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太宰治走後，中原中也才從雜物間裏出來，手上拍着帽子上的灰。
“該死的——居然弄髒我的帽子。”
吸入乙醚的後果讓他現在頭還有點暈，手腳麻痹，沒有立刻出去見長谷川泰子。即使他對這類藥物具備一定的抗藥性，也耐不住太宰知道用多少濃度的藥劑可以把他放倒。
緩過勁來，他走向餐廳，回到之前長谷川泰子的對面。
外面都在抓人，中原中也卻說：“你喜歡吃什麽？這家店的意面和濃湯味道不錯。”
長谷川泰子不太懂地說道：“都可以，您點吧。”
女服務員再次過來幫忙點餐，只是再看向中原中也後，那份好奇都變成了淡淡的敬畏，沒有幾個人可以在旁邊經歷了槍擊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吃飯！
地面的碎玻璃已經被餐廳的人打掃幹淨，牆壁用花瓶擋住彈眼，停止的鋼琴聲再次出現，營造出悠揚而浪漫的氣氛。
仿佛一切如十幾分鐘前。
長谷川泰子不敢小瞧這家店了，“中原先生，每家高檔餐廳都這麽厲害嗎？”
中原中也斟酌：“不是，這家店是我們的。”
長谷川泰子似懂非懂，原來港口黑手黨還經營餐廳啊。
在用過主食後，餐桌上的餐盤被清空大半，剩下的是一些提蘇米拉之類的甜點和餐後咖啡。中原中也停下攪拌咖啡的手，在心底掙紮了一會兒後，主動開口：“泰子，我為我前幾次的事情向你道歉，我覺得我可能沒有做好經營一段感情的準備，讓你白耽誤了這麽多時間。”
長谷川泰子低着頭，“中原先生，是因為太宰先生的緣故嗎？”
中原中也看向自己黑色的帽子，神色寡淡，“……我不否認有他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我自己不夠果決，讓一位女士總是卷入我的麻煩裏。”
長谷川泰子來赴這場約會的最後一絲期待也破碎了。
“您愛他嗎？”
“我不愛他。”
中原中也回答起來幹淨利落，不論是眼神還是話都沒有摻假。
長谷川泰子懵住。
等等，這和猜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我巴不得他早點去死，最好永遠不出現在我面前。”中原中也說着的時候忽然笑了，眉眼皆是傲氣，“如果你們女孩子把這種形容是愛的話，我想這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想要談戀愛了。”
如果你要死。
只能死在最想殺你的我的手上。
如果你永遠不出現。
那麽在三途川上，我也會狠狠地踹你一腳，把你踢飛。
“我這種人，可能不太适合談情說愛。”他站起身，“泰子，找個普通人交往吧，你只是因為我當初救過你們父女兩個，所以在心裏美化了我，忽略了我可能給你帶來的災難。”
沒有必要為了他，再深入這場未知的危險，他不會是一個普通女孩心中顧家的好男人。
他是中原中也，僅此而已。
結束這段尚未開始就失敗的交往後，中原中也目送長谷川泰子的離去。這一走，大概是以後都不會再見了，畢竟東京與橫濱的距離擺在那裏，等長谷川泰子畢業了再回橫濱，他們也最多是回到了陌生人的關系。
一縷說不出的情緒閃過，中原中也明白，自己也是向往普通的生活。
簡簡單單的戀愛，結婚，生子。
而不是顧慮這個，顧慮那個，最後在權衡利弊之下做出舍棄。
閑着沒事發呆一會兒後，中原中也把咖啡喝完，眼角斜睨那群跑去抓太宰的人。他們都回來了，一個個如同鬥敗的公雞，灰溜溜地站在他面前。
“沒抓到？太正常了，有你們跑過去的時間，他早就走了。”
“……”
