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禮物

夜晚的校園靜悄悄的，樹林富有活力的青翠被黑暗淹沒，只有幾盞老舊的路燈散發着令人打不起精神的昏暗的光。

莫沁雯還沒從“我給小蔓添麻煩”的打擊裏走出來，見到這個有氣無力的畫面，心情更不好了，低頭數着臺階往下走，思緒亂糟糟的，任由自己深陷失落的泥沼難以自拔。

這時，易晴出現了。

不像平日面無表情的模樣，而是捧着玫瑰花，專注盯着她的模樣。

莫沁雯愣了一愣，垂眸瞧去，見到一朵朵玫瑰開得正豔，共是9朵。

然後她想起這是她給伍小蔓訂的。

“小蔓沒跟我一起出來。”莫沁雯方才滞了一下的呼吸瞬間通常了，把莫名其妙的心動收一收，把好不容易停下流血又被撕開傷口的心藏一藏，拿過玫瑰花悶悶說，“回家吧。”

易晴沒有太驚訝，默默地跟在她的後面。

莫沁雯卻覺得這束玫瑰花還有易晴握過的餘溫，感到別扭，受不了四下只剩她們倆同頻率腳步聲的靜悄悄，開口打破沉寂，“我提前從圖書館裏出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易晴面無表情說，“嗯，奇怪。”

莫沁雯聽着這沒有一絲波瀾，完全是公事公辦按照她的要求說指定感受的話，心裏那股子悲春傷秋的情緒一下子散去了，剩下“這個保镖有毒吧”的滿屏吐槽彈幕，輕哼，“你不這麽想，幹嘛這麽說。”

易晴淡淡說：“老板的話，照做就是了。”

“……”莫沁雯無言片刻，而後發現易晴把她們的關系定性為老板和員工更讓自己感到輕松。她與易晴掰扯半天，無非是想易晴問一句，她答一句，傾訴下方才被衆多探看逼走的苦悶。既然如此，莫沁雯也不跟易晴糾結細節了，行使老板的權利，想說就說，“自習室裏有人盯着我，小蔓受到影響，根本沒辦法專心學習。我覺得我留在那裏是個麻煩，不如早點回去，給小蔓一點清靜。”

“哦。”易晴的情緒還是沒有什麽波動，“吃夜宵嗎？”

“……”話題一下子從青春年少的傷感頻道跳躍到了吃吃吃的夜宵頻道，莫沁雯瞥了一眼易晴，看見對方依然是那張正兒八經好好做工作的認真嚴肅臉，頓時覺得她們倆不在一個頻道，說了也白說，不如痛痛快快吃一場，“吃！”

然後她們就往遍布美食的小吃街去了。

莫沁雯一路走一路吃，吃過烤肉串酸辣粉炸土豆小丸子奶茶，心情好了不少，打着暗暗的飽嗝重新坐回車子裏，見到後座放着的玫瑰花束愣了愣。

車裏面還有一個開車的小丁。同是女孩子，小丁比易晴的心思細膩多了，在知道她戀情不順以後就盡量不說話，聽到嘆息聲更是繃緊身子握好方向盤不敢動彈，望着窗外像是什麽也沒看見的樣子。

莫沁雯感激這種不關注。

她被無聊群衆的目光逼退，已經筋疲力盡了。

莫沁雯把玫瑰花放到了空着的位置上，默然坐下，閉上眼睛想靜靜。

“老板。”忽然，易晴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可以把花丢了嗎？”

莫沁雯嘴角一抽，緩緩睜眼，用嫌棄的目光看着易晴，“你就不能裝作沒看見嗎？”

“花束擋在中間。”易晴說，“影響我的工作。”

莫沁雯煩躁，“丢吧！”

她說的是氣話，語氣沖。易晴聽着，竟然沒有一板一眼按照她的吩咐做，把花束拿起來看了一看，忽道，“用這東西來砸人好像不錯。”

“喂！我又不是送你的！”莫沁雯本就不舍得話，沖動之下說個“扔”字想着怎麽收回，聽到易晴居然要自由處置這花，急得搶回來，“我自己扔！”

易晴“哦”了一聲，把門關上靜靜坐在後座。

莫沁雯松口氣，撫平了包裝紙的皺痕，做着細致活兒的時候忽的感到有一點不對，轉眸望去，正見到易晴用幽深難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看。

“看什麽看。”莫沁雯心虛，狡辯說，“我在想這種玫瑰花能不能泡茶。”

易晴皺皺眉，難得被她一句話噎得無言。

小丁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莫沁雯對于小丁的笑一點不在意，死死盯着易晴的臉。看到意料之中的反應，她捂着肚子笑，差點喘不上氣，“哈哈哈，你以為我在傷心嗎？我才不是那種喪起來沒完的人。不能一起自習，沒關系啊，我下次約小蔓去只有兩個人的地方。”

