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年的撒嬌簡直是有毒,關澤根本說不出“不”字,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稀裏糊塗就點了頭。

周荻歡呼了一聲,立刻就把盤子給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拿起關澤的用過的叉子将草莓給叉了起來。

“哎,等……”關澤的阻止晚了一步,他出聲的時候周荻已經将草莓塞進了嘴裏,關澤頓時目瞪口呆,眼珠子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直愣愣地盯着周荻。

除了潔癖發作讓關澤覺得有些難受以外,更重要的是兩個人用同一個叉子什麽的,實在是親密過了頭。不介意自己吃剩下的草莓就算了,他為什麽要用自己用過的叉子?他都不覺得別扭嗎?那叉子上不是有自己的……

關澤腦子裏跳出了“間接接吻”四個字,猛然覺得這就像是關系暧昧的人之間那種小試探。

關澤的腦子頓時就炸了,他覺得自己渾身都不對勁兒,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僵硬地坐在原地。

周荻毫無知覺地吃下了那三顆草莓,嫣紅的舌頭舔幹淨了叉子上的沙拉醬,一臉的餍足。

關澤覺得自己的嘴好像被點了三下,又甜又麻。

但其實這些都是關澤的幻覺,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關澤就已經僵硬得忘了呼吸,整個人都說不出的不對勁兒,如坐針氈。

等周荻終于放下叉子的時候,關澤已經把自己給憋得快斷氣了。

“咦,關澤哥哥,很熱嗎?你的臉好紅啊。”周荻說着就拿了本書給關澤扇風。

“有點……有點熱。”關澤慢慢吐出一口氣,有些僵硬地側身,再一次在心裏斥責自己。

我真是有病。

周荻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兒,他太幼稚了,所以不會覺得這個舉動有任何不妥,他就是單純得饞嘴,單純地沉浸在甜味的美好之中。而自己用成年人龌龊的眼光去看他,實在是非常可恥。

不能胡思亂想,也不應該反應過度。

關澤默默地調整呼吸,不停在心裏給自己找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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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荻對關澤內心的翻江倒海而無知覺,他繼續給關澤扇風,同時叫來服務員收盤子。

沉默許久,關澤亂糟糟的思維才慢慢思維回歸正常,這時候關澤才想到,明明可以再給周荻叫一份的,為什麽要點頭呢?

自己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面對周荻,不僅僅是嘴笨,就連腦子都生鏽了。

周荻一直沒有停下給關澤扇風,然後說:“這個店的冷氣是有點不行,關澤哥哥,你将就一下,下次去我家裏,我……”

“好了。”關澤擡手打斷了周荻的話痨,生硬地轉換話題,“別、別扇了,我們開始吧,看這個題。”

強行把注意力集中在試卷上,關澤的思緒才從那種混亂之中回歸,臉漸漸褪了紅。而周荻不再話痨,收住了臉上的笑意,專心地看着試卷。

認真聽講的周荻看上去更加乖,關澤一邊給他講題,一邊在心中寬慰自己,對他不必太過敏感,他畢竟是個小孩兒。

題目占據了關澤更多的思維,方才那個小插曲很快被擠到了一邊,關澤漸漸平靜了下來。

關澤和周荻靠得很近,額頭幾乎都要貼在了一起,他低頭在紙上書寫的時候,周荻的鼻息都噴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擡頭給周荻講解的時候,周荻的瞳孔中滿是他的輪廓。

但他并不覺得別扭,他完全沉浸在那些題目之中,由衷地感到愉快。

若說是這世上還有能讓他感到安心的東西的話,那便是這些在旁人看來枯燥的數字、公式、運算,他每給周荻講清楚一道題,他的內心就能得到一分滿足,解決了這張試卷上的所有問題,他的眼裏已經盈滿了光。

這些光芒落入了周荻的眼裏,周荻微笑看着,然後給關澤遞上了一張紙巾。

關澤擦掉額頭上滲出來的薄汗,問道:“還有我沒有講清楚的地方嗎?”

周荻搖頭:“關澤哥哥,你真厲害,一講我就都明白了。”

“那就好。”解決問題之後關澤就準備告辭,以免自己面對周荻繼續腦子生鏽。

周荻沒給關澤立刻告辭的機會,開口問:“關澤哥哥,你說靠我自己的實力,能考上京大嗎?”

關澤暫且收回告辭的話,想了想說:“我不了解你的整體水平,不太好說。”

“哦……”周荻有些沮喪地往沙發後面一躺,然後說,“其實就算是我考不上,或者說我的競賽水平不足以進入省隊,其實我還是能進入省隊,而且我想得話,也能讀到京大的。你……明白吧?”

