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分鐘後,太宰治與森鷗外的談話以談崩了為告終。

“港口黑手黨,Mimic,黑之特種部隊,啊不,這個場合下應該稱之為異能特務科呢。圍繞這三個組織的對立,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一切,描繪出這幅大膽且精致畫作的人,是Boss你。”

太宰治把事情攤開來說了一遍,“那個黑信封裏有足以讓你這麽做的價值。”

一張黑信封擺在港口黑手黨首領下午茶的桌子上,單薄的紙張後,是無數條血腥的人命。森鷗外看着太宰治,覺得今天對方的反應格外有趣,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幾句話,然而他的态度代表一切。

——這就是他幹的。

森鷗外在事情大功告成後沒有任何掩飾。

太宰治自然明白Boss的厚臉皮,冷漠地說道:“無論港口黑手黨有多麽強大的勢力,也不能招致身為政府機關的異能特務科的不快,必須時刻提防着遭到其鎮壓的可能,所以作為摧毀Mimic的代價,你提出了發行該證書的要求——”

太宰治轉過身,上前幾步,伸手拿起這一次港口黑手黨的勝利品。

“允許作為異能組織進行活動的——這個證書。”

他拆開這個黑信封,打開紙張。

“異能開業許可證。”

太宰治将這張許可證放在森鷗外面前,毫無表情,如同失去一切感情的機器。

森鷗外的嘴角彎起,不加掩飾地贊許對方的聰明。

“Boss,暗地裏幫助他們偷渡的人是你,你讓異能特務科如坐針氈,為了逼他們下此決斷,故意将敵對組織引到了橫濱。”

“沒錯,拜此所賜,像這般得到了異能開業許可證。就事實而言,非法活動得到了政府的認可,而織田君,會拼上性命将棘手的暴徒排除,這可是立大功啊。”森鷗外終于擡起頭,把臉朝向自己得意的部下,“然而你,為什麽要如此生氣?”

在他面前,太宰治身上散發着森寒。

“将織田作撫養孤兒們的事,洩露給Mimic的人是你。”他說出了對方的惡心之處,“為了讓唯一能與Mimic首領抗衡的織田作,去與敵人交戰。”

說完後,太宰治再也不想停留,往外走去,背後的森鷗外喚道:“太宰君。”

他停下腳步。

森鷗外坐在位置上說道:“你給我留在這,我已經派人去救他了。”

太宰治的眸光多出輕微的浮動,像是渾濁的河面微晃。

可是不夠。

織田作的心已經死了。

他繼續往外走去,想要去見朋友最後一面。

在港口黑手黨首領喝下午茶的地方,兩名黑衣大漢攔在他前面,手上端着槍支,槍口正對準着不服從命令的太宰治。森鷗外心中嘆氣,自己和太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你有什麽去找他的合理理由嗎?”

因為森鷗外說了會去救織田作,太宰治即便知道對方是亡羊補牢,在話語上也緩和了許多。

“我要去的理由只有一點,他是我的朋友。”

“那中也君呢?”

“……”

“在太宰君心中,中也君應該不低于朋友的分量才對。”

“……”

“算了,你走吧。”

森鷗外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擡了擡手,讓自己的人撤下,放太宰治離開這裏。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太宰。

“只要你不後悔。”

在大門關上之前,森鷗外低沉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

白天下過雨,路面打滑,太宰治開着中原中也的車在馬路上橫沖直撞,險些沒控制住,醞釀出一場交通事故。當他驅車趕到Mimic組織的據點,一切為時已晚,織田作已經戰勝了紀德。

戰勝的代價是重傷倒地。

織田作之助躺在自己的血泊裏,雙目無神地望着上面。

“織田作!”太宰治飛奔而去,肩膀上的黑大衣掉落到滿是灰塵的地面,黃昏的光芒從陳舊的玻璃外射向裏面,倒映着這片頹廢而死亡的場景。

“你、你真是個笨蛋啊——”他扶起自己的好友,眼睛看向紀德的方向,語無倫次之中透出狠戾:“你真是個大笨蛋,竟然去奉陪這家夥,為了這種人死太不值得了!

Mimic的首領渴望死亡。

這群老兵從未背叛國家,是國家背叛了他們,最後他們自我放逐,在戰場上尋找死亡。

織田作之助就是紀德選擇的生死戰對手。

“太宰——”

織田作之助渙散的瞳孔有了一些焦距,注視着趕來救自己的好友。

在太宰治的背後,港口黑手黨醫療部的人已經提前一步趕來,他們穿着白大褂,身上挂着聽診器,面帶口罩,将各種儀器擺放在地面,準備搶救中彈了的他。

織田作之助虛弱地說道:“讓他們出去,我有話想對你說……”

太宰治喊道:“不行,不許說!”

他不要聽遺言!