“好了，你們回去禀報紅葉大姐吧，語氣委婉一點，不要氣到她。”
“……是。”
一群人高馬大的男人都在他面前想哭。
尾崎紅葉是誰？那是審訊部的執掌者，揮刀砍人不遜于任何男人的大姐頭啊！
今天是休假最後一天，中原中也沒在外面耽擱太久，回去睡了個午覺，緩解藥物的後遺症。他特意訂了一個六點的鬧鐘，晚上的外賣也提前訂好了，準備吃完晚飯就去把太宰治揍到死為止。
橫濱是一個靠海的城市，有錢人都會想買一個海邊別墅來看風景。
中原中也不例外，他的錢全花在享受上，紅酒、車、房子這三大項目是他的主要支出部分。
晚上八點，在和尾崎紅葉聊了一通電話，中原中也方有時間出門。為了安撫紅葉大姐，他都沒敢洩露自己在餐廳裏見到了太宰的事情，他敢保證自己一旦這麽說了，紅葉大姐會想把他和太宰一起劈死。中了調虎離山的計謀不算什麽，問題是他從頭到尾沒提醒一句，紅葉大姐肯定也會跟他算賬。
當他驅車前往海邊，時間已經快八點半了。
海浪的聲音從遠邊傳來。
把車在停車庫停好，他走出來，頭上的帽子又換了一頂新的，肩膀披着黑大衣，重力操控之下，他身上的衣物怎麽都不會被海風吹開。
看到別墅二樓亮着燈，中原中也啧了一聲，加快腳步，踩着木質樓梯上去。
在他的手上，一柄匕首已經準備好了。
“嘭——”
他一腳把門給踢開，別墅內的空調都被打開了，暖洋洋的，能把每塊肌肉都舒緩下來。太宰治就躺在空調下方，地板鋪了一層又厚又絨的手工毛毯，他睡在毛毯上，四肢張開，盡顯讓人豔羨的修長身材，沙色的風衣代替了他原本黑手黨幹部的黑大衣，讓他看上去溫和了很多。
虛假的溫和罷了。
“你又撬我的鎖。”
中原中也走上前就想要踩爆他的腦袋或者肚子。
“這塊手工毛毯是你最喜歡的，貌似買不到第二塊了，你确定要踩下去？”太宰治閉着眼睛沒睜開，一句話阻止了對方。中原中也的右腳懸空，皮鞋差點踩上了幹淨雪白的毛毯。
中原中也收回腿，“你給我起來！”
太宰治從毛毯上果真打着哈欠爬了起來，“你來得太晚，我都差點睡着了。”說着欠揍的話，他卻對中也提議道：“要喝酒嗎？別墅裏有不少你的好酒。”
中原中也譏諷：“等我殺了你，我會喝酒慶祝一番。”
太宰治聞言勾起唇，看上去十分開心，“喝你最好的酒慶祝嗎？”
中原中也：“沒錯。”
太宰治的這條命自然比得上他最好的紅酒。
“能比得上你的紅酒啊。”太宰治仿佛沒感覺到他的殺氣，目光落在他的匕首上，“又是這把匕首，你是打算割了我的喉嚨，捅了我的心髒，還是一刀插入我的腹部——”越說越興奮起來，“如果要死的話，你一定要下手快一點，不能讓我感覺到痛苦。”
中原中也的手握緊，努力不讓自己太猙獰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慢慢疼死。”
太宰治撇嘴，“那就算了。”
卡在對方發飙的剎那，他微笑着說道：“我預言你之後非但不會殺我，還會要求讓我離開這裏，我會坐着你的車，喝着你車上的酒，在車上與你做愛，安全套你會選擇檸檬味。”
中原中也被他的無恥震驚住，眼神都是看怪物一般地看他，“你做夢！背叛了港口黑手黨，你以為我會像以前那樣放過你嗎？”
這個時候殺了太宰，他不用背負任何責任！
“我的預言向來會實現。”太宰治歪頭，“中也不是最明白的嗎？”
不，我不明白！
中原中也否認這個事實，太宰所謂的預言不過是計謀得逞的結果。他身上的怒氣和殺氣高漲，只要幹掉太宰，不要聽對方的任何花言巧語，就不可能出現這麽可怕的未來。
太宰這張嘴巴能把死人都說活過來！
不再顧忌什麽鬼地毯，中原中也俯下身，壓低重心就沖上去！
太宰治心中一凝。
來了！
