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城轉過頭來時,時舟已經将手腕從他手裏抽出來了。
時舟道:“你還發現了什麽。”
傅城道:“有一具屍體,死得跟別人不一樣……吶,就是那個。”
傅城指着剛才被他推到地上的孤獨仁兄。
時舟走過去。
傅城解釋道:“他一直在護着一個開關,就是我不小心摁開這個。”
時舟掃了一眼他身上勉強還能看的實驗服,臉上又露出了那個詭異的神色,默念道:“聯盟的……”
傅城:“嗯?”
他也仔細地觀摩了一會兒那衣服,奇怪道:“這跟普通的白大褂有什麽區別嗎。”
時舟言簡意赅:“由特殊材料做的內裏,自帶防僞标識。”他照進脖子後面的衣領,傅城蹲下來,這才發現微妙之處。
貼身的部位,沒有暴露于空氣中的,比如後背的衣料都是比其他地方完好許多的。
時舟:“縫防僞編號的就在這個地方,紫外線一掃就……”
傅城起身道:“你們聯盟也真是,凡事都得弄個編號,把人搞得像工具一樣。”
時舟停頓了一下,斜瞪了一眼傅城,道:“我為什麽要和你說這些。”
話罷又去掃他身後破損的試驗臺。
傅城無奈道:“你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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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舟又不理他了。
傅城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想起了剛才的舊賬,道:“我還忘了和你論道……你腿是不是不想好了?”
他跟上去啰嗦道:“你不是嫌棄我拿回來的東西嗎少爺,那你還用。你知道那玩意副作用多大嗎?那個小供給站又不知道是哪個三教九流的組織開的,說不好還是劣質品,別等以後烙下病根了再咒念老子……”
傅城道:“你他媽懂不懂得什麽叫愛惜身體,愛惜生命?聯盟把你們當工具人你們就自個以為自己不是人嗎?每天都要織個偉大的理由叫你們放下人權,我還以為你挺清新脫俗的呢,怎麽也被這種糟粕文化給洗腦……”
時舟忍無可忍道:“你說夠了沒有?!”
傅城:“你不願意聽我說得那也是實話!”
時舟:“是……實話,但我樂意被剝削人權我樂意去死又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要是不喜歡滾不就眼不見心不煩了?多管閑事救了我是你活該,到現在還賴在這不走,你還想讓我給你跪下來磕頭感謝嗎?!”
他罵完了,空氣寂靜了一會兒。
傅城看着他的時候跟空氣一樣沉默。
時舟轉過頭去不看他,手指攥在拳頭裏搓了搓,語氣恢複了平常一樣的冷淡:“你不是找到供給站了嗎,看不慣我你就走,就算留下來幫我回去,我也給不了你任何東西,還會把你抓去坐牢。”
傅城突然道:“你之前交過朋友嗎?”
時舟頓了一下,皺眉看着他。
傅城:“我知道肯定沒有。”
他繼續道:“你性格簡直太爛了,放我們那裏幹事肯定被孤立。也就是我,要不然誰能受得了你。”
時舟盯着他,不知是被說中了還是被他無遮攔的話冒犯到,眼裏有點冷怒。
傅城嘆了口氣:“其實你剛才……就想問我為什麽條件允許了還不自己跑,為什麽還要留下來跟你一塊吃這些王八蛋委屈,是不是。”
時舟剩下的話早已編撰好放在腹裏,結果到嗓子的時候噎住了。
傅城:“你能不能不要拐着彎地表達意思,直接問我不行嗎,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他沒等時舟“拒絕”,他先把一切都坦白了:“我找到了供給站,雖然它很小又很偏,但是查的很嚴,對聯盟人員一律槍殺……我也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這些物資都是我搶來的,嚴格說也不能說搶,我把可以等價交換的破銅爛鐵給他們留下了,雖然他們沒同意……也可以說是換吧。”
他隔着防護的透明塑料,盯着時舟躲閃的眼神,繼續道:“但是我回來是因為你還在這,你還受着傷我挂念着你。”
“你能不能不要跟你那個‘偉大’的組織學的,以為人和人之間得靠利益關聯起來?你知道為什麽聯盟在地上生活不堪一擊嗎?你知道為什麽我這一次出行的團隊會被幾乎團滅嗎?”
