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姜珩很快就恢複了面無表情,走到沈止身邊,沖他伸出手。

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沈止心中嘀咕着,态度自然地把手交過去,含笑道:“怎麽在這兒?不會一直等着吧?”

姜珩“嗯”了一聲。

沈止忍不住搔搔他的掌心,溫柔的眼睛笑得彎彎的:“我的殿下,我怎麽覺得你就像……”

一條小狗?

沈止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膽子包天包地已經夠了,不需要再大了,沒敢繼續說。

姜珩疑惑地看看他,見他不語,按他一貫的脾性,猜到肯定沒什麽好話,便不追問:“困了沒?”

才在沈府睡了一下午,沈止自然不困。

姜珩的心情不錯,連聲音都柔和了不少:“見到你弟弟妹妹了?”

“嗯。”沈止對比了一下,認真地道,“姜珩,我發現你比他們倆還要黏我。”

姜珩淡淡道:“我畢竟只有你了。”

沈止的腳步一頓,像是有什麽東西撞進了心裏,攪弄得他五味雜陳,嘴唇開合幾度,都說不出話。

他側頭看向姜珩,月色從長廊外偷頭跑進來,鍍在他的側容上,顯得清冷又孤寂。

沈止心裏沉甸甸的,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默默反握緊了姜珩的手。

姜珩倒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怎麽了,沈止願意親近他,他樂意之至,目光也漸漸柔和下來:“你能回來,我也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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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就這麽難受呢。

怎麽這人就這麽讓人難過。

沈止輕輕吸了口氣,微笑着點點頭。

姜珩看出他的情緒不對,話鋒一轉,道:“過兩日就是中秋,也是陛下的生辰。”

沈止唔了聲,想起前幾日在那個宅子裏聽到的話,琢磨了一下,道:“外封的兩位殿下也快回來了。”

姜珩微微一挑眉,沒回話,帶着沈止走進書房。神出鬼沒了幾日的流羽正靜候着,見他們來了,彎彎腰遞上一封密函,便退下了。

自從沈止進書房後,書案邊就多了一張椅子,同姜珩的挨着。

這椅子阿九殷勤地擡過來的,沈止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姜珩卻是很贊賞阿九,欣然給他漲了一倍俸祿。

沈止忽然就發覺阿九并不是看起來那麽老實的,賊機靈。

兩人坐到書案前,沈止沒骨頭也似地趴到書案上,懶懶地眯着眼,過了會兒才歪過頭去看姜珩,才發覺姜珩一直盯着他,信函都還沒拆開。

腦中無端冒出了一句“從此君王不早朝”。

沈止被自己的想法弄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揚揚眉調侃道:“殿下一直這樣盯着下官看,若是看膩了,下官可沒地哭去。”

姜珩依舊直直地盯着他,語氣淡淡的:“嗯,看不膩的。”

“……”猝不及防被說了句“情話”,沈止覺得背脊都蹿過麻意,連忙長了骨頭直起腰,見姜珩還是一臉冷淡,心中忍不住暗道:姜珩的臉皮居然這麽厚?

說這種話……居然都不臉紅一下的。

介于姜珩的臉色太過正直肅冷,沈止心裏腹诽了會兒,方才還有點躁動的绮思随之灰飛煙滅。

可這樣規規矩矩地坐着也不怎麽舒适,他在椅子上磨蹭了一下,手肘靠到椅背上撐着腦袋,歪頭看着姜珩:“怎麽還不拆信?”

姜珩看了一眼信函,低下頭一邊拆一邊開口道:“我外公是皇商,杜家富可敵國。當初我母後封後時,國庫空虛,北狄入侵,有不少人都說這個後位是買來的。”

這還是姜珩第一次主動說起自己母後的事,沈止的臉色肅了肅,正要調整一下不規矩的坐姿,又被姜珩按了回去。

姜珩繼續用那種毫無波瀾地語氣道:“沈止,我娘不是***的。”

沈止早就猜到了幾分,猶豫一下,伸手拍了拍姜珩的背。

姜珩道:“她那個人,脾氣确實有些暴烈,但是很愛美。冷宮的火被撲滅後,宮裏只剩一架焦黑的骨頭,她縱是想自我了斷,也不會用這種法子。”

他的語氣很平靜,沈止卻止不住地揪心,想了想,溫聲問:“姜珩,你為什麽要回來?”

