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姚乙忙道:“侄子只想給姑姑逗趣罷了。姑姑不必操心,閹過了的,絕不敢在這事兒上馬虎,給姑姑惹來議論。不過,這馬綽狐天賦異禀,閹了也不耽誤……不耽誤他唱曲兒,絕對能把姑姑伺候得舒舒坦坦,這做太後才有趣味不是?”

太後猛的斥道:“放肆!”

胞弟急忙跪倒在地:“姚乙,你放肆!”

姚乙心中一驚,卻還是有數,仍然笑着道:“姑姑這話,侄子聽不明白,侄子一片孝心,哪裏放肆了?”

胞弟都快急死了:“姚乙!你——”

姚乙卻擡手制止他:“聽姑姑說話。”

太後冷眼道:“江南災荒剛過,哀家和皇上都為了那些災民吃齋數月,雖然如今災荒過去了,哀家也不能耽于逸樂奢侈,讓皇上如何看待哀家?”

姚乙笑了笑,道:“皇上向來孝順,卻國事繁忙,不能常常承歡太後膝下。侄子也是一樣,說不定哪天就要回江南了,也不能常常陪姑姑,都指着馬綽狐幫我們盡孝心呢,相信皇上也不會說什麽。”

太後又看了看那馬綽狐,卻見他也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這神情,更像是當年的先帝了。

太後曾經對皇上說過,她是愛着先帝的,這也并非全是假話。先帝是人中之龍,十分的英俊潇灑,她确實是曾經深愛過的。只不過後來要計較的東西太多了,這份愛意漸漸地便消磨下去,只能排在後面。

太後心知姚乙這是有意讨好,可有些好,并不是那麽好讨。何況馬綽狐也不過是眉宇之間有那麽些許像先帝,氣度上差得遠矣。

她想了又想,道:“哀家宮裏不缺伺候的。”

姚乙委屈地道:“他都已經閹了,這要是您不收,他以後也做不成人了。”

“誰讓你擅做主張的?”不說還好,一說,太後又來了氣,“什麽事你們都要擅做主張,什麽事都要哀家給你們收破爛攤子!”

姚乙不辯駁,只是更委屈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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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過後,太後嘆了聲氣,搖了搖頭,擺了擺手:“罷了,也是造孽。你送他去禮樂司吧,就當個尋常的伶人充進去,以後再別做這事了。”

姚乙微笑着點了點頭,還要說話,就聽到太監道:“太後,奴婢有事禀告。”

姚乙便扶着太後的胞弟起身坐回去,又讓那馬綽狐退到一邊低頭站好。

太監進來了,附在太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太後的臉色便又白了些:“知道了,你先下去。”

姚乙看着那太監出去,忙問:“姑姑,怎麽了?”

太後嘆着氣,道:“安國侯跟他兒子在家裏打起來,房子都要拆了。”

胞弟與姚乙互相看了看,忍俊不禁。

“笑!還笑!”太後罵道,“哪天哀家被你們氣死了,你們就能盡情大笑!”

胞弟忙不笑了,委屈道:“太後怎麽又說這種話?您要是再這樣說,我也只能一頭撞死了。”

姚乙阻止他:“姑姑,我們自然沒有姑姑看得透徹,只是這些日子受了那兩父子不少氣,忍不住發笑。”

太後氣急了也發不出氣來,只道:“你當他倆這樣大的人了,為了什麽事打架?無非是為了安國侯那些外室。那些事都是你們抖露出來的,你當安國侯不記仇?本來沒事也就罷了,要真鬧得他父子反目成仇,他難道會恨他親兒子不懂事?當然只會恨你們挑事。”

姚乙忙道:“這件事還真不是我們揭破的,他瞞得那麽好,我們都是才知道。這明明是寧王做的好事。”

太後橫眉道:“那你去跟安國侯這樣說。他知不知道是寧王做的,這是他心裏的數,可寧王如今躲得遠遠的,安國侯少不了就得亂記賬,反正寧王倒是什麽也給不了他,他也就看皇上孝順,挾持着哀家以令天子罷了。”

她與安國侯都不願撕破臉皮,因此原本想是大事化小,也都說得好好的,不料突然這事兒就鬧大了,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是不是安國侯別有想法。

翌日,安國侯頂着一身的傷來上朝了,第一句話就是:“皇上,臣年邁體衰,家宅不安,懇請皇上準臣告老還鄉。”

衆臣默默看戲,看看安國侯臉上的淤青,竟有些莫名的“欣慰”。

安國侯居然也有今天!小侯爺真是不負衆望!看來本事不小,果然是翅膀硬了!

本事不小的小侯爺此刻正吊着胳膊,默默地吃傅南生喂的粥,忽然鼻子癢,忍不住側過頭去,打了個噴嚏。

他打完噴嚏,回過頭來,道:“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傅南生忍着笑:“抱歉。”

陳飛卿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和親爹打架不算光彩的事,打架的理由也不光彩,最後還打輸了。當然,打贏了也不好,總之就是不該打。

散朝後,太後迅速地找皇上私下裏召見安國侯,體貼地詢問昨日的安國侯府私事。

安國侯左右是一句話,要告老還鄉,好好陪妻子贖罪。

皇上很看不過眼的樣子,道:“如今多事之秋,侯爺因為這種事要告老還鄉,也确實是有點不妥當。”

安國侯受到這樣的指責,面色一沉,道:“臣本非棟梁,承蒙先帝恩惠才有今日,也該讓賢了,省得一些家事也被人拿出來說道,并不值當。”

這話是還有對被揭短的事有氣。

以前還只是聽人說,此時此刻太後才算是認識到了寧王有多會惹事,打人都是照臉打。

姚乙與太後的胞弟回到京城的府邸裏,閑來無事,坐在院子裏喝茶。

姚乙笑着斟茶:“小叔何必一臉苦悶?”

