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蕭緒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關澤,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四周的喧嚣和人群都隐去了,他只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了關澤。

他并沒有想到今天關澤真的會出現,因此也沒有做任何準備。

有一瞬間,蕭緒的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的,他忘了他們之間有幾年的隔閡,忘了他從前讓關澤傷心,他還以為一切如同從前,他只是在疑惑,關澤為什麽不對他笑呢?為什麽那雙漂亮的眼睛,不為他閃着光呢?

他的心劇烈地跳動着,他只知道死盯着關澤的臉,雙腿不聽使喚地往前,條件反射似的一步步往關澤的面前走去。

“緒哥。”高以雲的聲音猛然将蕭緒從那一片空白之中拉回,他回到了現實之中,驚覺他們已經成為陌路四年。

他有些茫然,以為一切都還像是昨天。

可關澤并未停留在昨天。

今天的關澤依然是一雙冷淡的眼,面上沒有透露出更多的情緒,他沒有多看蕭緒,卻也沒有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只是靜靜地站在人群之中。

“緒哥,你來了。”高以雲輕巧地挽住了蕭緒的胳膊,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袖,似乎是很輕,但蕭緒卻感到手臂上的力量。

高以雲緊緊地抓住了他,讓他站在距離關澤兩米之外,再沒有靠近。

蕭緒側頭看了一眼高以雲,二人的眼神交換,雖然什麽話都沒有說,但蕭緒能明白這一眼裏的意思,他過熱的心突然就涼了下來,那些翻江倒海也漸漸穩住了。

不管他現在多想好好看看那個闊別四年的人,他都必須要忍住,現在不是一個好的時候。

蕭緒沒敢在多看關澤,粗略地将衆人掃了一眼,戴上假笑的面具,風度翩翩地說:“嗯,大家都來了,好久沒有見到,都長大了。”

有人笑說:“學長,你也就比我們大四五歲而已,怎麽說得你好像很老了似的啊。”

蕭緒也自然地和那些人開玩笑,說:“四五歲已經是一個代溝了啊,我看着你們,都覺得還是小屁孩。”

衆人哄笑了一陣,很快将剛才等着看關澤和宗昊出醜的事給抛在了腦後,可丢人現眼的宗昊并不肯罷休,他仿佛意識不到這是高以雲精心準備的高端派對,還以為他們是一群在大排檔拼酒的老流氓。他非常固執地要繼續出醜,突然開口,朗聲道:“蕭大哥,你來遲了,都不喝一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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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緒瞥了他一眼,壓着眼裏的不耐煩說:“好啊,你過來,我和你喝,來晚了自然該罰。”

宗昊搖搖頭,道:“和我一個人喝怎麽可以?蕭大哥,你可是将我們班的女神給拐走了,不止是我傷心啊,這裏還有一個人。”

關澤聽着話就想往後躲,但沒能來得及,被眼疾手快的宗昊給拽着手腕拉到了最前面,關澤立刻想從宗昊的手裏掙脫出來,但宗昊就像是王八似的,咬住就不松口,關澤怎麽用力都沒辦法。

蕭緒盯了一眼宗昊抓着關澤手腕的地方,忍不住咬住了後槽牙。

關澤還在糾結剛才宗昊摸過油頭的事情,一直覺得自己的手腕變得特別油膩,整個人都非常不好。他深吸一口氣,迅速道:“我沒有說不喝,你放手,我喝就是。”

宗昊看了關澤一眼,這才慢騰騰地松開手,關澤從容地将酒杯舉起,直視着蕭緒的雙眼。

蕭緒心慌得難受,目光緊緊地鎖住了關澤。

關澤道:“學長,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們,我很為你們開心。只是我不太會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這杯酒能表達我的祝福,那就該喝這一杯。”

蕭緒擡手想抓住關澤細白的手腕,但因為高以雲拉着他,那一步的距離他始終跨不過去,他無法觸碰到關澤,擡起的那一只手就僵在了尴尬的半空中。

可蕭緒看着關澤緊皺的眉,還是忍不住阻止:“阿澤,你不能喝,別逞強。”

關澤搖搖頭,又說:“這一杯敬你們,祝你們幸福。”

言罷,關澤便将酒杯送到唇邊,一仰頭就喝了下去。

而後,關澤的面頰迅速地泛起了緋紅。

蕭緒看得心裏非常不是滋味,可他現在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能說,倒是高以雲輕輕地笑了,叫來侍者拿過兩杯酒,遞給蕭緒一杯。

蕭緒木然地接過,聽到高以雲說:“阿澤是我們最好的朋友,能得到阿澤的祝福我真的很高興。緒哥,我們一起感謝一下阿澤吧。”

