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回

展昭話音落下,身後鋪子裏果然走出一人,白衣,束發,手中拿着把通體雪白的刀——正是白玉堂。

“你怎麽發現的?”白玉堂慢悠悠踱步到展昭跟前,腳一勾凳子,撩起衣擺落了座。

展昭一手托腮,另一手懶懶的将自己方才那杯茶推了過去,“嘗嘗。”

白玉堂斜眼一瞥,動都沒動,“你都不喝,我憑什麽喝?”

再說那兒都有一個趴下的了,五爺又不是傻子。

展昭把杯子拿回來,将裏面的東西倒掉,重新提起水壺斟了一杯熱乎的。接着他在白玉堂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仰脖,喝了。

白玉堂:“喂!!”

他馬上出手去攔,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展昭将杯子傾倒,向他證明自己确實是喝的一幹二淨,連個水珠都沒給他留下。

白玉堂臉色立馬難看起來,“你是不是傻?知道裏面有東西你還喝?!”

“這不是你想給我喝的麽?”展昭一杯飲盡,咂摸了一下滋味,居然覺得這茶味道不錯,當即又提起水壺滿了一杯。

白玉堂這下真急了,直接劈手打掉了水壺。

水壺慘遭白玉堂毒手,打着旋兒的砸到地上,“啪”的一聲,摔的盡碎,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展昭牙疼似的看着茶壺,心疼又惋惜:茶不錯,壺也還挺貴的。這臭老鼠,仗着自己家大業大,錢沒處花,居然這麽敗家。

一邊這麽想,展昭一邊倔強的喝完了手裏僅剩下的一杯熱茶。

白玉堂:“……”

他青筋直跳,咬着牙道:“來勁是吧?”

展昭喝光了茶水,将杯子放到了白玉堂夠不到的桌子一角,這才問他:“你下藥給我喝,我現在已經喝了,下一步你準備要怎樣?把我送去官府?”

白玉堂道:“我昨天為了你,已然出手傷了官家人,今天反而又将你送給他們?我有病麽?”

“那誰知道,”展昭睨着他,故意道,“萬一你因為我昨夜對你那樣,對我懷恨在心呢?”

白玉堂哼了一聲,表明了他确實還沒忘這茬。

“所以咯,”展昭對他伸出雙手,做出一副絕不抵抗的樣子,“你剛好把我抓起來,交給官府,也好解了你的心頭之氣。”

白玉堂瞟了一眼他的手腕,非但沒解氣,反而隐隐覺得更氣了,“五爺就算是想解氣,也只會自己親自動手。”頓了頓,他一瞟展昭的傷,又看了一眼他的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道,“你這麽想讓我把你抓起來送去官府,到底有何目的?”

展昭見他不肯抓,只好把手腕子拿回來。

他下意識去抓桌角處的杯子,拿起來才想起裏面空了,壺也被打爛了。

白玉堂等了片刻,沒能等來他回答,眼睛倏然一眯,道:“你是想讓我親自把你抓起來,好洗脫我自己的嫌疑?”

展昭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白玉堂氣的肝疼,他怒極反笑,道:“展昭,你把我當什麽?”

展昭輕輕地嘆了口氣,“自然拿你當朋友。”停了一下,“還有弟弟。”

白玉堂:“……”

他自動忽略了後半句話,哼道:“朋友?我看未必。真是當我做朋友,怎麽還會讓我做如此不義之事。”

展昭知道他誤會自己了,又嘆息一聲,道:“五弟,為兄這次遇到的事,不同以往,在尚未澄清之前,很可能引來殺身之禍。你跟我靠的越近,就越會有嫌疑。萬一被他們認作是我同黨,屆時……”

“少來。”白玉堂不耐煩的一揮手臂,“你是什麽人五爺心裏清楚,你犯沒犯罪五爺心裏也明鏡一樣。就算五爺被判定為你同黨,那也是清白的同黨,我怕什麽。”

