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映晚已呆住了,怔怔看着他,“你知道?”
沈時闌的眼神分外柔和,和他一慣的冷漠全然不同,他放柔了聲音,溫聲道:“是,我都知道,你別怕。”
若是這樣能讓你安心,那我說什麽都不要緊。
映晚眼淚一直不停地落下來,順着臉頰氤濕了枕頭,哭的越發傷心。沈時闌由着她哭,哭痛快了才好,才會将那些不高興的事情忘掉,不至于悶出病來。
映晚哭得暢快,猶不可置信,擡眸詢問,“你真的要娶我嗎?”
沈時闌道:“是真的。”
“我要娶你做我的太子妃。你入京本就是為了和親,嫁給誰都是要嫁的,難道嫁給我,不好嗎?”
映晚搖搖頭,伸手撫着他的臉:“不,你太好了,我不敢相信。”
哪怕是最初的時候,她都不敢做這樣的美夢。太子殿下高不可攀,如天上皎潔的明月,如今他說,要娶她?
世上哪有這樣好的事情呢?
沈時闌低聲道:“可這是事實啊。”
他前所未有的溫柔,這種溫柔如同像是春天綻放的一朵花,吸引人去愛上他,映晚默默落着眼淚,眼中漸漸有了光彩。
清荷端着清粥小菜過來,溫溫的冒着熱氣,沈時闌嘆口氣,靜靜道:“映晚,先吃些東西吧。”
“待會兒我要去處置沈時文和沈沅,我想你和我一起去。”他靜靜看着映晚,“你不想看他們自食惡果嗎?”
映晚怔了怔,看着他認真眉眼,點點頭,“我想。”
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可是我還活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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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麽會同意處置他自己的親生兒女?別說映晚好好的沒出事,就算真的死在六皇子手中又如何?訓斥一頓,打一頓便罷了,難道還要六皇子為你賠命嗎?
一個無父無母的異姓王府郡主,憑什麽與金尊玉貴的六皇子比較?
沈時闌道:“有我在,父皇總不會拒絕我。”
他淡淡笑起來,笑得十分生疏,安慰道:“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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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和蘇玉如一同被帶到绛芙軒的庭院中,還有被映晚狠狠捅了一刀,又拿花瓶砸暈的六皇子,如今重傷在身走不得路,是被人擡着過來的。
皇後和蔣貴妃二人匆匆趕來,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看着沈時闌,二皇子沈時桓亦陪着母親來看妹妹,只是他卻低着頭,并無幾分關切。
沈時闌扶着映晚,兩人一同坐下,眼中完全沒有皇後和貴妃,映晚猶豫片刻,還是随着沈時闌沒有請安。
她已不是那個卑微不已的嘉陵郡主。沈時闌說,他已經向陛下請旨要娶她為妻,日後她是太子妃,做事就要考慮沈時闌,不可丢了他的顏面。
沈時闌是元後嫡子,自幼冊封皇太子,身份高貴無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領受他的禮節。
除卻皇帝,只有皇後有資格罷了,蔣貴妃瞧見他也只能默默行禮。今日這等場合,沈時闌不願給皇後請安,映晚也只當作不存在。
皇後臉色不悅,攥緊拳頭,惡狠狠瞪着二人,又将擔憂的目光投在蘇玉如和沈沅身上。
沈時闌并沒有審問他們,只平靜開口:“蘇姑娘怎麽也被帶來了?她陷害一品郡主,以下犯上罪大惡極,既非宗室之人,便送去大理寺處置,不必問我。”
提起蘇玉如,他沒有絲毫感情。蘇玉如猛地擡頭,“太子殿下,你就一點情分都不講嗎?”
“這些年來我對你一片真心,林映晚沒有一點比得上我,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她失聲尖叫,分外憤怒,“你怎麽可以這樣?”