關澤皺了皺眉,默不作聲地點頭。

即使是那樣京大神聖的學術殿堂,依然是有權錢交易的空子可鑽。如果周荻真的想去京大讀書,宏達集團的蕭董事長會有辦法的。只要保送的規則還在,這一切都很好操作。

高以雲就是個很好的先例。擠掉原本應當屬于關澤的保送名額,高以雲就是那麽就進入的京大。

當時被擠掉的關澤并未在意這件事,也從未聲張過,因為他也沒想過他需要等到四年後才考入京大。

不愉快的往事并未讓關澤的神色産生波動,畢竟他也沒有什麽愉快的往事可以回憶,他早就習慣了。

周荻擡眼看了看關澤皺起的眉頭,又垂下眼繼續自己苦惱的絮叨:“或者去其他什麽好的大學也可以,或者去國外玩幾年,當個光榮的海歸也可以。”

關澤仍然皺眉點頭,安靜了一會兒才發覺周荻是在對他敞開心扉。這似乎是周荻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的表現,關澤頓時覺得不可思議,畢竟他真的不像是一個善于傾聽和開導的人,很多人看到他冷淡的表情,都會選擇不和他交流。

周荻頓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點調皮的笑,接着說:“不過我不喜歡,就是不想聽從安排。”

關澤再次沉默,很久之後才鄭重地點頭,說:“那你加油。”

他是真誠的,真誠地欣賞在這樣的家世背景下仍然願意自己努力的周荻。只是他一向很難準确表達他的真誠,這簡單的回答倒像是敷衍。

“當然會加油。”周荻并未生氣,哼哼了一聲,又說,“我哥都能自己考上,我比他差嗎?”

關澤的手指輕輕抖了一下,他并未回答,只是低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白水。

周荻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關澤,而後将自己的身體前傾,靠在桌上湊近了關澤的臉,然後放低聲調說:“關澤哥哥,既然都提到我哥了……我想問一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可別生我的氣。”

“什、什麽?”關澤不想讓他問,但又忍不住想弄清楚他知道了些什麽,他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拒絕,整個人都變得緊張了起來,慌亂地看着周荻。

周荻眨了眨眼睛,說:“關澤哥哥,你現在還喜歡雲姐姐嗎?”

關澤眉頭一松,霎時間有些茫然。

周荻仍然目不轉睛地看着關澤的表情,繼續說:“關澤哥哥,我介意我繼續說嗎?如果你不高興的話,我就不多話了。”

多次無法拒絕周荻,結果就是現在一到周荻小心的神情關澤就習慣性地縱容了他,連關澤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搖頭表示了不介意。

“我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想跟你說。”周荻的表情非常認真,“雲姐姐和我哥要訂婚了。”

高以雲和蕭緒要訂婚了。

他們要訂婚了。

關澤的耳邊不停地回響這句話。

即使是周荻不說,關澤也知道這是件順理成章的事。為此他做過很多的心理準備,真的親耳聽人說起,內心倒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平靜。

畢竟是很久以前的傷口了,即使那傷口很深,當時疼得厲害,等時過境遷,傷口愈合,也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疤痕。已經不會再疼了,但被人刻意提起,還是會想起當時那要命的痛楚。

關澤深呼吸幾次,将往事掀起的漣漪壓下,他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眉頭也沒有皺得更深。

周荻一直在等關澤的回應,并沒有急着說下去,很久之後,關澤才啓唇,輕輕地說:“嗯,應該……很快了吧。”

周荻又說:“是的。馮阿姨很重視,所以會比較正式,訂婚儀式不會少。這幾天我爸和雲姐姐家裏人見了面,在算日子。”

關澤垂眉低聲說:“那很好。”

周荻癟嘴,稍稍拔高了音調,說:“好什麽啊好……關澤哥哥,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感情根本就不好。所以我才告訴你這些的,你要是還喜歡雲姐姐,就試着去把她給追回來啊。”

關澤搖頭:“小孩子胡說什麽?”

周荻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對不起,關澤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關澤沒說話,周荻就繼續小聲地絮叨:“關澤哥哥,別生我的氣啊,我就是随便那麽一提,你不高興我就不繼續說了,別生氣嘛,別生氣嘛,別生氣嘛,別生氣嘛。”

關澤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他給吵出了繭子,搖頭道:“我不生氣,你別說了。”

周荻立刻就從臊眉耷眼的模樣變得神采奕奕,笑說:“關澤哥哥,你最好了。”

關澤點頭,維持着平靜繼續這個話題:“他們的訂婚儀式大概是什麽時候?”

“算的日子就在三個月後,但近期就會開始通知親友。”周荻眨眨眼,說,“關澤哥哥,他們訂婚,你會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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