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怎麽了?爹決定改變主意讓我去了?”微醺嘻嘻笑道。
蔣戚耀舉起毫筆敲了她頭一下,微嗔道:“做夢!我是想對這個新來服侍你的丫頭說,上次沒咋留意看,如今一看,竟有些像我認識的一個故人。”
“故人?”微醺疑惑道,一旁的顏夕破天荒開口道:“敢問是大人的哪一位故人?”
蔣戚耀想了想,語帶惋惜道:“是一位驚才絕豔,很難得的一個人才,可惜犯了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顏夕在心裏嘲笑了一下,就垂下眼眉,如今他已經比剛進府時要沉穩多了,再也不會因為心裏憤恨而氣得發抖了。
微醺明裏告訴她爹說是派顏夕和拂冬作為代表,護送娘親的牌位去中都寺,暗裏卻囑咐拂冬躺到她床上裝成是她。
那天天還沒亮,一輛青帷四辔車就從魏國府的角門出發了。
熙春站在六姑娘房門前,戰戰兢兢的,婆子們來過了都說是六姑娘身體有點不适,不宜打攪。後來焦急的姜媽媽請來了大夫,終是識破了。兩丫頭被罰了三個月銀錢。
微醺見馬車越駛越遠,終于如釋重負地解開了蒙面的頭巾,并把腳上踩的高跷擱到一旁,揉揉酸澀的腿懊惱道:“早知道我就留你在府中算了,起碼不用踩高跷,笨死了!”随即,她又笑道:“顏夕,衣服拿來,我要換衣。”
顏夕等微醺把大一號的衣裳脫下來後,把衣物遞了前去,表情麻木,“姑娘,我建議過你的。”
“是是是,是我自找的,行了吧?”微醺已經換好了衣服,朝他扮了個鬼臉。其實她不是事先沒打算過,只是覺得,旅途漫漫,帶個能逗趣的人解解悶還是比較好。
等到中途歇息,兩小厮見馬車裏走出的人是六姑娘時,吓得一口水嗆到了喉嚨裏。可是這時車已經使出很遠一段路了,這時候府裏的人大概也已經發現了,這時折回和以後回來大概是一般的下場。但人家六姑娘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說保他們哥倆,且人六姑娘向來信譽好,于是哥倆也就下定主意送她來回。
一路快馬加鞭的,也就五天時間就到了。抵達那裏的頭一天,天暗沉沉的,下起了鵝毛大雪,又快又急。很快,寺廟的牌坊就覆上了一層銀裝。
微醺套上了狐裘大氅依然覺得手腳發冷,再一看臉色發白的顏夕,就愈發覺得寒冷刺骨了。
她爹說得不準确,這裏不止有菩薩殿,還有釋迦殿、羅漢殿、武聖殿、土地殿、閻羅殿、千佛殿、娘娘殿…一應俱全,占地足有二十多畝。
來接待的是一個身穿青布袈裟,圓墩墩臉蛋兒很喜慶的,大概五六歲的小和尚。
“阿彌陀佛,貧僧掏顏尼,諸位施主請跟貧僧來。”小胖墩揚起面頤,眯着眼恭請道。
微醺側了側目,哪有人初次見面一言不合就讨厭呀、讨厭你的?
微醺和顏夕披上套頭的鬥篷走在前頭緊跟小和尚,兩個小厮提着大包小包一腳深一腳淺雙腿埋進雪裏跟在後頭。廟裏保留着漢王朝時期的建築,夯土壘成的高牆、階基石闕、鬥拱八角柱、方形雕石礎、直棂窗。雕工不如這個時代的精美,略微粗糙,可看着卻有種積厚流光之感。一切皆覆在紛紛擾擾漫天灑落的白絮下。
看着看着,不覺羽睫上覆上的雪還沒來得及扇盍,已凝固成霜。
微醺突然想到了什麽,要問小和尚,卻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小和尚叫什麽,于是道:“欸,這位小師傅,敢問你法號是什麽呀?”
合掌挂念珠的胖墩小和尚頓了頓,停駐下來,扭頭笑勒佛般:“貧僧——掏顏尼。”
微醺錯愕了半刻鐘,意識到落後了之際,連忙提起裙擺往前追去:“不是…小師傅,我只想問問,貴寺的慧正法師可在?”
“慧正主持這會兒有晚課,施主暫且安歇,等明日一早貧僧再替你引見吧。”小彌勒語氣親切,且帶笑顏,微醺就不懂了,他為何老說“讨厭你”?是古時佛門對凡間俗子親昵的表達嗎?不是老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