胞弟道:“你先前比我還苦悶,怎麽現在倒滿面春風了?”

“因為侄子知道,有些事苦也沒用。”姚乙笑了笑,“此次進京,侄子是看透了,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古人說得絲毫沒錯。沒什麽指望也就沒什麽失望,還不如笑笑算了。”

胞弟一怔,随即左右看看,低聲罵道:“你這是什麽話!”

姚乙的聲音也放低了:“小叔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我看出來什麽?是你亂看。”

“唉。”

“有話說話,嘆什麽氣,我還想嘆氣。”

姚乙卻又嘆了一聲氣才道:“小叔你還沒看出來,在太後的心裏,我們始終是隔着一層的!皇上才是她的親兒子,你這個弟弟,我這個侄子,不過就是給她兒子鋪路的。”

胞弟皺眉道:“你這話我還聽不清楚了,皇上是皇上,你拉上皇上做什麽?”

“皇上難道不是流着姚家的血?可他當自己是姚家的人了嗎?人家當然不稀罕。”

胞弟捂着他的嘴,又左右去看:“你是不是要死啊!這京城裏到處都是陳飛卿的眼線,早就跟你說過了。”

姚乙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還是很恭順:“小叔,你別這麽緊張,他陳飛卿耳目再多,也布不到我們府裏來,你當我砸錢請的那幾個高手是吃白飯的?”

胞弟讪讪地放下手來,還是道:“說是高手,也沒見做了別的事。”

姚乙搖搖頭,繼續道:“如今的形勢,侄子還是跟你說明白了吧,以後也別一心指望太後了。”

胞弟橫眉道:“沒有太後,你以為有咱們的今天?”

姚乙反唇相譏:“若沒有姚家,恐怕也沒有太後的今天,說不上我們姚家是仰太後的鼻息。”

胞弟不理他,背過身去生悶氣。

姚乙緩了緩氣息,道:“我的好小叔,你別生我的氣,我與你才是同根同源,都是姓姚的。”

胞弟只好不耐煩地:“那你說嘛,我又不是沒聽。”

姚乙道:“我看如今這形勢,保不準太後就是想棄車保她兒子了。嘴裏說得那樣,她當真一點也不知道我們當初要去弄安國侯?”

胞弟弱弱地:“她可能真不知道……”

“你聽她糊弄!照我看,她什麽都知道,都裝不知道。”姚乙沒好氣,“安國侯這樣的權臣,放哪朝哪代都是對皇上的威脅,哪個皇上會不想要除之以後快?她是看我們鬥,能冒險一搏,把安國侯鬥下去自然是大大的好,若敗了,就和如今一樣,把我們推出去做替死鬼。”

胞弟想了想:“我還是覺得你在瞎說,我們姚家要失了勢,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她是太後,只要皇上穩坐皇位,她又能有什麽壞處?”姚乙摁着額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胞弟又不說話了。

姚乙接着更放低了聲音:“而且,我懷疑有一件事,那是真令人寒心。”

“什麽?”胞弟忍不住問。

姚乙神神秘秘的:“安國侯被激怒,無非是為了外室那件破事兒,那事兒當真與我們無關,是寧王搞得。可是如今寧王倒全身而退,全怪我們頭上了,罵過我們這麽多回,你以為是為什麽?”

胞弟莫名其妙:“為什麽?”

姚乙不急着說事,反而道:“小叔你經常往京城跑,怎麽還沒我知道得多?”

胞弟拍他一巴掌:“少廢話,誰有你那麽多事?到底為什麽?別賣關子。”

姚乙湊到他耳邊:“寡嫂和小叔子,你說是什麽事……”

胞弟一巴掌糊他臉上:“姚乙你是不是失心瘋!這話你也說得?!”

姚乙捂着臉,也不動氣,委屈的:“又不是我說的。”

“誰說的?誰說的把誰弄死!”

“那你去弄吧,不少人說,市井街頭那麽多人。”姚乙撇了撇嘴,“我起初也覺得不信,可後來一想,空穴不來風啊。”

胞弟想了半天,臉都脹紅了,道:“寧王他——他不是那個嗎?”

姚乙擺擺手:“這麽多年都沒見他哪個,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還不許人回個頭覺得還是女人好嗎。”

胞弟嗔怒的看他一眼,又道:“這就是你把馬綽狐送進宮的原因?”

“小叔這下子可聰明。”姚乙調笑道,“聽我爹說,馬綽狐長得是有幾分像先帝的。侄子想了想啊,寧王聽說是跟先帝也長得挺像的,說不定這其中有聯系。其實也是,太後如今正當壯年,獨守深宮多寂寞。”

胞弟罵道:“那是你姑姑,你說話不要太輕佻!”

姚乙便閉了嘴,心裏卻頗有些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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