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沖突升級
“好，好好，我說我說。”孔二被黑黝黝的槍口一堵，吓得哆哆嗦嗦間，就差尿褲子了，“吉野佳田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我聽說過他，只是聽說。”
“哦？那從哪裏聽說的呢？”松下一郎聞言，更覺趣味非常，轉身踱步走回辦公桌旁，從上面拿起一張印有假幣模板圖的宣紙，便朝着孔二再次走了過來。
随着他的身影慢慢逼近，孔二渾身顫抖着，幾乎将腦袋垂到了脖頸裏。他深知日本人的陰毒狠辣，加之他與吉野佳田的交易，那可是分分鐘掉腦袋的事情！
“孔先生看看這個或許能幫助你想起來。”松下一郎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将手中的宣紙遞到了孔二的眼前。
而後者一見圖紙上的圖片，頓時一個哆嗦，渾身便像被剔去骨頭的肉泥般，直接癱軟在地了……
“說吧，我知道假幣模板只是一個引子，我要你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說出來，這樣，我們才是朋友。”松下一郎說完，甚至親和力十足的擡手扶起了已經吓破膽的孔二。
“不殺我？”孔二猶疑着。
“那是自然。”松下一郎笑意拂面，将孔二安頓在柔軟的沙發上後，方才承諾道：“只要孔先生說的內容是我想要的，那我不僅可以讓你恢複自由身，甚至還可以舉薦你為我大日本帝國效力！”
“太君說的可當真？”孔二聞言心下一喜，禁不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連聲說道：“我這裏絕對有您想要的情報，請問太君想知道些什麽？”
“全部！”松下一郎收斂起笑容，正色對着孔二說道：“若想保命，說出你所知道的全部內容，我要的是沒有半分隐瞞！”
“好！那就從您手上的這張法幣印版說起……”
二十分鐘後，當孔二講到自己夜探青幫名堂總部，竊聽到吳四海與神秘人的談話內容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松下一郎，眼神一凝，開口打斷道：“你是說青幫名堂吳四海的身後還藏有一名神秘人？而且此人手中還很有可能握有絕密資料？！”
“嗯，吳四海那個老匹……老家夥的身後一直都有一名‘帶頭大哥’，從多年前開始即是如此，至于絕密資料，那肯定就在那人手中，吳四海就是他的傀儡！根本不可能擁有那麽重要的東西！”孔二說到這裏時，已經是為了保命而信口開河了，實則他根本不知道何謂絕密資料，要知道吳四海那個老匹夫從很久前就開始提防自己了，又怎麽可能會讓他知曉這些事情呢，可很顯然眼前的這個日本人對此很感興趣！
而一旁的松下一郎此時也無法再佯裝淡定了，他一轉頭，目光剛好與同樣震驚的橋本多夫相撞，彼此間的驚愕程度竟極其少有的如出一轍！
他們一直都以為吳四海，才是那個幕後操控西北石油的人，哪怕期間出現一個法人代表‘白崇德’來幹擾視線，他們也從未懷疑過吳四海這個幕後大佬的身份，而今竟從吳四海的嫡系弟子口中得知，不僅擁有絕密資料的另有其人，就連他們深信的幕後大佬也只是一個傀儡型人物……
諸多信息的爆發力彙集在一起，讓一向善于整理分析此類信息的松下一郎也懵了，他很久之後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對着滿臉邀功之色的孔二，沉聲問道：“那你可知道他是誰，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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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孔二聞言一愣，頗有些為難的回望着松下一郎，吶吶的回答道：“每次此人來青幫名堂，只有吳四海身邊的兩名心腹跟在身邊，就連我這個名義上的義子，也是不被允許陪侍的，這些消息還是那日我夜探名堂偶然間得到的……但……”
“什麽？有話快說！”橋本多夫一見孔二吞吞吐吐的樣子，就要拔槍相向！
“橋本！”松下一郎不快的喝止住按耐不住的橋本多夫，轉頭示意孔二繼續說下去。