沈時闌連目光都沒給她一個,冷淡至極地揮揮手:“送她走。”
皇後嘴唇動了動,擡頭道:“玉如是本宮的親侄女,若送去大理寺,只怕不太合适吧。”
大理寺這種地方,豈是貴族女子能去的?玉如年紀輕輕走一趟,出來後就算再清白幹淨,也少不了閑言碎語,只怕婆家都尋不到。
“她年紀輕輕的花季女孩,走這一趟出來後,怎麽說婆家呢?”
沈時闌心平氣和地開口:“皇後娘娘以為,她還能出來嗎?”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皇後失聲尖叫:“你說什麽?”
沈時闌冷然不語,将目光落在沈沅身上,冷聲開口,“好一個皇家公主,你也配嗎?蘇四小姐被害,你以為你就能做一輩子公主嗎?”
沈沅猛然擡頭,死死盯着她。
皇後也是一怔,看向沈沅:“你什麽意思?四丫頭是你……是你害的?”
皇後聲音發顫,幾乎是不可置信,咬着牙半晌,猛然撲上去撓沈沅的臉:“你居然害了她?我給你錦衣玉食,讓你金尊玉貴地活着,你居然害她……”
沈沅用力推開她,冷聲道:“你裝什麽裝?當年不就是想讓我替你女兒受罪,害怕有人殘害你的孩子,才将我們調換的嗎?你害我和父母分離,我尚未找你麻煩呢!”
十二歲那年,見到母後對蘇四那麽寵愛,沈沅起了疑心,偷偷躲在窗戶下,聽到了母後和身邊嬷嬷的對話。
“四姑娘是您的親生女兒,定然比大公主強……”
“等她們長大了,您把四姑娘接回來,就說是蘇二夫人調換了您的孩子,偷走了真公主,到時候殺了大公主和二夫人,你們母女還能得到陛下憐惜,何樂而不為?”
“……”
那一日起,沈沅才突然明白,為何那麽多年以來,母後對兄長,對蘇四,對蘇玉如都如此寵愛,偏偏對她不假辭色,表面溫和,實際上毫無感情。、
為何母後總是能夠毫不猶豫地犧牲她。
原來是因為,自己從來就不是她的女兒。
原來,她還一直想着接親生女兒回宮,甚至不惜害死沈沅和沈沅的生母。
沈沅心中恨了許多年,不願意讓她得償所願。在皇後準備動手之前,終于找到契機,借着綁匪的手綁架了蘇四,送給旁人糟蹋。如此一來,一個有污點的女人,斷然不能做公主。
皇後再怎麽心痛,都只能活活咽下去。
那時候,她心中的暢快,無可言說。
沈沅冷笑一聲:“你裝什麽裝?你想要我和我娘的命,那你就來取,反正你們母女也別想過好日子!至于蘇家……哼!”
“你以為,我為何非要将蘇玉如牽扯進來?”沈沅惡劣一笑,“就算我死了,你們也別想跑,一個都別想跑!”
皇後惡狠狠瞪着她,心中恨到不行:“你恨我,你沖着我來,四丫頭做錯了什麽?你……”
沈沅像是魚死網破一般,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那我又做錯了什麽?我母親做錯了什麽?憑什麽做你們母女的墊腳石?憑什麽?”
這一場內鬥,堪稱驚掉人眼。
映晚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感慨皇後膽大包天,敢調換公主?感慨皇後心狠手辣,誰都能做墊腳石,還是感慨……
映晚想着想着,又想到昨日綁架自己的那些人,似乎提起過這位蘇四姑娘。
原來果然是沈沅所作所為。
蔣貴妃一直很擔心自己的兒子,這會兒也驚住了,呆呆看着皇後兩人打罵,一臉不可思議。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皇後一直裝的溫婉賢淑,居然敢做這種事,這也太可怕了!随之而來的是欣喜,皇後犯了如此大錯,定是要廢後的,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立繼後的話,還有誰比自己這個貴妃更有資格。
當務之急,還是保住兒子。只要兒子好好的,有企鵝都不是問題!
蔣貴妃不顧皇後二人厮打,幾步走到映晚跟前,朝着她跪下,磕了幾個頭,哭哭啼啼道:“郡主,我替時文向您賠罪!”
