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相逢
雪越下越大,裹雜着寒風向林錦身上吹來,她在昏迷中感受到沁沁的涼意三三兩兩觸到自己的臉頰,溫度被一點點帶走。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夢,夢裏周身都是溫暖的,就像數九寒冬時,原本在室外凍得縮成一只鹌鹑,卻在下一秒瞬移到了一間有空調的房間一樣,熱得突兀,讓人忍不住喟嘆。
突如其來的暖意讓她的視線裏一片模糊,眼前好像有層層疊疊的水霧,這水霧中心被滴了一滴紅墨水,一圈圈蕩漾開來,滿目都是緋紅的顏色。
雙眼上是灼燒般的疼痛,她從夢中驚醒,伸開雙臂在空中雜亂無章地揮舞着,不小心打到了旁邊一個溫熱的東西。
林錦顫抖着被凍得皲裂的手湊過去摸了摸,那好像是一個人的胳膊,很熟悉,但是想不起來。
“你還好吧?”
林錦聽到一個柔軟稚嫩的聲音在耳邊問自己。
是誰呢?是什麽人?
林錦還有些恍惚,手心裏的溫度卻忽然被抽走了,林錦打了一個哆嗦,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支持她坐了起來,一把拉住那個人。
“漳夕!別走……”
那人沒想到她會來抓自己的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又坐下了。
把她放在這兒的話,也許第二天早上就被凍死了,但是救她,似乎也沒什麽必要……
林錦燒得厲害,胡亂地呓語着往那人身上湊,那人躲不開,就只好讓她枕在了自己膝蓋上。
算了,既然撿了,那還是帶走吧……
林錦再度從昏迷中醒來,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山洞中,但并不是之前所在的地方。她的身上蓋着厚厚的皮毛,皮毛上的溫度和淡淡的腥味傳到她的鼻端,并不使人厭惡。
她還記得自己是在昏迷的時候遇到了漳夕,應該是漳夕救了她,把她帶到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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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總算理清了所有的事情,原來那種微妙的熟悉感是真實存在的,她所經歷的這一切,和她前世遇到漳夕之前一模一樣,只是那一次漳夕好像并沒有救她,她的眼睛就是那個雪夜裏被凍瞎的。
她想了很多,唯獨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重活一世的機會,這個世界裏所發生過的,和将要發生的,都清晰的印在她的腦海裏,只要這一次她和漳夕能平安度過,未來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安峤的追殺,漳夕苦苦尋找她的那許多年,都将不複存在,她再也不需要看着她為了自己颠沛流離。
林錦想到這些,心裏隐隐地有些激動,但是漳夕現在卻不知到哪兒去了,山洞裏空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坐起身披上那張皮毛想出去看一看,只是還沒站起來就看到漳夕回來了。
林錦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視線讓它不要過分熱切,畢竟漳夕現在還并不認識自己,但是連日的思念和心底的期望讓她有點兒難以抑制自己的感情,恨不得撲過去抱住親一口,卻又偏偏不能動。
漳夕看着她因為忍耐克制變得有點兒糾結的表情,問道:“你怎麽了?”