“但我只要再聽到那個人的聲音，絕對能第一時間認出他來！”孔二說到這裏時，極盡谄媚的對着松下一郎再次說道：“只要太君能保我恢複自由身，可以在各大場合出入自如，那孔二定會揪出此人，替太君解憂！”
“哈哈！”松下一郎聞言，瞬間便大笑不止，直笑的孔二心裏發虛，面色發白，他方才停下笑聲，卻仍舊顫抖着肩膀，得意的對着孔二說道：“這簡單，橋本！”
”是！”
“按照孔先生的要求，在最短的時間內一一為其安排好，給孔先生配備适合他身份對房子、車子、票子！切記不能耽誤了孔先生為我大日本帝國效力的機會！”
“是！”
孔二眼看着橋本多夫領命而去，卻仍舊不敢相信前一秒還似喪家之犬的自己，如今竟分分鐘有了出入各大上流場合的身份地位！
“太君，黨務調查科和複興社密電處那邊？”孔二突然想起就在剛剛，為了追擊自己而相繼出車禍的李尚武和方明昊，心中的忐忑感始終讓他無法完全相信眼前的日本人，能全然的搞掂一切。
“哈哈！”松下一郎聞言更是笑的肆意妄為，說起來也是孔二這家夥有這個機緣。
日本海軍方面剛剛與關東軍聯合，近期要在上海進行大行動，他和吉野佳田如今臨危受命與田中隆吉配合滿洲密使，而松下一郎更是得到海軍方面的全力支援。介于種種因素，他實則早就不屑與以往的暗中行動了，孔二的到來，剛好是一個改變以往戰略的契機！
松下一郎但笑不語的審視着對此一無所知的孔二，他知道這個人，即将成為自己打開眼前僵局最有利的槍手！而孔二，因為有他作為後盾，也會成為中國人最為頭疼的難纏人物！
松下一郎所料不假，無需假以時日，就在他與孔二對話的同時，聯合調查組內的郭淮仁已經勃然大怒！
“一天之內，黨務調查科和複興社密電處相繼硬闖了法租界和日租界！現在不僅兩大租界的警方高層，相繼向國際軍事委員會提出抗訴，南京國府方面更是接連來了數個電話，要求我給出書面說明，以此回應社會上的不良輿論！”
郭淮仁幾乎咬牙切齒的将話一字一句的說完，怒目圓瞪間，看着會議室裏垂頭喪氣的李雲星和齊雲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來！你們的兩員大将，李尚武不僅人犯被劫，自己還差點車毀人亡！方明昊更是直接開車撞上了日租界的機要重地！現在他們兩個人都睡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裏，對此你們就沒有什麽要說的？！”
然而，面對郭淮仁的咆哮質問，靜寂的會議室裏，除了他自己濃重急促的呼吸聲外，其他人皆勾頭耷腦呈一副焉殃狀，沒有半點生氣。
郭淮仁見狀，更是急怒攻心，禁不住怒然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用手大力的拍打着面前的辦公桌，嘶吼道：“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孔二意味着什麽！天天霸占着科長處長，各自情報機構的一把手位置，如今離了兩個副手，是不是連一個簡單的彙報工作都做不了了！如果這都做不了，那就給我滾蛋！”
郭淮仁的這一番訓斥着實有些重了，一旁的沈笑眼看着李雲星和齊雲瑞陡然間紛紛變了臉色，心知郭淮仁這是氣糊塗了，這話如此大吼着說出，讓外間他們的一衆手下聽了個清楚明白，還讓不讓兩位情報界的‘大佬’繼續在大上海混下去了啊。
雖然郭淮仁的做法正中自己的下懷，可未免大家疑心自己，沈笑還是決定出來圓場，于是思考了一二，他終究還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着靜默中的衆人開口說道：“何組長，我來說一句吧。”
郭淮仁聞言，不置可否的雙手一攤，示意他說，而後氣怒的一屁股坐進椅子裏！
“很多責任和事情我們都可以緩緩再說，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孔二已經被劫了，我們要弄清楚被誰劫的，目的是什麽，現在孔二是死還是活……”
“這些情況，我們或許知道。”
沈笑的話還未說完，一道清冷決豔的女聲，已經在會議室門響了起來，果決的打斷了沈笑的侃侃而談。
驚愕間衆人回首，卻見趙依夢身着一身窄邊收腰的西式套裝，幹淨利索的站在那裏。而她的面前，正推着臉色蒼白頭纏繃帶的方明昊，後者龇牙咧嘴間，正低聲嘟囔着：“你慢點推，腦震蕩……腦震蕩……你懂的吧？”