易晴冷笑了聲。

莫沁雯有種不祥的預感，“你笑什麽……”

“不可能只有兩人。”易晴語氣平平，卻有着一潑冷水從頭澆到腳的威力，“我會跟着你。”

“……”莫沁雯無言以對，只能咬牙看着易晴。

易晴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沒有得意，态度依然是淡漠平靜的，用又快又穩的步子繞到車子的另一邊上車，給小丁吩咐了聲，“開車。”

車子啓動，說話的時機過去了。莫沁雯想到了怎麽回嘴也沒辦法開口，憋着一口氣沒處發，默默地捧好那一束送不出去的玫瑰花，望向窗外冷靜冷靜。

與靜谧幽暗的圖書館周圍和熱鬧喧騰的小吃街不一樣，家裏是溫暖柔軟的調調，莫霜和卓微瀾裹着同一張毯子相互依偎着看電視，電視機的響聲不大不小正好填滿了客廳，間或有兩個人說悄悄話的聲響，融在一派溫馨的氛圍裏。

“沁雯，回來啦。”卓微瀾直起身跟她打招呼。

身邊屬于老婆的位置驟然空了，莫霜有點不高興，但還是盡了家人的本分對她微笑。

“嗯，回來啦。”莫沁雯是個識相的人，不打擾表姐的好事，“我上樓寫作業。”

卓微瀾注意到她手裏有一束玫瑰花，“哎？有人送你花了嗎？”

莫沁雯尴尬，不願意提自己送手機送鮮花都沒送出去的丢臉事跡，仍下一個含糊的“沒”字，加快腳步往樓上奔。

卓微瀾和莫霜一臉茫然，轉頭看向易晴，“怎麽回事？”

易晴答出了重點，“自己買的。”

莫沁雯正要踩上樓梯最後一個階梯，能夠隐約聽到一些下面的交談。這句話飄到了她的耳朵裏，連着心裏的羞惱結成無形的繩索，給她結結實實絆了一下。她握好扶手才沒摔倒，回頭瞥了一眼，見到易晴還是那副雲淡風輕有話說話的樣子，急了，沖着樓下吼一句，“不許說！”

樓下安靜了。

莫沁雯吼完了就回房間，随意扔開了花束，關上門把自己鎖着。

花束飛了出去，塑料紙的包裝劃過茶幾光滑的表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到了邊緣沒剎住車，直接普通掉落在了地上，只餘下一聲悶響。

莫沁雯惱羞成怒的火氣從甩出花束的那一刻已經發洩得差不多了，循聲望去，見到花束可憐兮兮地縮在角落，嘆口氣走過去。她彎腰撿起，捏着變形的包裝紙整理，弄了一下發現裏頭夾着賀卡就拿出來細瞧。

賀卡是粉紅色，愛心圖案，裏頭有一句打印好的模版情話：我想把你放在心上，默默守護在身旁。

“真肉麻。”莫沁雯嘀咕着。

她想把賀卡丢了，合起來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體會到賀卡表面質感頗好的紋路與指尖碰觸的舒适又覺得扔了可惜，“算了，先這麽放着。萬一明天有機會送呢？”

——

莫沁雯吼了一聲就回了房間，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

“她是不是失戀了？”卓微瀾擔心，“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青春期少女的情緒就是這麽不穩定，我們讓她一個人靜靜吧。”莫霜安慰好了老婆，轉頭問易晴，今天有什麽情況嗎？”

易晴拿出了自己記錄的冊子，給莫霜如實說明，順便報告一下今天花費的費用。莫霜對莫沁雯很大方，給莫沁雯零花錢和保镖工資的同時還提供了一大筆額外預算，說：“在保護沁雯的過程中有任何花費，我都包了，不夠再問我要。”現在保護莫沁雯的就倆人，易晴覺得沒必要，但還是尊重了莫霜的意見，每天花了什麽錢列出來給莫霜看，堅決不為一己私欲挪用。

“不用了，我相信你們。”莫霜還是沒看費用清單。

易晴不強求，把清單收回來。

莫沁雯安全到家，保镖就可以下班了。易晴和小丁跟老板說再見，準備回家。小丁的家比易晴近得多，為了中途下車方便，把駕駛座讓給了易晴。易晴把記錄本随意一放，專心開車，小丁卻是閑不住的人，翻開記錄本看了兩眼，忽道，“師姐，你忘了把玫瑰花的費用寫進去了。”

易晴沉默片刻，說，“嗯，忘了。”

“我替你補上去？”小丁拿起了筆。

“不了。”易晴說，“小錢，我出就行。”

小丁眼珠子一轉，笑眯眯說，“師姐，那玫瑰花算是你送給莫沁雯的嗎？”

易晴皺了眉，“別動記錄本，閉嘴坐好。”

小丁乖乖照辦，心裏委屈巴巴：

她說實話，怎麽就被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