“小六被我和陛下寵壞了,一向無法無天,什麽事都敢做,我不為他辯解。”蔣貴妃哭道,“只是郡主已将他打成了這個模樣,重傷難治,只怕難好,求郡主饒他一命吧。”
“郡主受驚是小六的錯,但是郡主毫發無傷,他也已經得了教訓,郡主……”
映晚平靜道:“這件事我不管的,貴妃娘娘去求太子殿下吧。”
“郡主,您答應的事情,太子殿下怎麽會不答應呢?”沁嫔竭力求情,“臣妾不敢多說別的,只求郡主饒他一條命罷了,若是郡主覺得不順心,便拿我的命賠償!”
她嗚嗚嗚哭着,想着映晚自小無父無母,應當十分羨慕母愛,便哭道:“若他沒了,我這條命也便沒了,求郡主給我一條活路吧!”
映晚一言不發,看了眼沈時闌。
沈時闌看着蔣貴妃,等她哭訴夠了,才平淡開口:“貴妃若只要他的命,你可以放心,他畢竟是父皇的兒子,我不會叫他死。”
蔣貴妃臉上一喜。
沈時闌不再理會她,将目光轉回沈沅身上,冷淡道:“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派人綁架映晚,刺殺沈時闌,已是板上釘釘的罪名,不需要審問。也是因此,沈沅分外瘋狂,賣起人來毫不留情。
“有啊,刺殺你的事情,二哥哥也有參與!”沈沅巧笑嫣然,哪怕在厮打中鬧得狼狽不堪,依然維持着該有的端莊,“太子殿下要處置的話,可不能只處置我一個哦?”
沈時闌蹙眉,淡淡點了點頭:“知道了。”
“将剛才的事情,禀告給父皇吧。”沈時闌淡淡道,“沈沅秋後處斬,皇後娘娘的罪名,還是讓父皇處置的好。”
沈沅冷笑一聲:“秋後處斬,我的日子不長了?”
沈時闌好脾氣地看着她:“對。”
你的日子不長了。
沈沅便不掙紮了,淡淡問:“那蘇四呢,她怎麽樣?”
蘇家那位四小姐,沈時闌以前見過的,跟皇後長得極像,衆人都以為是女兒随姑姑,并未多想過。四姑娘被蘇二夫人養的極好,乖巧溫柔,遭逢大難後未曾自盡,反而在廟裏落發,接濟貧苦百姓。
是個極好的姑娘。不知道蘇四是妹妹的時候,沈時闌還驚訝于她的堅韌善良。
如今哪怕她是皇後的女兒,沈時闌也不打算再對付她。身世的事情,蘇四姑娘一概不知,全是皇後做的,在她心裏她只是遭遇了大難的蘇家姑娘,蘇二夫婦是她的父母。
她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
沈沅不一樣,或許沈沅一開始是無辜的,但是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以後,她早就不無辜了不管是殘害蘇四姑娘,還是刺殺太子,亦或者綁架映晚給沈時文,每件事都夠她死一百遍的。
沈時闌看向沈沅:“她是皇女,現在如何,以後也如何。”
沈沅冷冷笑道:“所以我做這麽多,最後還是要做她的替罪羊?我死後,她依然能夠錦衣玉食地過着好日子,是嗎?”
“是!”
對于刺殺自己的人,沈時闌沒什麽好心,也很樂意讓她不高興,淡淡道,“如你所言,她會一直過着好日子,永遠不會有人打擾她。”
沈沅心中恨意叢生,冷笑道:“早知如此,我該殺了她才好!”
沈時闌淡然不語。
皇後本就體弱多病,這會兒被沈沅打的坐在地上,哀聲對沈時闌道:“你真的不動我的女兒?”
沈時闌不理會她,只将目光落在沈時桓身上,冷笑一聲,“二弟,見我活着,你高興嗎?”
沈時桓幹笑一聲,“皇兄,你可別信這個瘋婆子的,她為了脫罪,什麽話說不出來?”
“我們是親兄弟,我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呸!”沈沅冷喝一聲,“這般不要臉的話,也唯有你能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