“安心，死不了！”
“你這女人！”方明昊一個激動剛想發作，哪知道頭一擡便暈的他直惡心，“哎呦我去，我這腦子……”
“咳咳！”沈笑實在看不下去兩人間的互動，咳嗽兩聲引起兩人注意的同時，也驚醒了再次處于訝異狀态下的衆人。
“你們怎麽在這裏，不是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裏嗎？”齊雲瑞第一個反應過來，看到方明昊頓時心中五味雜陳，郭淮仁其實說的一點都沒錯，黨務調查科離了方明昊這個二貨，是真的不行！
慌亂間齊雲瑞已經離開了座位，伸手接過趙依夢的推扶，卻見方明昊溫和的對着自己微微一笑，低聲問道：“老齊，李尚武怎麽樣了？”
齊雲瑞聞言，不知為何竟心中一酸，這麽半天下來，所有人都在追讨責任分析案情，若不是方明昊突然出現，只怕所有人都忘了詢問他們兩人的情況吧，這就是他們的隊伍？
方明昊見狀也就不再多作詢問了，剛想轉頭示意趙依夢做事，卻聽的前方的郭淮仁已經再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着他們詢問道：“你剛剛說你們知道孔二在哪裏？”
“是。”
方明昊剛想推動輪椅上前，卻被趙依夢伸手攔了下來，“我去說吧，你來補充。”
趙依夢話一說完，便将方明昊交給了齊雲瑞，而後輕步上前，徑直走到沈笑前面的白板前站定，拿起白板筆，擡手便洋洋灑灑的在白板上寫下了幾個名字青幫名堂、孔二勢力擁護者，共黨、法國人，日本人、。
方才轉身直面大家，那滿身的幹練氣息，讓人不禁對她接下來的話充滿期待。
“首先，據白處長所說，在法租界倉庫內，孔二先是與一幫人對峙，在他們雙方交火的過程中，被李處長當場抓獲。與他一同被抓獲的還有一名叫趙五的青幫弟子。”
趙依夢說到這裏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震驚中的李雲星，方才對着他繼續說道：“在這裏我先說一下，希望李處長不要見怪，剛剛我們去了密電處，從王強那裏直接提審了趙五，而據這個趙五的交代，在倉庫中與孔二對峙的不是別人，正是青幫大佬吳四海派出的四大金剛。”
“也就是說，劫走孔二的人絕對不會是青幫名堂的人！”
沈笑脫口而出的一句話，立即得到了趙依夢的肯定，她擡手便将青幫名堂這個名字給直接劃掉了，并厲聲說道：“而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青幫名堂內的勢力早已分成兩派。當然吳四海的地位是不容撼動的，要不然今天青幫名堂的第一把交椅就該是孔二爺了，而不是他吳四海。”
“也就是說如果把青幫名堂的勢力分解開來，被吳四海驅逐的孔二還有殘留勢力在作祟？并不排除這一部分的人也參與營救是嗎？”
沈笑的再次插話，讓一直端坐主位的郭淮仁冷冷的朝他投過去一眼。不知為何，今天的沈笑讓郭淮仁覺察出一絲莫名的興奮。心神一動間，郭淮仁的手輕輕放在桌面上，開始有一下無一下有規律的輕叩着。
接受到郭淮仁略帶審視目光的沈笑，也是心中一緊，佯裝無意的掃視過其輕叩桌面的手指，試圖将目光重新定聚在趙依夢的身上，可心神卻再也無法集中……
“可是……”正在此時一直靜默不語的李雲星臉色蒼白的站了起來，開口補充道：“可是在李處長副手王強的彙報中，有提到劫去孔二的人，開着一輛連他們都辨不清的重型軍用車，黑道上的混混只怕是沒有那個能力搞到軍用車當街劫人吧。”
“也不能說沒有可能，青幫名堂的勢力李社長可千萬別小瞧了，他們絕對有能力搞到這輛車，也許他們打的就是這種反套路的牌，讓我們以為他們做不到，然後嫁禍給日本人！”
立在方明昊身後的齊雲瑞一見李雲星開口參與分析，也不管他說的對不對，直接就提出了反對意見，直反駁的李雲星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科長，你為何會覺得這輛重型軍用車是日本人的，要知道當時在第一現場，法租界總警長馬上雲，可是使出來看家本領阻攔李處長抓人的。這種重型軍用車法租界內也該有的才是。”方明昊頭一擡，便問出了齊雲瑞話裏的症結所在。
