會保護你，照顧你，亞當也一樣，還有你們的孩子也是。相信我，你只會得到更多的愛，不要害怕失去我。”

他的保證是如此讓人信服，水天使長在天界享有的良好信譽無法讓任何人懷疑。

莉莉絲哭得沒有一絲聲音，像是認命一般伏在他的懷裏。但她緊緊攥着加百列衣襟的手是那麽用力，如果這時候的他察覺到，或許就能發現，這位人類少女并沒有屈服于自己已經被預定的未來。

或許，也可以說，她正在走向自己注定叛逆的命運。

莉莉絲突然變得對魔法充滿了熱情，除了必要的休息，她将剩餘的時間與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學習魔法上。

加百列對于她這樣的轉變有些無所适從，但他從來不會拒絕她。加上莉莉絲似乎不再郁郁寡歡，他也變得積極了起來。對他來說，可以獨占莉莉絲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滿足她的要求根本不需要多加考慮。

“那麽，火系的魔法對于什麽樣的魔法生物最為有效呢？”莉莉絲纖細的食指上跳動着幽藍的火苗，随着她的心意變幻着各式各樣的形狀，顯得無害而可愛。

莉莉絲的魔力值與魔法掌控力都十分的驚人，即便是在天使中也絕對稱得上是佼佼者。加百列原先以為這是父神授予人類特殊的恩賜，但在亞當身上他卻完全沒感受到魔力的波動。他無法揣測這是父神刻意為之還是如同天使那般随機産生。

“火系魔法是對付魔物最常使用的魔法，幾乎對于任何一種魔物都有效果，其中對植物類和暗黑類的最為有效，不過一些死海中的魔物多少能夠免疫火系魔法。”加百列耐心的解釋着，平和的神情中隐含着一些擔憂。

聰明過人的莉莉絲無疑是個好學生，更何況與過去的漫不經心不同，此時的她有着無法述說的目的與執着。從淺顯到深入，從單一到複雜，莉莉絲的進步讓加百列在最初的驚嘆之後生出了更多不安的情緒。

“那那些魔物就沒有辦法對付了嘛？”

“當然不，親愛的。”加百列與莉莉絲比肩而坐，側頭看着她手中仍舊變化着的火光，“事實上，如果你的魔力或者所施魔法等級遠遠高于它們的話，任何魔物都會受到不同程度上的傷害，但如果遇到一些比較棘手的強大魔物，挑選魔法種類就非常關鍵了。舉幾個例子，一般能夠免疫風系魔法的魔物可以試試火系或者雷系的魔法，免疫水系魔法就試試土系，而免疫土系魔法的魔物一般懼怕水系，還有一些暗黑類的魔法生物無懼于四大元素極其衍生魔法，但對光明類完全沒有辦法，所以反而比較好應對。至于剛才所提到的特殊死海魔物......”

加百列故意沒有提及這類魔物，而善于舉一反三的莉莉絲早已知道答案。

“風系！”她指尖的火苗似是受了影響陡然亂了形狀。

“嗯，沒有錯，”加百列點點頭，一邊舉起右手對着那亂竄的火苗點了一點一邊道，“或者，更高階的火系魔法。”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原本纖細的火焰猛然脫離莉莉絲的手指以驚人的速度沖向了天空，繼而綻放出絢爛的光芒。

“這裏有個小訣竅。這些生物中有一些事實上是因為懼怕火系魔法為了自保而在中低級魔法中擁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如果用更高階的魔法則會迅速的将它們推向死亡。好了，今天的學習就到這裏吧。”

加百列适時的終止了教學。這樣完全無關于玩樂的學習狀态無法讓他忽視，明顯抱有目的性的詢問也讓他心驚，但水天使長完全沒有頭緒。對于人類的大膽和冒險精神，此刻的天使們沒有一點兒的經驗。

莉莉絲并沒有回答他而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中如同禮花一般散落的火焰慢慢消失掉，面上顯出了些微的迷茫。

她身側的天使仍舊無法讀懂那其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