躲過中也的佯攻，太宰治在判斷對方會出拳的剎那，中原中也屈起膝蓋，用腳踹了過去！
腿比拳頭更快到達。
太宰治來不及擋住下盤的攻擊，只能躲過拳頭，中也的力道和速度都太快，即使他眼睛捕捉到了，身體也無法适應這個程度的近戰！剎那間，他的腹部受到巨大的力量沖擊，身體再次被擊飛到牆上！
在貼牆烙餅的習慣性下場後，太宰治喘口氣，馬上用手按住牆壁，反作用力推開自己。
面前，中原中也已經用匕首刺了過來！
冷光乍現。
匕首落空，紮入了牆壁的精致牆紙內，中原中也如同從豆腐裏拔出匕首一般，輕而易舉地轉變方向，朝着比兔子還能跑的太宰治攻擊而去！
別墅二樓的家具遭殃，在匕首這類武器很難刺中人後，中原中也動用了槍支。
他從後腰拔出了手槍，對準太宰治那邊就射擊！
“砰砰——砰！”
手槍子彈不多，但是可以給太宰治造成極大的威脅，逼迫他從沙發、書櫃等障礙物後出來。太宰治可以預判中原中也的打鬥動作，卻很難預判手槍子彈會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距離太近，中也占據優勢！
一顆子彈擊碎了窗戶，玻璃碎了一地，就像是白天太宰送他的那顆子彈一樣。
太宰治跑過去觸碰灑水警報！
嗡嗡的警報聲出現，別墅的天花板上內置的灑水系統開始工作，裏面的家具翻倒，一塌糊塗。
中原中也眼眸微眯，速度極快，在朦胧的水汽下依舊如獵豹般緊追不放，太宰治把落地臺燈往後一推，中原中也便橫掃一腿把落地臺燈打得對折，手臂一揮，手上的匕首以堪比子彈的速度爆射出去，太宰治聽到耳後的風聲，縮了縮腦袋，險之又險的讓匕首貼着他的臉頰飛過去。
這一飛，太宰治的臉上都劃出了血痕。
“咻！”匕首沒入牆壁。
太宰治連去搶這個武器的心思都沒有，開什麽玩笑，他又不是小矮子這個暴力男，等他拔出這柄匕首，中也都可以把他揍到半死不活的地步了！
他不能受傷太多，至少槍傷不可以，身上不能太流血！
想了一堆事情，太宰治感覺到後面的人接近，往前一撲，避開頭頂上的重拳，他往地毯的方向滾去，沙色風衣上沾了不少灰塵，瞬間把昂貴的地毯給弄成一片髒兮兮的色彩。
中原中也在戰鬥中格外冷靜，沒有憤怒。
這讓他更加可怕。
太宰治幾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沒有給出叛逃的真正理由，這個小矮子就會幹掉自己。
中也在殺人方面從來不說假話。
“中也！”太宰治立刻高喊出對方的名字。
不過晚了一點點，中原中也抵達他的正上方，雙腿跳落，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握成拳頭，用千鈞之力轟向他的腦袋！太宰治在這一秒回憶起腦震蕩的滋味，冷汗落下，想死的欲望消失，手迅速從地毯下拿出準備的手槍，拔槍對準上方的中也，仿佛要比一比是拳頭更快，還是子彈更快。
中原中也的瞳孔死死地看着那柄槍，重力操控，翻身後退，避開落入槍口的下場。
太宰治沒有按下手槍的扳機，笑了笑，丢開手槍。
開槍的後果太嚴重，他可不願意讓小矮子徹底和他決裂，自己是來追心上人的。
中原中也落在他幾米之外的地方，目光陰沉，太宰治的話剛說出口“我等了你三個月——”，話沒說完，中原中也就發動了第二輪的攻擊，黑大衣甚至掉落在地上，纖細姣好的少年身形淩厲無比，迎面而來帶來的感覺卻猶如叢林裏的王者，高傲而兇悍，容不得太宰治再耍弄下去。
他在阻止太宰治說話，他連聽都不願意再聽下去！
【死吧。】
中原中也用他的眼神冷冽地訴說。
太宰治悶哼，被他打翻在地，地板頓時裂開，形成一個凹陷的坑。