他道:“你應該多去其他地方見識一下,人和人到底該怎麽相處,就比如……”傅城差點把自己所屬的自由者說出來,及時止住,八竿子打不着地填補道:“額……你想想你父母是怎麽對你的。”
傅城:“因為我一開始欣賞你,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天,我把你當成了朋友,所以你的生死安危我就不能不管,這不叫多管閑事你懂不懂?”
他不要臉道:“不懂你就學,以前沒有參照,現在就跟着我學。”
傅城一片肺腑吐完了,時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知道,只要這少爺中途沒說一聲“閉嘴”或是“滾”,就說明他聽進去了。
許久之後,時舟終于動身,背朝着他,平淡道:“我沒有父母。”
傅城心裏一緊,道:“哎……我不是有意戳你的啊。”
時舟不答,繼續看他的試驗臺。
傅城總覺得這人藏着太多東西,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就好像是被傷到過,自己捂着傷口不給人看,最後終于瘀血存積,把性子給捂得發爛,滿是戾氣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想随着時舟,身後卻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
二人同時回頭,蹙眉。
一聲過後,像是相應般的,四處傳來似玻璃碎裂的脆響!
傅城瞳孔緊縮,低低地罵了聲操。
只見容器裏的實驗品像是活了一般,打碎了容器,爬了出來!
地上淌滿了浸泡他們的液體,流動着散發淡淡的熒光,它們就立在着養分之中,像紮了根的畸形芽,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
剩下在容器之中的,或沉寂,或在拍打的瓶壁!
傅城下意識地去抓時舟的手腕,沒想到身後之人竟然先行一步奪上前去。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時舟已經将利器插.入一個脹白圓潤的“人”的後頸,那人發出嬰兒般的尖叫,簡直是刺徹耳膜,随後就跟洩了氣一樣,幹癟發黃了下去。
傅城驚道:“這是……”
時舟握着利器在前面,看着越來越多的東西吱吱叫着跳了下來,蹙眉道:“變異人的雛形。”
傅城整個神經系統都震了一下,這竟然是在實驗室裏培養變異人!
他立馬将神經緩和下來,先把各種問題抛在腦後,上前與時舟并肩,道:“你注射的那個藥劑堅持不了多久,你走我斷後……”
時舟打斷他道:“不行。”
傅城頭疼道:“你他媽的給我聽話!”
時舟:“我是說,逃跑跑不了多久,他們一定會出去然後攻擊我們的委身處。這些東西數量未定,到時候分散了就更不好辦了。”
傅城:“你是說,把它們聚集起來。”
時舟:“等他們出來的差不多了,再一起引開。”他轉頭看着傅城,“你不是拼了一輛自行車麽。”
傅城:“是摩托車!”
雖然有時候要靠“人工發力”。
時舟沒跟他計較這些東西,甫一動身,右腳卻突然刺痛了一下,他将悶哼咽了下去,沒有停頓地向出口突圍。
傅城從腰間掏出匕首,一起沖上去。
這些變異人比平常他們對付的那些脆弱的多,雖然也是弱點各有不同,但是只要找到便可以一擊致命,兩人憑着經驗下手,解決得快得多。
不過還是抵不住源源不斷的怪物接連爬出來,他們這才發現原來每個容器中不止有一個,那些遮掩身形的溶液流出來之後,那些在裏面擠得密密麻麻的人型肉塊才露出來。
傅城惡心的要命,道:“要是被這種人工培育的東西咬了,也會變異嗎?”
時舟額頭上凝着一滴冷汗,反手将一個變異人擊殺,道:“不知道。”
二人在突圍的時候,不知何時将後背交給了彼此,互相背靠着殺出一個圈來。
傅城感覺出來的時候,一挑眉,瞥了一眼身後眼神裏滿是殺氣的時舟。
傅城道:“你吃過泡椒鳳爪嗎?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吃了。”
正好時舟受傷的小腿肚抽搐了一下,提示他藥效堅持不了多久。時舟額上青筋暴起,吼道:“閉嘴!”