若是當年用昭王的身份繼續去瓊州,天高皇帝遠,誰也妨不着他。反而回京後,須得步步為營,走錯一步暴露身份,便是欺君之罪,若是有心人再推波助瀾,後果不堪設想。

他大可以在瓊州韬光養晦。

姜珩幽幽地盯着沈止,沉聲道:“我放不下。”

冷宮連天的大火和客棧的滔天大火,仿佛天天都在他心裏燃燒着,焚心之痛。

況且他也放不下沈止。

沈止一時摸不準姜珩說起這些沉痛往事是為何,他對這些幾乎沒什麽印象,只能無聲地安撫着他,眼神澄淨又溫柔。

姜珩将頭靠到他的肩上,聲音有些悶悶的:“所以有的事我必須得做。”

沈止溫和地撫了撫他的後背,“我知道。”

姜珩慣常都将自己嚴嚴實實地武裝着,像一只刺猬一樣,随時防備着其他人,今日忽然露出這有些軟弱的一面,實在讓沈止心情複雜。

過了一會兒,姜珩才恢複冷冰冰的樣子,稍稍退開一些,将拆了一半的信函全拆了,打開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道:“晉王今夜便到京城了。”

“這麽快?”沈止有些驚訝。

前兩日陛下才诏令兩王回京,今夜便到,晉王這是騎了什麽馬,用飛的?

知道沈止記不清這些了,姜珩提醒道:“晉王的母妃便是常貴妃。”

聖上的聖心一向難測,後宮中美眷如雲,獨有常貴妃聖寵不斷。只是聖上寵着常貴妃和她膝下的晉王,卻從來沒有将鳳印交給常貴妃,再廢去懦弱平庸的太子、讓晉王當上太子的念頭。

外界一直盛傳是因為晉王年紀尚幼,等他加了冠,一直在東宮毫無存在感的太子就該讓位了。

沈止茫然了一瞬,道:“常貴妃……讓晉王殿下提早進京做甚?”

姜珩扯了扯唇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應當不是常貴妃讓晉王提前進京,晉王年紀還小,心思單純,同聖上極為親近,這麽着急趕來,大抵是常貴妃傳信給了他什麽消息。”

除了聖上的身子不好了,沈止還真想不出晉王是聽說了什麽才着急趕來。

這種事但凡深思一下都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加之姜珩每次提起常貴妃臉色都不好,沈止頓了頓,蹙眉問道:“……是常貴妃?”

常貴妃同杜皇後是差不多同時入的後宮,常家家世煊赫,常貴妃的兄長更是如今的五軍都督,處處被一個皇商之女壓制,心情當然不會太好。

連着對姜珩……可能也有些仇視。

沈止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撥弄着姜珩垂下的烏發,一些有些模糊的記憶也在深思中慢慢清晰起來,只是始終還隔着一層什麽東西,戳不破看不穿。

姜珩點點頭,放下信函将沈止攬入懷中,閉上眼睛,像是有些疲倦。沈止順從地由他抱着,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陽穴,思考了一下,含笑道:“你想做什麽就做吧,我也不怕被你拉下水。”

姜珩在他腰側摩挲着的手指一頓,沒有說什麽。

隔日,晉王入京的消息卻沒有傳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沈止和姜珩也不奇怪,下着棋繼續等消息。畢竟身為“公主”,“女兒家”不好随便出去抛頭露面。

況且姜珩也确實不能随意露面,這幾年的各種宴會都是以病推辭,今年的中秋宴會也早早生了個病,提前給聖上說了。

聖上在這方面出奇的好糊弄,大概是覺得女兒害怕人多的地方,很大方地賞了一批貴重的東西來公主府。

在棋盤上被姜珩狠狠揉搓虐待了兩日,安王和晉王入京的消息才傳來。

兩人齊齊點點頭,不甚在意。阿九傳了消息便知趣地退下,臨走前看沈止的目光,頗為意味深長。

這回兩人下的是象棋,在象棋上也被殺得片甲不留的沈止心情有些郁悶,知道自己這局也是必輸無疑,将手中的卒子一扔,嘆了口氣:“沒見過你這麽毫不留情的,沒有情趣。”

姜珩不動聲色:“哦?”

沈止點了點棋盤,臉上帶着懶洋洋的笑意,聲調卻故意拉得長長的,有些怨氣:“都把我吃得一幹二淨的了,還說挂念我。”

“……”姜珩面無表情地盯着沈止,半晌,才垂下眼簾,意味不明地道,“還沒吃完。”

完全不知道姜珩曲解了“吃”字的沈止琢磨了一下,腆着臉道:“同你下棋也太無趣了,次次都輸,讓我壓你一次可行?”

姜珩看他的目光一言難盡。

沈止還以為是自己的話無恥到讓姜珩說不出話,摸摸下颔,覺得自己确實有些“臭不要臉”的嫌疑,剛想收回話,姜珩忽地将棋盤拿開,站起來将沈止往椅子上一壓,低下頭親了他的唇角一下,一字一頓地道:“不行。”

“……”

沈止眯了眯眼。

不行就不行,動什麽嘴啊?

作者有話要說:

沈止:都把我吃得一幹二淨了……

姜珩:……你等着。

:)無形撩最為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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