林錦搖搖頭,想了半天才開口,最後也只擠出“謝謝”兩個字。
漳夕沒再看她,自己走到一旁把火重新升起來,然後在火堆旁就地睡了。
林錦習慣了漳夕以前在她面前的樣子,像溫順的大型犬一樣,總是喜歡黏在她身邊,所以現在冷不丁被忽視了,心裏還真的是各種不習慣。不過重來一次她也不希望漳夕像以前一樣在她面前總是戰戰兢兢,所以可以的話,也許這次可以反過來,她來追求漳夕。
林錦心裏這樣想着,但是還有種不真實感,她沒有魯莽地直接湊到漳夕身邊,只是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遠遠地看着她。
漳夕的臉上略有疲色,不知道剛才去了什麽地方,因為太累了,所以幾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她把林錦安置到了山洞內側,自己卻睡在了迎風的風口,林錦擔心她着涼,就撿起地上另一塊皮毛踮着腳尖往她身邊走去。
漳夕雖然睡着了,但是本能還在,聽到有人靠近她就條件反射地往後伸手按住那人的肩膀,正想跳起來猛地往前一掼地時候,忽然發現是自己昨天剛撿回來的那個小姑娘,就趕緊撒開了手。
那一下還沒有來得及用上力氣,但是林錦的肩膀原本就有沒好全的傷,所以還是被按得連筋帶骨頭的疼,漳夕看她疼得臉色發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以後別在我睡覺的時候靠近我。”
說完,她伸手拿走了林錦手裏的毛皮,林錦以為她會就這樣直接睡覺不管自己,沒想到漳夕把她抱起來放回了那個幹草鋪成的簡陋的床上。
林錦有些失笑,她之前忘記了太多的事情,即使後來記起來也并不是很完全,所以她不記得漳夕一開始的時候其實脾氣別扭得很,不管什麽時候臉上總是冷淡的沒有表情。在她昏迷的時候這些記憶總算是被喚醒了,林錦想起了她的有關漳夕的一切,雖然那記憶裏只有漳夕的聲音和小邱告訴她的漳夕的樣子。
漳夕躺在火堆旁睡着,被迫在身上披了一張厚重悶熱的毛皮,即使洞外的疾風一股股吹進來也緩解不了渾身的燥熱感,她想動一動,趁機把那毛皮抖下去,卻在翻身的時候看到林錦直勾勾盯着她後背的眼神,說不上不舒服,但是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好好把毛皮搭在身上背對着她睡了,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
林錦沒有注意到漳夕熱得糾結,她壓根沒想到漳夕即使化了人形還自帶保暖效果,所以看到漳夕睡了就放下了心。她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好,很容易疲倦,沒醒過來多久便又開始犯困,幹脆又躺下睡了一覺。
溪村的活祭此時剛剛進行到一半,林錦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村子裏沒有派出任何人來尋找她這個逃走的活祭品,就像她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完全的被遺忘了。
另一個十三歲大的女孩被綁起來推上了祭臺,祭臺之下是溪村的所有村民。
孟家人和家裏的奴仆一起站在村民的最前列,祭臺的正下方,慘白的雪光映襯下,倒是比那天晚上多了幾分生氣,孟氏高挽着發髻,神色莊重,也不複那晚的癫狂。
臺下的人看着臺上被綁起來的少女,有些人面露不忍,有些人無動于衷,甚至還有一些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把這當做一場取樂。
她們背靠背被綁在柱子上,一天之前已經經歷過一場火燒的劫難,只是并沒有傷及性命,臉上身上有很多傷疤,沒有任何的處理,看上去非常猙獰。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竹蕭聲,以孟氏為首,孟家人全部跪拜在地上,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幽綠的火苗從祭臺底部竄起,一點點籠罩上上方整個天空,女孩們的哭叫聲不絕于耳,聽得人頭皮發麻,心有戚戚。
大火一直在燃燒,過了多半天才漸漸熄滅,風雪覆蓋了祭臺上亡者的骨灰痕跡,一切歸于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紅袂走到孟氏身邊把她攙扶起來,因為自己的腿也由于長時間的下跪而變得僵硬,膝蓋生疼,所以差點帶着孟氏一起摔倒在地,孟氏随手在她肩上抽了一巴掌,“怎麽是你?林錦那個小畜生呢?跑到哪兒去了?”
紅袂揉了揉眼眶站起來,低垂着頭顱,“回夫人,祭祀之前林錦就已經逃走了,她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孟氏怒罵道:“笑話,我孟家的人就這麽輕易地跑了?去幾個人給我把她抓回來!”
孟氏氣急,當着衆人的面說了這番話,一回頭便看見所有的人都在擡頭看着她,頓時臉上過不去。
“我孟家向來是知書識禮的,知恩圖報的,林錦的父母生前與我孟家有恩,所以我把她接到家裏好生照管,沒想到她這麽性情頑劣,讓大家見笑了。”
村民們沒有人敢說什麽,即使心裏知道孟氏是怎樣的人,但是全村只有孟家又聯系外界的渠道,他們想生存就必須依靠孟家,所以即使孟氏光明正大的欺辱林錦也不會有人敢冒着一家老小都要餓死的危險站出來打抱不平,更何況孟氏現在還算有所收斂,自然沒人拒絕陪她演這場戲。
紅袂聽了孟氏的囑咐,手指暗暗捏緊了袖口,目光中似有一絲陰沉一閃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就是慫啊和搖擺不定ing小天使的地雷。
感謝哎哎颦果apple小天使的營養液。
麽麽噠大寶貝兒們(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