“是……是應該感謝阿澤。”蕭緒舉杯,喝酒的時候,雙眼仍然無法從關澤的身上移開。

如果不是今天見到,蕭緒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麽想他,這麽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可作為今晚的主角,蕭緒沒有任性的可能,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逗留在這裏,這一杯酒之後,他和高以雲又被其他人給拉走了,甚至沒能單獨和關澤說上一句話,就把關澤丢在了不懷好意的宗昊面前。

喝了兩杯酒,再吹點夜風,關澤已經半暈了。他只是想親口對那兩個人說出他的祝福,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他就不想再待下去了。

可宗昊并不打算放關澤走,他擋在關澤的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說:“你看,你不是挺能喝的嗎?來,我們把剛才那一杯續上。”

關澤搖搖頭,說:“我不會喝。”

宗昊哼了一聲,說:“關澤啊,你剛不是喝得挺痛快的,現在和我就不能喝了,你到底是不是看不起我?”

剛才幫着關澤的宋俊飛也不知道人跑到哪裏去了,現在沒一個人幫腔,還越退越遠,暈暈乎乎的關澤有些孤立無援,他又習慣性地皺起了眉毛,捋好了舌頭非常嚴肅地說:“宗昊,我明白你難過。但是你失戀不是我造成的,我們再怎麽喝也沒辦法挽回這個問題,如果你真的無法放下以雲,我認為你應該去找學長再好好談一談。”

關澤是很認真地在給宗昊提建議,但在讓人誤會和得罪人這兩件事上關澤實在是天賦異禀,他這話說出來就讓宗昊感覺到了莫大的嘲諷——的确,宗昊不敢和蕭緒叫板,只能這樣沒完沒了地糾纏關澤。

耳朵裏轉了一遍關澤的話,宗昊的臉就紅了一圈,他就像是公雞似的炸了毛,瞪大了眼睛死盯着關澤,他氣得半天沒想好應該怎麽罵關澤,等他剛剛張嘴還沒能發出一個音節,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哥們兒,回頭。”

宗昊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到一張非常年輕的俊臉,也就是在看清那人臉的那一瞬間,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發力,像是要将他的胳膊活生生從關節上扯下來一樣。宗昊頓時疼得臉色慘白,他大張着嘴正要尖叫,肩上的疼痛又陡然轉移到了下巴上——那只手離開了他的肩膀,猛地抓住他的下巴往下一扯,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酒醒。

宗昊他想要大叫,卻發現自己的下巴掉了,無論如何都合不上嘴,稍微想要用力就疼得鑽心。更慘的是,因為合不上嘴,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伸着舌頭從喉嚨裏發出“哇哇”的慘叫聲,而且這慘叫都不敢太大,否則會拉扯着他的下巴更痛。

那英俊的少年笑得彎了眼,看上去既調皮又天真,他湊近了宗昊,悄悄地說:“噓,小聲點,別太大動作,你下巴脫臼了。”

這時候宗昊總算是回過了神,他驚恐地看着自己眼前這個少年,冷汗不停地冒。

“周……周荻?”半醉的關澤歪了歪頭,迷蒙的目光越過了宗昊,看着後面的周荻。

“關澤哥哥,是我。”周荻笑着同關澤揮了揮手,然後搭上了宗昊的肩膀,繼續說,“關澤哥哥等我一會兒,我們說幾句話,馬上就回來。”

不管是關澤還是關澤後面的那群人,都沒看見周荻卸了宗昊的下巴,只看到周荻和宗昊說了句悄悄話,然後倆人就親熱地搭着肩膀走遠,到了人工湖的另一邊。路上的幾棵樹擋住了視線,誰都看不見他們了。

關澤一頭霧水,心裏還在疑惑周荻和宗昊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而被強行拽走連呼救都做不到的宗昊,整個人都吓蒙了,直到拽着他的少年停下腳步,宗昊才發現,他們距離宴會場已經有一段距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角落的燈光太暗,宗昊竟然覺得這個少年的臉泛着陰冷,像是恐怖片裏的怨鬼,宗昊一下軟了腳,喉嚨裏持續發出低聲的叫喚。

少年繼續冷着臉一言不發,宗昊幾乎以為對方要把自己砍死肢解,可少年看了他半天,卻輕笑了一聲,笑嘻嘻地開口道:“你不是很喜歡喝嗎?今晚讓你喝個夠好不好?”

說完這話,少年人擡腿一腳踹在了宗昊的屁股上,宗昊就像是個皮球似的圓滾滾地落進了人工湖裏,宴會場那邊熱鬧非凡,宗昊落水的聲音竟然完全被掩蓋,加上他下巴脫臼了也喊不出“救命”,這樣一個大活人掉進水裏,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

慌張的宗昊以為自己快要被淹死了,竟在水裏撲騰了快一分鐘才站直了,這時候,宗昊茫然發現,水還不到他的腰。

宗昊驚魂未定滿臉都是淚,擡頭看見那少年蹲在湖邊,笑的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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