這幾句話着實說進了展昭心裏。展昭望着他,居然不知該如何反駁。

自己犯沒犯事,他心裏自然是清楚的。但是若想讓旁人也如此堅定的相信自己,展昭并不能保證。

所以他想推開白玉堂,讓他離自己這個“朝廷重犯”遠一點,起碼不至于被自己所累。

卻沒想到,他竟比自己想的還要信任自己。

短暫的錯愕過後,展昭慢慢垂下眼皮,幾不可查的輕輕笑了一下。

确定展昭不再繼續作死,白玉堂在桌子底下拿腳碰了他一下,“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猜出來是我的?”

一提起這事兒,展昭笑意更濃,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

“聞見味兒了。”

“什麽味兒?”白玉堂邊問,邊擡起手臂來聞了聞袖子。

展昭忍笑:“臭老鼠味兒。”

白玉堂:“……”

好啊!這死貓,就不該問他!

展昭望着他吃癟的表情,終于徹底笑出了聲。

笑着笑着,他表情一僵,手下意識去捂傷口。

“怎麽了?”白玉堂眉頭一皺,眼裏都是擔憂,“傷口又疼了?”他見展昭手捂着肋下,忙站起來道,“你傷口不會到現在還沒處理過吧?”

“不打緊。”展昭咬着牙,虛弱的朝他擺擺手,“昨日已經調息過,應無大礙……”

“無大礙個屁!”白玉堂扒開他的手,查看了一下傷口,又以指探了探他的額頭,頓時瞪着眼睛怒道:“你在發熱你自己不知道嗎!”

展昭茫然的眨了眨眼,也順便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發現除了摸到一手疼出來的冷汗,再無其他。

“我自己倒沒什麽感覺。”展昭道,“很燙嗎?”

白玉堂懶得再理他,直接長臂一探,攬着他起來。

“白福。”白玉堂望着尚且趴在桌上大睡特睡的人,擡腳在桌子腿兒上踹了一腳,“喂!”

可惜白福因為喝了自家爺的迷。藥,到現在還被藥的死死的,不省人事。

白玉堂運了一口氣,仿佛在醞釀着再來一腳。

“別吵他了,讓他睡吧。”展昭及時阻攔道,“你這藥勁兒就是我喝了都覺得上頭,何況是他。”

白玉堂在白福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瞪了他好幾眼,道:“主子在辦事,他卻在這睡大覺!有他這麽當奴才的麽。”

展昭忽然又想起白福方才說話說一半,口渴,自己噸噸噸的灌了一大碗的茶,忍不住一笑。

一笑就牽動傷口,就疼。

可即便傷口疼,也還是沒法阻止他笑。

這一來一回,着實精分,連白玉堂的注意力都被他給勾了回來。

“笑,笑!”他沒好氣,“你自己不是也喝了?明知道茶裏有東西,還喝!”

“為兄口渴。”展昭捂着傷口道,“才喝了兩碗,壺就被你打爛了,你賠我。”

“……”白玉堂氣結,“你不是還要請我喝酒?現在反倒賴賬讓我賠你?果然當官的沒有一個好東西,說話從來不算數。”

展昭眨眨眼,故意一臉茫然:“我有說過請你喝酒?”

白玉堂咬牙,頭頂似有什麽噼裏啪啦的炸開。

“好,有,有。”展昭笑的像是一只幹了壞事的貓,“勞煩五弟栽為兄一段,只要到了前面東明縣,為兄定然履行諾言,請你吃酒吃個痛快。”

白玉堂見他說的如此誠懇,姑且信了,于是攬緊了他,足下一點,翩然而起。

展昭卻趁此機會努力心算了一下荷包裏的所剩餘款。

“也不知道夠不夠他喝?”他在心裏默默道,“算了,不夠就讓他先墊上,反正他家大業大,錢沒處花。”

作者有話要說:

白玉堂:……感覺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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