不過在落入弱勢後，太宰治也握住了中也的手骨，卸下了大半的力氣。沒等中也掙脫，他空餘的左手也回敬了對方，拳頭沒敢打中也的臉頰，卻也擊中了會導致對方失去平衡的肩頭，把人給彈開。
中原中也踉跄幾步，穩住身體。
他按住肩膀，骨頭活動幾下，那種被拳擊了的痛感就消失了。
中原中也嘲諷對方，眼中的忌憚沒有放松片刻，“這點力氣？不過是按摩而已。”
太宰治從地上站起來，很煩惱，“你現在完全不想聽我說任何理由啊。”
中原中也沉默一秒。
在太宰治又要耍心機之前，他往後退幾步，貼近牆，再次把匕首拔出來。
“因為我絕對不可能跟你走。”
殺人的匕首再次出現在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對匕首視若未睹，直視中原中也進入殺人狀态的冰冷眸子，“……是怕知道原因，就無法對我下死手了嗎？中也，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個膽小鬼呢。”
中原中也的怒火又被他撩了起來，“你那些破理由再多，也改變不了你背叛的事實！”
太宰治伸冤道：“我背叛了組織，但我沒有背叛你啊。”
中原中也的目光愣住。
“你看，我誰都沒有見，卻只單獨來見你。”太宰治的語氣微帶哄騙性質的柔和，“港口黑手黨沒有一個人能夠找到我，包括你和芥川，可是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是我的搭檔，我們有過命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你覺得我會在背叛你之前還特意追你嗎？”
“你這種人做什麽事情都不奇怪。”
“中也，你這就冤枉我了，我追了你整整三個月！每天都打電話，你在俄羅斯玩得都不想回來了。”
“我哪裏是在玩！”
“分明是玩，明明說好了會提前回來的！”
“什麽明明啊！你還跟我說過你會來俄羅斯幫我，結果？我連你影子都沒看到！”
在太宰治故意的刺激下，中原中也說出了他最不痛快的地方，湛藍的眸子裏也出現波瀾，那是對太宰治的痛恨，不喜，敵視，還有一種遭到了欺騙後的惱羞成怒。
太宰治說道：“一個人很累嗎？”
中原中也怒道：“你試試看一個人去做這種任務啊！就憑你這種破力氣，死在俄羅斯吧！”
太宰治攤手，眼中無奈，“可是我沒有辦法過去，Boss不準。”
中原中也的嘴唇微張。
有這事——？
收斂情緒，他把快被帶跑路的思維拉回來，“我管你來不來。”他擡了擡下巴，眼神狂氣十足，嘴角也挑起了平時和太宰治互怼時的弧度，“如果你喜歡我，你就死在我手上好了，滿足我的心願不好嗎？”
太宰治看着他笑起來又豔又傲的樣子，連尖尖的虎牙都露出來了，心裏一樂。
好想吃掉小矮子。
哪怕是戰鬥的時候冷睨一眼，都感覺像是在對他無聲地邀請。
“被你殺死，沒問題啊。”太宰治爽快地說道，“不過我想了想，目前能接受的死法就是死在你的床上，或者我們兩個一起去投河殉情，怎麽想都感覺美妙無比。”
說出如此喪病的話，太宰治展開溫柔但鬼畜的笑容，“中也一定會滿足我吧。”
他自言自語的點頭，用手托着下巴，“嗯嗯，中也肯定會答應，你以前都同意我撞豆腐自殺，還幫我提供過豆腐的原材料。”
“滿足你個鬼啊！”
中原中也都快被他氣瘋了，再次打了過去。
這次速度比以往都快，暴走之下，他拳拳打中肉，別墅裏傳出太宰治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不要打下半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