醫療部的人都默默停下腳步,第一次看見如此恐慌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發現自己失态,降下音調懇求道:“不要再說了,還來得及治療傷口,Boss說了會盡一切可能救你。”

織田作之助緩緩地搖了搖頭,他已經不想活下去了。

他殺了人。

失去了再回到安寧的可能。

“聽我說!”織田作之助阻止對方呼喊醫生,手指狠狠地抓住對方深棕色的發絲。難得霸氣的一面鎮住了太宰治,太宰治傻了眼地看着他,感覺腦袋上的繃帶都要被對方扯下來了。

“你說過,只要置身于暴力與流血的世界中,說不定就能尋得活下去的理由。”

“是啊,我說過,但是那種事情現在……”

太宰治焦急得要上火了。

醫療部的人打了個寒顫,哪裏敢再聽幹部的秘密,紛紛往後退去。

在聯絡器中,森鷗外也聽到了織田作之助說的話。

他命令道:“退下。”

不論男女,醫療部的人跑得飛快。

這座變成廢墟的大樓裏,就剩下孤孤單單的兩個人,大樓外,醫療部的車都停在那裏,還有人眼尖地注意到太宰先生開來的車是中原先生以前停在公寓的那輛。

醫療部的人将這件事情禀報給了Boss後,森鷗外都有點意外。

車和房子都給了?

他若無其事的把目光看向落地窗外,掐滅心底那一絲絲的懊惱。一個不安分的太宰換一個能帶來安定的證書還是劃得來的,別以為他不知道太宰在他身邊都安插了眼線,時時刻刻警惕着自己。

為了讓計劃更完善,森鷗外招了招手,部下送來一支手機。

他聯絡在俄羅斯那邊的中原中也,“中也君,你那邊是中午吧,吃了午飯嗎?”

“嗯,吃了啊,那就好。”森鷗外和他拉起家常,“你要注意身體,不能太熬夜了,俄羅斯的任務比較繁瑣,你需要和多方異能力者打交道,不能輕易動用‘污濁’,我很放心你的能力。”

俄羅斯,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的被Boss誇了一通。

打完半個小時的電話後,他感覺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有聽到,一臉茫然。

什麽意思?

Boss是在暗示他什麽嗎?需要保重身體?

沒有太宰治對人心的敏銳,中原中也只能把這通電話定義為上司對屬下的慰問,轉過頭,加倍努力地去工作,争取早一點回橫濱去鎮壓那些膽大包天的勢力。

當天晚上八點,中原中也吃完飯,納悶地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機。

來電:青花魚(2)。

“怎麽是這個號碼?”中原中也看着上面太宰的私人手機號碼,他們都有至少兩個手機,但是不論是他,還是太宰都很少用這個手機進行通話。

一接通電話,中原中也就開口道:“你那邊是淩晨兩點吧,這個時候找我什麽事?”

手機那頭安靜了一分鐘。

跨國電話的信號沒有國內那麽好,手機有些輕微的滋滋聲,中原中也盡力去聽,也只能聽到太宰治刻意壓低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手機有了反應,裏面突然冒出了一句讓中原中也懵住的話。

“我們私奔吧。”

“哈?”

“中也,俄羅斯也好,德國也好,意大利、英國、法國……随便哪裏都可以,只要能結婚!”

太宰治的聲音擡高,在通話裏雀躍起來。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聽他報了一堆國家的名字,大有随便挑一個國家就去領證的意思。

媽的,智障。

大半夜找他開什麽玩笑啊!

中原中也不悅地說道:“太宰,你是不是喝醉酒了?”

在日本橫濱的公寓裏,太宰治躺在沙發上,手邊是好幾瓶開了的紅酒,“是啊,我喝了你的酒,味道一般般嘛,也不知道為什麽賣那麽貴。”

中原中也的心肝顫了顫,不敢刺激對方地問道:“你喝的是哪瓶?”

千萬不要是64年的羅曼!

太宰治随口報出幾個紅酒的名字。

中原中也頓時放下心,“這幾瓶随便你喝,你別動我酒櫃裏最貴的那幾瓶就可以了。”

太宰治不滿道:“你這麽說,我非要喝了!”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你又不喜歡紅酒,喝你便宜實惠的原酒去不行嗎?”他不知道太宰治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對方居然淩晨喝酒,他也預料到事情不小,“我的好酒等我回來再喝行不行,好歹我花了那麽大的價錢買的紅酒,你不能把它們都當白開水啊。”

太宰此人,酒量好到出奇,與他是另一個相反的極端。

“中也,私奔,私奔!”

“不要。”

“中也不要我了!”

“滾。”

“你罵我,我都沒罵你!”

“你夠了,日本不是允許同性結婚了嗎?”

中原中也頭疼,把網上随便看到的內容張口即來,權當作安慰對方了。

太宰治暫停了胡言亂語,含含糊糊地用手機開始查這件事情,“有嗎?我最近都沒關注過日本的婚姻法,我去看看——咦,最近國家通過了同性婚姻的提議,可以結婚了?”

中原中也心累,“大概吧。”

太宰治拿起一瓶紅酒,對着瓶口往嘴裏倒,“咕嚕——咕嚕——”

中原中也聽到聲音,“喂!紅酒要用高腳杯喝!”

太宰治一口氣幹了半瓶,咂了砸嘴,“中也,你好啰嗦。”

中原中也:“……”

他遠在日本的酒櫃啊,你們還能剩下幾瓶——

聊着聊着,太宰治就趴在沙發上睡着了,完全把剛才的話都當作耍酒瘋來玩。

中原中也在等了半個小時沒反應後,挂了電話。

“啧,搞什麽鬼?”

他有些煩躁地按下帽子,覺得自己不在日本,橫濱那邊發生的事情比想象中還要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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