“這……這還用問嗎？”齊雲瑞吶吶的，甚至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回望着面面相觑的衆人，“法國人的嚣張程度能跟日本人相提并論嗎？如果說這輛重型軍用車不是青幫名堂栽贓嫁禍所為，在法租界和日租界，二選一的話，那鐵定就是日本人劫了孔二！難道你們都忘了上次因為西北石油公司一事，在證券中心，日本人因為一份資料而差點大動幹戈的事了？”
李雲星聞言對此卻是嗤之以鼻，不禁冷笑反諷道：“原來齊科長破案都是這般排比的？李某今天可是見識了！”
“你能！那你來！”
“都給我閉嘴！”
郭淮仁眼看兩人再次嗆上了，剛剛平複些許的心情，再次被他們點燃怒火，正要發飙時，趙依夢卻在這時猝不及防的接話道：“其實齊科長說對了。”
“什麽？”
“真是日本人？！”
“……”
趙依夢的話一出口，會議室內頓時噓聲不斷，郭淮仁聞言也是一愣，似是沒想到趙依夢如此草率，禁不住很是失望的開口問道：“就因為齊科長的推理？”
“當然不是。”趙依夢微微一笑，伸手接過方明昊遞給自己的文件，将手中的文件一分為二，分別遞給了郭淮仁和沈笑，這才接着說道：“自從進了聯合調查組後，因白處長的要求，讓利用自身日語的熟練度，分析檔案室內所有關于日本軍方的資料。今天出現在第二案發現場的那輛重型軍用車，并不是辨不清标識的，相反，它是日本軍方最新研發成功，正要投入戰備區的秘密武器，所以在上海幾乎無人能識！”
“在這裏我補充一下，當時在他們撤退時，我試圖朝他們駕駛室位置開槍，但對他們産生的阻力卻不大，那輛重型軍用車的前方玻璃的牢固程度超過你我的想象，以至于後來我才轉而射擊輪胎！”
方明昊說這話時，眼睛直視着正前方的郭淮仁，直到對方驚愕的調轉目光與自己對視：“你是說，那輛車的車窗玻璃是……防彈的？”
“也許吧，當時情況太過混亂，但我分明每一顆子彈都射在了駕駛室的位置上，人卻安然無事，這是事實。”
方明昊的話一說完，會議室裏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如果方明昊的話是真的，那這樣一個戰備武器投入到前線，基本就屬于進入無敵狀态了！
“這樣重型軍用車資料上有記載他們生産出多少輛了嗎？”郭淮仁轉而詢問趙依夢。
趙依夢聞言，倒也不含糊，将手中的資料翻到最後一頁，指着其中的一組數據正要說話時，方明昊已經先他一步開口說道：“這種新型裝甲車日本人之前也沒有裝備過，應該是最新型號，根據資料上記載的時間是三個月前剛剛完工出廠，如今就到了日租界的機要重地。相較于孔二的被劫事件，在這個時間點，日本人竟然如此赤裸裸的開着他們的秘密武器，光天化日從我們的手中劫走孔二，他們的動機和作風，顯然與以往的情形大相徑庭！我想，這才是我們今天應該研究讨論的東西，何組長您說呢？”
随着方明昊話題的深入，郭淮仁已經眉峰深鎖，他的腦海中電光火石之間，就将所有的事情聯系在了一起，就像方明昊所說的那樣，日本人的反常行為确實是孔二被劫事件中，他們尤為應該注意的事情。
聯想起之前國府方面發來的密令，日本密使來泸事件，顯然已經刺激到了蠢蠢欲動的日本人，看來針對日本密使來泸目的，自己必須盡快展開調查，并嚴加防範！
“何組長？”久久不見郭淮仁有所反應的沈笑，眼見情形愈發嚴峻起來，遂有些按耐不住的開口詢問道，心中也在後悔着自己之前的莽撞，萬不該迫于私利通風報信與松下一郎，卻沒想到松下一郎竟隐藏的如此深！
“哦。”郭淮仁回神之際，精銳的目光掃過眼前的衆人，從他們各自惶惶不安的神态中，不難看出方明昊的分析給他們造成多大的精神沖擊力！
也好，郭淮仁暗嘆一口氣，原本國府的密令只針對自己而發出，可若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從而無法了解事情的重要性，只怕也無法配合自己完成勘察任務，心思一定，郭淮仁遂冷聲開口道：“白處長分析的很有邏輯，但仍舊缺乏證據佐證事實……”
“組長！”方明昊不敢相信郭淮仁竟出此言，情急之下忙出聲提醒，正要試圖再補充些什麽的時候，卻見郭淮仁伸手一揮，便阻止了他的再次發言。
“所以接下來，聯合調查組的人力警力全部分成兩組，其一，由我帶領黨務調查科一衆人，專項調查日本人近期動向。其二，由沈組長帶領複興社密電處一衆人，全力跟進孔二被劫這條線！”
“是！”
“是！”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