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要飯精
田田生了磚頭的氣,怎麽哄都哄不好。
磚頭就每天在田田身邊轉來轉去,磚頭是公轉,田田是被迫自轉。他一點都不想理這個戳他腦門還告他狀的小哥哥了。
“田田。”
“哼!”田田昂着肉肉的下巴,下巴居然還有點尖,往右轉了小半圈。
磚頭愁眉苦臉地轉到他對面,生氣的甜竹又是小半圈。
“田田~~~”磚頭也撒起了嬌。
田田嘴巴嘟得老高:“哼,你還吃我閨女了。”
“衍衍也吃了呀……”
“那怎麽一樣,”田田瞪起本就很大的眼睛,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衍衍要吃,我每天催給他吃。”
磚頭作為田田的徒弟,有些行為也是爐火純青,只見他馬上淚眼朦胧,哽咽着說:“我就知道。”
田田一看這架勢都直接懵了。
“你只喜歡衍衍,一點都不喜歡我。”兩顆豆大的眼淚掉下來,磚頭的純棉格子小睡衣立竿見影地濕了兩小塊。
田田急了,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又解釋:“不是不是,先生代衍衍給了我補償的。”
磚頭遲疑地抹着眼淚:“那你喜歡我哦?”
田田直點頭:“喜歡的喜歡的。”
磚頭見好就收,麻溜地擦掉眼淚,貢獻出一點靈氣小珠:“這是我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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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眼睛亮了,大方收下,還不忘使喚磚頭:“還有那幾個的。”
磚頭乖乖應下,端一個碗站到千乘跟前。
千乘老神在在,理都不理,閉着眼自顧自修煉。
磚頭深知這個牡丹精的惡趣味,好的不學,竟學壞的。他深深鞠躬,碗往前遞了遞:“行行好吧。”
千乘不為所動。
磚頭認命地跑進屋,翻箱倒櫃找出一捆香。正是當時荀衍怕鬼從金奶奶那非要買的。金奶奶不愛坑小孩子錢,沒讓他買,是他抱着不松手,直說要個安心。金奶奶也沒好意思說那是買去周末道觀上香的。
抽出三根,磚頭又翻了翻,找出櫃子深處的打火機點了。
他吹一口氣,火滅了,煙氣從上頭冒出來,又回到千乘跟前,彎腰拜了三拜。
千乘心滿意足地丢下一顆小珠。
磚頭明白不能厚此薄彼,端着沒燒完的香挪了兩步到盜業那裏。盜業擺擺手:“哎哎哎可別,我還沒死呢。”
一顆靈力珠剛掉碗裏,兩個牡丹精日常打了起來。
帝恕說這是應該的,給了。梁春和周裳也沒有難為他,甚至休晉給了後還說:“食材不錯。”
田田捧着小碗頓時喜笑顏開:“大爺們好吃常來啊!我這賣兒賣女都有啊!”
磚頭扯他粉色紗裙的小裙擺。對方牽起他的手,甜甜地笑:“我陪你看大臉貓呀。”
畫室。
荀衍趴在玻璃上往外看:“休晉真的不像是年輕人。”
“他開啓靈智後,有五百餘歲了吧。”
自從那天之後,郁空桑就沒有出過這間臨時畫室,也鮮少有笑意。他像一個自知快要死亡的絕症病人,不肯分一點顏色給這殘留的世界。
不見山沒有成仙,更沒有成神。他死了,死得驚天動地,幾乎全天下的修者給他陪葬。是他最不願見的場面。
郁空桑以為他會成神,以為他會行走世間,憐憫生靈,播撒他的堅毅。而那用血與肉鋪成的路,最終載着他轟轟烈烈奔赴地獄。
“四百多年前,師父從夜裏醒來,他叫起我。我足有三年不曾睡覺,當時不過剛歇。師父也不眠不休了七年之久。他告訴我,修仙界的天崩了。
“我看着漫天繁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天還好好的,神的心髒也仍然傾洩着月華。這時師父說,他看見了天地意志。
“我以為師父是說,他窺見了天地的本源,即将要飛升。可是不是,師父說,天地意志在抽調世間的靈氣和修者的靈氣。
“我那時實在不能算個修者,但被挖掘後天分好,拜了名師,所以我感覺不到,情況真有師父所說的那麽可怕嗎?
