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深褐色木質門板與鎏金的門牌號無縫連接，門牌號顯示：‘8-3842’。
葉衍南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才按響了門鈴。沒過多久，從房門內就傳來了踢踢踏踏地腳步聲。
“誰啊……”
“是我。”
許茉剛一打開門，就看見葉衍南颀長的身影筆直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葉衍南會去而複返。她有點尴尬地說：“那你先進來吧，染染在裏面。”
大約是許茉剛洗好澡，葉衍南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居然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味，像是……茉莉花。
“你身上什麽味道？”他皺着眉很不客氣地問道。
許茉怔了一會，聽懂了葉衍南的話，恍然大悟道：“哦……剛剛洗澡的時候，發現酒店的沐浴露用完了。臨時想起那天來的時候，跟周錦程一起去超市買過一瓶，就随手用了。”
許茉擡頭看他，笑容很淺：“大概因為是茉莉花味的，所以你聞不慣吧。”葉衍南對花粉過敏，所以與葉衍南在一起的那麽多年裏，無論是沐浴露還是潤膚乳，許茉都選擇了最為寡淡的薄荷味。現在突然換了，許茉也不以為然。畢竟，他們又不需要像以前一樣共枕而眠，別說是清淡的茉莉花味，連最為濃郁的玫瑰味，他都管不着。
“和周錦程一起去超市？許茉你和他都已經上升到同居的層次了嗎？”葉衍南抓錯了重點。
許茉直接忽略他的這個問題，說：“你對花粉過敏，又不是對花香過敏，管那麽多幹嘛？”
大概是許茉的語氣重了點，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一雙小手偷偷地拉住了她的裙角，昂着小臉糯糯地問她：“媽媽，你是要跟爸爸吵架嗎？別吵架好不好？”
“不是不是，染染乖，媽媽只是在跟爸爸讨論事情，不是吵架。”除了與葉衍南那一次僅有的親吻被撞見，在染染面前，許茉一直盡全力地展現着慈母的形象。她蹲下身，輕輕按上染染的肩膀，耐心地說：“就比如說，染染喜歡吃肉，但是媽媽喜歡吃菜，所以媽媽要和染染讨論到底是吃菜還是吃肉。現在，爸爸和媽媽也只是在讨論事情呀。”
“哦，爸爸媽媽是在讨論等下吃菜還是吃肉嗎？”染染睜大了大眼睛，咕溜溜地看着葉衍南和許茉。
許茉被女兒問話弄得沒頭沒腦，剛準備認真地給女兒解釋一遍，結果肚子就不争氣地叫了起來。
“還沒吃飯？”葉衍南插了一句，他輕而易舉地把染染撈進了手裏。染染坐在葉衍南的胳膊上，抱着他的脖子，乖巧地就像是一只訓練有素的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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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剛剛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看見染染在門口了。洗了個澡，陪她玩了會，就忘記吃東西了。”
許茉緊了緊身上的浴袍，有點發冷。乍暖還寒的天氣，即使在恒溫的空調室內還是會覺得冷。葉衍南顯然看出了她的小動作，說：“去換件衣服，等下一起去樓下吃點東西。”
“嗯。”
許茉換衣服的間隙，染染已經趴在葉衍南的肩膀上睡着了。葉衍南溫柔地把染染放到沙發上，剛給她蓋上薄毯，許茉的聲音就悶悶地從衛生間裏傳過來。
“葉衍南……”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許茉灰溜溜地從衛生間裏探出半個頭，臉上還有些尴尬。
“怎麽了？”葉衍南問。
“那個……我忘記拿內衣了，可以幫我去拿一下嗎？”許茉腆着臉，倒是不客氣：“在床頭櫃左邊的那個抽屜裏，麻煩你啦。”
很快，葉衍南就把許茉的內衣拿了過來，許茉自然而然地探出手去拿，但葉衍南的動作卻停了一下。許茉怔了怔擡頭看他，才發現他的目光居然是落在她的身後的。她回過頭去看，才發現背後那一面碩大的全身鏡已經讓她光luo的脊背一覽無餘。
許茉趕緊伸手夠到了內衣，蹭地一下縮了回來。臨關門時，還不忘怒氣沖沖地瞪了葉衍南一眼：“看什麽看，不怕長針眼啊……”
“又不是沒看過。”葉衍南不愠不火地回了一句，差點把許茉氣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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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九點，餐廳裏已經空蕩蕩地沒剩下幾個人了。到了餐廳裏，許茉才發現自己已經是餓地前胸貼後背了。她巴着一桌子的菜吃的不亦樂乎，而染染則是坐在葉衍南的身上，愉快地玩着譚青怡送她的芭比娃娃。
服務員送來了最後的一碗甜點，南瓜芋圓甜湯。
許茉剛吃飽，正好想吃點甜的，這甜湯倒像是一場及時雨了。許茉舀了一勺，剛打算送進嘴裏，手臂卻被一陣阻力拉住了。