突圍圈幾乎變成了“突圍牆”,因為無數容器裏擠着的肉塊也歪歪扭扭地跳下來,凹成人的樣子,一層一層地疊在了周圍蠕動。
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傅城打量了一圈,道:“下來的差不多了,我們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一陣巨獸似的吼叫。聲源處,一個比其他東西都要高許多的變異人直起了腰。
傅城嘆道:“媽的,他們居然還像模像樣地培養了一只屍王……”
一聲吼叫之後所有的變異人仿佛有了首領,雜亂的攻擊有了節奏!
時舟的右腿在承受一陣重壓之後突然軟了下去,這下不僅是痛感,連整只腿的感覺都沒有了。
他一愣,揮刀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向前栽去。
傅城背後突然沒了依靠,轉頭看到時舟正掙紮着要站起來,傅城眉頭緊蹙,朝他伸出手,還沒等搭上,一只變異人找準了時機,朝傅城的手撲了過來。
時舟眼疾手快,還沒等張開的嘴咬到傅城,他便擡起左腳踹了那“人”一腳,傅城被沖擊力砸得向後一退,迅速補了一刀。抓起脖子将他扔到一邊。他急道:“時舟!”
時舟要被後推力沖得向後滑了幾米,身後一個空容器瓶把他擋了下來。把幾個撲上來的泡椒肉塊砸倒,順手殺了。
他剛要站起來,屍王好像瞅準了兩人分開的間隙,朝弱勢一方的時舟大吼一聲,登時圍擊傅城的變異人轉了方向。
傅城把這群東西從都到尾都罵了一遍。
情急之下他從腰間的工具袋裏掏出一包液态酒精。
一般“殺人放火”他只做前者,後者不好控制,萬一***了就不好了。
但這種情況他沒有想太多,将酒精往那群變異人滑不溜秋的身體上一撒。
時舟見他的動作,一邊抵禦着,一邊吼道:“不要全毀了……保留現場!”
傅城:“我就這麽點酒精,咱倆殉情還不夠呢!”
時舟:“……”
他話音剛落,甫想用匕首快速刮過金屬地板擦出的火花點燃酒精,卻瞥見時舟掏出一把手槍。
傅城哀怨道:“你不早用嗎!”
時舟煩躁道:“就兩顆子彈!”
傅城:“卧槽你不會真想殉情吧。”
時舟關鍵時刻自動屏蔽傅城的垃圾話,在後者的目光中上膛。
傅城本來繃緊了弦關注着時舟的動作,只見他隔着重重障礙瞄準了屍王,手指将要扣下之時。突然傅城瞳孔猛縮。
他道:“身後!”
時舟聽到他一聲提醒,沒來得及轉頭,脖頸間閃過一絲陰涼,随後玻璃碎片炸開在後頸,沒等血滴濺出來,一只慘白的手就直徑掐住了時舟的脖子。
這個“空容器”裏裝的是傅城之前看到的平滑截面的斷手!它居然還會自己游動躲藏!
被扼住咽喉的時舟仍然保持舉槍的姿勢不動,第一時間不是去掰開斷手,而是扣動扳機。
“砰”得一聲,屍王被準确擊中頭部!
萬幸得是屍王的弱點很常規,就在頭部。
時舟艱難道:“補刀!”
傅城在他喊之前就沖過去了,疊作一團的變異人靜止了一瞬,傅城踩踏着躍起,給搖晃着屍王的腦袋最後幾擊。
屍王倒了下去,卻負隅頑抗地吼叫了一聲,随即一命嗚呼。
聽見他最後嘶吼的變異人頓時尖叫着動了起來,比之前更加快和瘋狂!
二人皆沒料到這一反常操作。
一只泡浮腫的嬰兒獰笑着撲了上去,居然咧開了成人一樣的牙齒,咬在了時舟舉槍的胳膊上!
回頭看見這一幕的傅城臉色霎白,只見時舟将胳膊上的嬰兒甩開,胳膊上的衣料已被咬碎,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時舟深呼了一口氣,眼睛布滿了血絲,卻毫不猶豫地再次上膛。
殺開重圍的傅城已經接近精疲力竭,看到他這一動作的時候心髒猛然被揪了一下,吼道:“把槍放下!”
果然,他緊閉了雙眼,眉不甘心地蹙着,将槍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