“天地意志在人們看來,一直是掌控雷電的工具,降下神罰,除惡念,化私念,教修者飛升。我問師父,天地意志抽調靈氣做什麽。師父說對付一個人。”
“不見山。”
休晉淡淡吐出這個名字。
“天地意志抽取天地間的靈氣,等到靈氣稀薄,又抽取他能感知到的修者。清醒的人,沉睡的人,只要被它捕捉到了一絲氣息,誰都沒能逃掉。
“洹山修仙者三百四十九人,沒有誰有辦法解除這種鎖定或者延緩日漸衰弱。外界也沒有。既然沒有,師父他們索性窺探到底。
“不見山八十一次洗經伐髓,早已不是當年的愚鈍之徒。他力量通天,和天地意志對峙,不願化他的私念。
“他一步也不退縮,直到他知曉他的朋友,朋友的徒子徒孫正因他的固執受着磨難,霎那間目眦盡裂。師父說很像他每一次洗經伐髓,睜開眼睛時那種極致的殘忍。天地意志再一次發問,問他是否願意化去私念成仙。”
“他說,我不願意。”
“天地失色,我耳邊盡是轟鳴。師父不顧自身,保護着我。等我醒來,一切歸于寂靜。僻虛樓閣無人維持,漸有傾頹之相。師父囑咐我五十年內不要修煉,我沒有敢去想原因,答應了。”
休晉聲音仍然很輕,沒有帶上任何一種情緒。“後來,天地意志洩露,人人窺探,反被天意所傷,迅速消隕。”
“從那以後,我再未聽聞有人飛升。”
荀衍不知道休晉居然能說那麽多話,他想到那五十年不知道做過什麽的暗啞時光,有些明白他的少言寡語。如今看他默默立在牆角,不論周圍如何喧嚣,也總有一抹孤獨。
“他很愛酒。”
郁空桑斟下一盞新酒,卻不喝。玻璃房中的酒氣彌漫,田田每次來畫畫都會醉倒。“還愛茶,愛佳肴,他什麽都愛。和我們這群誕生就被寄以門派厚望的人一樣,也什麽都曾涉獵。可唯獨他,每一樣都愛。”
他愛的,是世界的一切,像一位神。
荀衍盯着他對面的酒杯,幾天來沒有人觸碰,也沒有落灰。他看着那可憐的白玉盞,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右手。
而那裝了水的晶瑩石頭也顫顫巍巍地往他右手緩緩飛來。
一滴酒晃出搖搖欲墜的杯子,滴到地上。荀衍驚惶縮手,“啪”,酒盞碎成幾瓣。
郁空桑喝了杯中酒,收起杯子和酒壺,處理掉地上的碎玉。他上前撫摸着荀衍的頭發,輕輕梳理安慰他:“走吧,我們上節控制力量的課。”他牽起荀衍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樓去。
荀衍反手握緊他:“我、我……”
郁空桑皺眉:“你不想修仙?”
荀衍不知道怎麽說,沉重地點了頭。
“不行了,衍衍。你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我們不能寸步不離地保護你。”
“郁空桑。”
這是荀衍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疑惑地看着他。
荀衍理清話頭,擡眼問他:“我到底是誰。”
郁空桑這才看見那雙眼睛裏有什麽。他的僞裝不夠好,滔天的驚慌圍繞在他瞳孔裏,掩蓋不住的害怕像眼淚湧向眼角,他在這一方小院放養的敏感轉過身變成一只兇惡的猛獸。
原來他最在意的是這個問題,郁空桑明白。一開始他并不知道荀衍和不見山有什麽淵源,現在也沒有理清。他從千裏之外漂流而來,是完全的本能,這裏的空氣吸引着他,吸引着其他妖精,還有更多沒有發現就被堵在院子外面的修者。
“我,是誰。”他不知道自己故作強硬的質問裏露出多少小心翼翼。
但在郁空桑眼裏,這太過明顯。他控制不住,一把摟過這個瘦弱的身軀。
這個人每天給別人做上一桌菜肴自己卻吃的很少,腰肢細弱地郁空桑不敢用力。他的手在顫抖的背脊和脖頸處來回安撫,把他的頭按向自己的胸膛。他更想把這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裏,讓他在自己心裏哭,不用憋着,也別讓他看見了難過。他一下一下的撫慰,像一首安神的搖籃曲。而懷中人的顫抖随着時間的前移越來越劇烈,他怕極了。
“你是荀衍。”
是院子裏唯一的人類,是我的衍哥哥。敏感,心軟,堅持。
荀衍身體的顫抖在這句話之後漸漸平複,而眼淚在極力的控制下也沒有溢出過眼眶。
郁空桑平生第一次明白,原來戀愛是這樣一種令人鼻腔發酸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章是不費腦子,可是我的設定都寫完了明天要寫什麽……
非常開心小西瓜給我好幾個評論,今天才知道這就是野生的小天使?總之不是一個人在默默寫的感覺太喜歡了。
對了,今天還多了一個收藏。這篇不會坑的,如果有人看到這裏,請大膽地收藏吧。也歡迎提出建議