“幹嘛……”許茉沿着那只手臂，向上看葉衍南，一副你管我幹嘛的樣子。
“換季的時候，你吃南瓜會過敏。”
“誰說的？”許茉還真想不起這一茬了。
“前年。”
葉衍南話音落下的時候，許茉的臉紅地快要滴下血來。大概是因為前年二字太過深刻，所以當某些記憶湧上腦袋的時候，許茉覺得有些無力阻擋。
前年換季的時候，許茉和葉衍南的關系，還不像是現在這樣劍拔弩張。那時候，趙今沫也還沒回國，許茉會跟他撒嬌，還會鬧他，只是換成現在，許茉連多看他一眼都嫌浪費。那年換季的時候，許茉多吃了點南瓜，不知怎麽的，就過敏長了一身的疹子。看了醫生，醫生又說吹不得風。許茉只能每天都關在房子裏，都不能出去。大概也是因為這一點，給了葉衍南可趁之機。
許茉長了一身的疹子，又紅又癢真是讓許茉撓心撓肺。偏偏後背又是重災區，許茉愣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緩解不了這深惡痛絕的癢勁。當天晚上的時候，許茉舔着臉求助了葉衍南，結果撓着撓着，就偏離了方向。葉衍南在床上折騰了許茉整整一天，等到許茉下床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什麽癢了，因為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真是快脫力而死了，哪還顧得着痛癢了。
現在想起來那些事情來，許茉還會很不要臉地覺得幸福。只是這種幸福來的太短暫，也太措手不及。
許茉的思想有點偏離，倒是染染稚嫩的童音把她帶回了原地。染染撐着手托起腦袋：“染染記起來了，爸爸說過，媽媽吃南瓜會過敏，所以要爸爸陪媽媽睡覺才會好。”
許茉聽完後怒瞪了葉衍南一眼：“葉衍南你教小孩子什麽不好，幹嘛要跟她說這個？”
葉衍南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抿了一口，嘴角漾着不清不淡的笑容：“難道不是嗎？”
許茉無語。
染染偷偷地跑到許茉的身邊，小手舀了一勺南瓜甜湯，帶着古靈精怪地笑容，戳了戳許茉的肩膀：“媽媽，吃一口。”
許茉不解：“染染為什麽知道媽媽過敏還要給媽媽吃南瓜呀？”
染染不以為意：“因為媽媽過敏了，爸爸就會和媽媽睡覺了。老師說過，爸爸媽媽睡覺就會有小弟弟小妹妹。”末了染染還鄭重其事地附上一句：“媽媽，染染想當姐姐。”
許茉的眸子暗了暗，對于女兒所有的要求，她都可以盡情溺愛地同意。只是這一點她做不到，于心于理，她都做不到。她忽然覺得，是時候認真告訴女兒，她和葉衍南已經離婚的事實了。
“染染，媽媽跟爸爸離婚了知道嗎？”
“知道。”
“離婚了就是代表，爸爸媽媽以後不會再一起了。媽媽的家，就不是爸爸的家了。爸爸的家也不是媽媽的家了。以後，爸爸會給你找新媽媽，媽媽也會給你找新爸爸。爸爸和媽媽，已經不是一家人了。”
“騙人。”染染嘟起小嘴，一副賭氣的樣子。
許茉抱起染染，小孩子身上獨有的奶香味讓許茉覺得溫暖：“染染覺得表姨對染染好嗎？”
“嗯。”
染染實話實說，其實許茉也知道，在染染身上，趙今沫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她甚至還有點感激她，因為在她偶爾缺失的時間裏，趙今沫也真的是認真地在照顧染染的。
“以後新媽媽會像表姨一樣對染染好的。”許茉沒把葉衍南和趙今沫的事情搬到臺面上，畢竟對着小孩子說這個，未免太過殘忍。
“那染染覺得上次的周叔叔好嗎？”
“一點點。”
許茉試探着問：“那染染覺得……周叔叔做染染的新爸爸好嗎？”
她說完的時候，染染就嚎啕大哭了起來。嫩嫩的嗓音，嘶啞地喊着：“媽媽我不理你了。”
葉衍南早已經把許茉所有的話都收入了耳朵裏，許茉說到趙今沫的時候，他真的很想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對趙今沫連一點該有的意思都沒有。從很早以前到現在，從始至終他愛的，就只有許茉一個人。以前是利用趙今沫接近許茉，現在把趙今沫留在身邊，不過是想要試探許茉對于他的那一點點關注感。因為，到現在葉衍南都無法判斷，許茉到底在不在乎他。
只是，當她問染染周錦程做她的新爸爸好不好的時候，葉衍南忽然又覺得一切都沒有解釋的必要了。他自诩一直是一個精明冷靜的人，曾經父親還誇過他極具奸商的頭腦，只可惜在許茉這件事上，他似乎一直都在做着虧本生意。
從很早以前就開始觊觎着的小妻子，馬上要變成別人的女人。饒是葉衍南這樣精明的人，都難免妒忌。
染染還在哭，無論許茉怎麽勸都勸不住，葉衍南聽的心裏發疼。他的女兒就像他一樣，妄圖得到卻又摔的更重。他走到許茉的旁邊，徑直抱起了染染。染染摟着葉衍南的脖子，幼小的身子哭地一顫一顫地。
大概是，因為太能與女兒感同身受的緣故。
葉衍南心疼，很心疼。
他轉過身，冷冷地看了許茉一眼。相識的那麽多年裏，他從未用過這樣的表情看她，淡漠沉斂，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他說：“許茉，你不覺得，在女兒面前說再婚這種事情，未免太過殘忍嗎？”
然後，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